《深夜前的五分钟》导演行定勋：片中有对小津的致敬（2）

Y：是啊很喜欢。虽然现在的我拍摄的是爱情故事，但是以现代为故事背景的爱情故事制作起来非常困难，所以希望把设定放在过去。我拍摄过的《在世界中心呼唤爱》中有表现过80年代男女之间的交流方式，就是用录音带录音寄给对方。现在用手机是什么记录都不会留下，但是用录音带录音的话10年20年后也能够听到，别人也能听到，未来的自己也可以听到自己过去的声音，爱人的声音。这是那个时代才能产生的一种奇迹，所以比较喜欢过去。

日常的重复与慢到无聊的节奏 

“这部电影最受小津安二郎影响”

阿良的生活像钟表一样无聊的重复

要说行定勋作品的最大特点，很有可能会是“慢”。《深夜前的五分钟》继续延续着让观众抓狂的缓慢节奏，甚至显得无聊。行定勋说，自己其实是在学习小津安二郎，希望也能通过电影，“让人发现某种自己不知道的节奏”。

M：为什么导演您的电影经常会重复描写很多生活的细节呢？是不是也有受到其他导演的影响？比如说侯孝贤或者小津安二郎？

Y：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真的非常好。《深夜前的五分钟》受了最多影响的就是小津安二郎的电影。小津安二郎的电影是一直在刻画重复着日常的生活，而且不只是一部电影，其他的电影也是一样的重复着。重复得很厉害，或许把他的其他电影重新剪辑到一起也不会被察觉。《深夜前的五分钟》中我最注意表现的是主人公阿良，他是不断重复日常生活到无聊地步的那种人，我想，那就像是时钟规律地记录时间一样。所以才要重复日常。日常生活重复着，先是姐姐的如玫进来，加入了他的日常生活之中。之后她离开，然后妹妹的若蓝又进来了。就这样重复下去，就像同一个时钟重复敲响，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小津安二郎的电影中对日常真的非常珍惜，描绘非常细致。日常生活就是会不停的重复又重复，但在重复中却会发生一点点特别的事情，让人非常动情，变得热情的事情。那是我从小津安二郎那里学到的东西。所以我也特意利用了一下上海这个舞台把这个重复日常的拍摄方法利用了一下。

M：这个电影的节奏还是太慢了，时间超过两个小时，你觉得中国的观众能接受么？

Y：不止是在日本，整个世界都是一样，我与韩国、中国和台湾的导演交流时都会遇到一样的问题。现在想让电影在商业上红起来，电影需要非常好懂，比如动作片，不能让观众感到厌烦，这样电影就变成情侣和孩子们打发时间的东西了。电影不应该是这样的，通过看电影，应该可以让人发现某种自己不知道的节奏。比如说现代的我们，在接触到之前所说的小津安二郎的电影时，会受到冲击到的人和不会被受到冲击的人，我想二者果然是不同的。有时，看到和自己节奏不同的，异常的东西时，自己的世界就能扩展开来。电影应该是这样，所以这个电影我特别重视使用安静并且缓慢的节奏进行了演绎。

从"纯爱"到"迷爱"

"年纪越大越想不明白爱情是什么"

《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是行定勋的纯爱代表作

M：为什么你对青春或者初恋、纯粹的爱这类题材一直那么感兴趣？

Y：因为人是一种逐渐变得肮脏的生物，知道了很多事情之后，就会背叛，也会后悔，后悔中同时带有对自己对曾经所拥有的美丽心灵逝去后的遗憾，电影需要将这些东西描写出来，‘人就是这样边后悔边活着的’——看电影时能感受到这些是很重要的，我个人就希望能够相信着某些东西而活下去，所以就想把着眼点放在纯粹的爱上。

M：你非常擅长拍摄纯爱电影，但这次却是“迷爱”，还有一些悬疑推理的成分，这算是一种新的挑战么？

Y：与其说是新的挑战，不如说到现在为止我的爱情片，都有一种很强烈的信念在里面，大部分的主人公都相信着爱情的美丽、美好。但这应该还是因为我太年轻吧，年纪大了以后就开始怀疑爱情。最近我也在想爱情到底是什么，我自己也很困惑，年纪越大越想不明白。解读爱情是很难的，仅仅“爱”一个字就有很多表象，所以感到迷惑。《深夜前的五分钟》正是我自己这些年对于爱情所理解的过程，相信晚年还会找到关于“爱”的新的定义，想用电影来展现我现在这个时点所理解的爱的复杂。

M：这部电影中时间的概念也很重要吧？所谓“深夜前的五分钟”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Y：从日本来的主人公的背景没有详细的说明，大概是在日本的爱人死了。设定中那个爱人是把表调慢5分钟进行生活的。我自己的话在深夜快到第二天的时候会很期待。要说到底期待什么，比如明天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会不会会遇到什么新的东西？但深夜之前的5分钟就会有些不安，会想要是到了明天还是什么都没有变怎么办，如果变绝望了的话那怎么办，会非常惆怅，是一段很苦恼的时间，所以这部电影是这深夜前的5分钟这种设定。人们在这5分钟里的迷茫、愚蠢、不安等等因素在主人公身上都有体现。所以深夜前的五分钟是很重要的，那种不安的感觉就由主人公们表现出来。

M：最后回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观众们都有自己的理解，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Y：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如果我说出来的话那不就成为答案了吗？但这不是答案，我说的也不一定对。通过考虑那个人是谁，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就能知道每个人对别人的爱与信任方式都是不同的，考虑的角度不同信任的事物也会不同，比如我周围的人大多都对爱有些恐惧。对于这部电影的结局，观众中有看成喜剧或者悲剧的，有看成恋情的结束的也有认为是新的开始的，这些不同的角度与感受让这部电影也变得更加有趣，所以希望大家能够讨论出自己的观点。（记者：就是没有答案咯？）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是没有答案的意思。

无法被模仿的岩井俊二

"有了他才有现在的我"

岩井俊二《情书》的副导演就是行定勋

早在岩井俊二还在拍电视短片《鬼汤》的时候，行定勋就是他的副导演了，就这么一直跟着他拍了七年。因为“无法模仿”，行定勋决定另辟蹊径，最终走出另一条路。就在采访当晚，行定勋还和岩井俊二在北京“约饭”。

M：你虽然和岩井俊二一同合作了很久，但是最后却走了不同的路，你觉得你们互相影响的地方和不同之处分别是什么？

Y：岩井和我的电影有些相似，但又不同，我还是无法模仿制作岩井先生的电影。所以才通过找出只属于自己的道路，打开了新的世界。我拍摄过的长篇电影数量已经远超岩井先生，我也明显注意到了这点。我们能用不同的风格继续制作电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不过我也是因为有岩井导演，所以才有现在的我，这一点非常感谢他。

M：这部电影有收到岩井先生的评价么？

Y：岩井先生也一直很想来中国拍摄电影，但我虽然知道他有这个想法，还是先行了一步，来到上海拍了这部电影。所以估计他应该是会非常想看这部电影的。我也很期待他会对我的电影有个什么样的评价。

谈中国电影和中国演员

"陈果的《榴莲飘飘》给我很大冲击"

陈果《榴莲飘飘》日版海报

M：中国的导演您比较喜欢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