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特效师为何竟成“廉价劳动力”？

《寻龙诀》让中国观众见识到了国货也能有世界级的视觉特效，马上中国观众还将见识到更顶级的视效制作《星球大战：原力觉醒》。视觉特效（VFX，visual effects）或是 CG（computer graphic）如今已成大片标配，为了用影音效果吸引观众到影院观影，创作者和投资者对视觉特效的要求不断加码。由此，视效行业发展蓬勃。然而，华丽的视听体验背后却是负债累累的特效公司和沦为廉价劳工的特效师。前有《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视效公司R&H的破产保护，后有国内著名特效公司水晶石的破产疑云。

为什么，明明应该大放异彩的视觉特效企业和工程师们却成为电影产业高光下的暗影？

本文编译自《好莱坞遭遇视效危机 特效师揭秘行业潜规则》《中国特效产业正在被遗弃情况调查》《VFX overtime concern swells union ranks》

5%的利润：高精尖的工种却被当做廉价劳动力

2008年起，在洛杉矶的200家特效制作公司中有6家相继倒闭，上千名特效工程师失业，许多往日衣食无忧的签约特效师沦落为短期合同工。2013年1月10日，在第85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著名的视觉特效公司Rhythm & Hues（R&H）凭借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和《白雪公主与猎人》，实力斩获奥斯卡最佳视觉效果奖。而讽刺的是，次日，他们就因债台高筑正式向法院申请破产保护。

2013年和2014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正是因为视效艺术家们的抗议和维权而一度受阻。

2014年3月，曾经的中国CG行业“传奇”、亚洲数字视觉展示最大企业，北京水晶石数字科技公司的董事长卢正刚承认：“水晶石影视传媒公司现在遇到了严峻的危机，因整体市场环境影响，公司的收入和毛利均在下滑，而春节前后的淡季收款不足，公司的资金周转出现了严重问题，资金已基本断流。”

特效公司接活通常承担着巨大风险：公司架构庞大，灵活度和资金流受限，而特效制作的特点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镜头的改动就可能导致一笔计划外的严重损失。负责过《星战前传》、《变形金刚3》的特效师Squires曾在接受《帝国》杂志采访时说，特效公司需要接受制片方有关电影修改的任何要求。

“导演可以走到特效师身边说一句，‘我想让天空变变样，加点蓬松的云彩吧。’问题是，那不是原故事板里的，没人能预料到这个情况。但是特效公司没法跟片方理论，因为片方会反咬说那原本就是协议的一部分……我们创造出了一些伟大的作品，让某些人赚到钱，而我们特效公司并没有赚到。”

因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即使特效公司原本拿到2000万美元的一个单子，最后拿到的利润却仅剩5%，远远低于其他部门的20%以上。

这个负责电影“光鲜”的炫酷职业的从业者，却越来越像是廉价劳动力。

包片制+免费加班：人人都爱 “算了，给后期做吧”

令国内特效行业如此“被动挨打”的症结是普遍实行的“包片制”。一部电影、电视剧，开拍之前，价格往往就已谈好，十万，或几十万。无论后期制作时有多少烟火特效要加、有多少钢丝要擦、有多少穿帮要补，价格都不会更改。而导演拍片又有时间和经费限制，以致于现场拍摄时间越压越短，调光、布景等越来越含糊，而这一切的缺憾将统统扔到后期制作人员的头上。让特效人员无奈的是，如今现场导演重复最多的话就是：“算了，给后期做吧。”

特效属于典型的慢工出细活，因为这是一个艺术与技术相结合的工作。从业人员既需要有良好的艺术修养来设计画面，又需要有技术储备来操作专业软件。专业人士说，两个半月只能做一个中等难度镜头。可见一部电影正常后期制作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

特效公司还有一个“潜规则”——加班免费。超过一定时段可以“倒休半天”。因为没日没夜的加班太多，所以很多特效公司里人手一个小册子，专记加班时间，怕领导忘了。Squires表示：

“一个刚入职的特效师可能每周工作50到60小时，后来就会增加到90到120小时了，加班成了家常便饭。一旦一个项目结束，他们可能立即下岗，直到几个月以后有新老板招收。特效师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伦敦、温哥华、新西兰，一个命令就能让他们飞到地球对面去，离开老婆和孩子。”

《火星救援》视效制片人巴里·赫姆斯利 （Barrie Hemsley）评价说：

“制片公司认为他们付了钱就该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及时完成并且保质保量，于是他们就会常常要求修改以力求完美或以此助力营销。但问题是，当这些修改要求一旦提出，之前计划的工作截止日期就会非常难以做到，加班也就不可避免了。对于制片公司来说，他们只要结果，而承受这种高压的只能是供应商，也就是特效制作公司。”

一般一个项目进行时，尤其是进行到制作时间后期部分，每天工作超过16小时一点不夸张。

近期，英国最大的娱乐工会BECTU报告说：在过去的两个月，数百名艺术家加入了抵制无偿加班的运动。由于英国视效工程师平均每天1.5小时的无偿加班，导致视觉特效部门近期成为了工会中会员增长最快的分会。

工会能否提高视效艺术家们的权益？英国初见成效，美国正想学习

2014年2月英国视效工会成员创建并签订了“英国视效执业守则”。当年英国“创意技能组的2014劳动力调查”显示：与70%的创意媒体劳工相比，91%的英国视效劳工会签一个永久的合同，同时视效劳工的平均收入是45900英镑，“明显高于普通创意媒体产业劳工(33900英镑)和英国平均劳工(27271英镑)的薪资”。可见视效守则已初显成效。

UK Screen首席执行官萨拉·麦基（Sarah Mackey）说，她相信这个守则是现存的全球视效市场唯一的“警察”。此外，英国视效公司在劳动力培训上大力投资，并力求使技能与工作的对接更加顺利。Mackey说，“只有保持高技能的人才库和尖端的研发能力，才能确保吸引大量高质量的视效项目到英国来。”

此外，还应建立工会为特效师提供应有的权利保障。在好莱坞，特效是唯一至今没有工会的工种，他们无法得到医疗、养老、休假等正常权利。《火星救援》的视效制片人赫姆斯利说：

“不像其他电影部门，视效缺乏有效的部门代表，因为它的工作涉及了各个领域。视觉效果开始于情节串连板阶段，并且通常到最后才结束。VFX在制作的各个方面都参与开发和修复工作，因为关于这项工作内容的定义从来就没有。”

为此，美国著名视觉艺术家们，例如数字领域创始人斯科特·罗斯就号召组建一个像英国视效工会一样的美国或全球的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