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以前,1920年1月20日,费里尼出生于亚得里亚海海岸一个叫里米尼的意大利小镇。当我们现在靠近他并尝试了解他留给后世的电影,例如众所周知的《甜蜜的生活》(1960年)和《八部半》(1963年),奥斯卡得奖影片如《大路》(1954年),《卡比利亚之夜》(1957年)和《阿玛柯德》(1973年),以及其他一系列作品时,时间和地点比什么都重要。
费里尼出生的那个小镇,里米尼有两张脸。一张脸朝大海望去,任何费利尼的粉丝都会想起沙滩上乱扔垃圾的场景。里米尼的另一面转向内陆,朝向永恒的和母性的城市,它召唤着费里尼的角色并将他们聚集在怀里。我们在费里尼的《白酋长》,他的第一部个人导演的电影中听到的第一个词就是“罗马”,这是一个男人在靠近目的地的火车窗旁说出的话。正如费里尼(Fellini)在1965年向莉莲·罗斯(Lillian Ross)在杂志里解释的那样:
我的母亲是罗马人。一来到罗马,我便感到仿佛回到了家。现在我认为罗马是我的私人公寓。那是属于罗马的诱惑秘密,仿佛不像是在城市里,而是像在公寓里。街道就像走廊,罗马仍然是母亲。
我们也应该记住费利尼(Fellini)出生两年后的1922年,罗马那场臭名昭著的游行。法西斯大步流星迈向首都,不久之后墨索里尼上台。因此,费里尼在法西斯统治的环境中长大的。他最著名的自传电影“阿玛科德(Amarcord)被设置在一个里米尼的环境中,人们都穿着黑色制服。费里尼(Fellini)没有浪费任何机会使它们变得荒谬。作为一名法西斯指挥官,他手中拿着台球杆,准备在当地的酒吧里打一场,他的一个手下踮着脚尖在房间里走动,以免打扰这位大师的工作。突然,灯熄灭了,我们可以在剧院里,看着一场黑暗的闹剧。
费里尼的反对者就会指出类似这样的一个场景,然后掷地有声地问:受害者在哪里?在他麻醉的目光下,这段时间的痛苦难道不算什么吗?可以肯定的是,从《阿玛柯德》中产生的法西斯主义愿景没有任何曲折和压迫的情绪。比如说贝托鲁奇的《墨守成规》(1970)和费里尼可能是电影制作者中政治参与最少的。我猜想他会耸耸肩,说:事情就是这样的,不管你喜不喜欢,这段时期的事情就是这样留在一个男孩的灵魂中的。但是,《阿玛柯德》本身也发现了法西斯主义本身一些青春期的东西,它喜欢骄傲的姿态,它可笑地要以一种单一的观点来处理丰富的经验。如果费里尼的相机发现拍摄此类题材很难保持静止,那就不是一种风格上的选择,而是一种原则上拒绝卡住的方式。
也许并不奇怪,他以漫画家的身份开始,并在整个职业生涯中一直在潦草写生。他与他的朋友英格玛·伯格曼是一样的,他们坚持电影是作为人类面貌的一种记录。1939年费里尼去罗马时,他母亲想让他学习法律,但他从来没有学过。取而代之的是他画画,并为报纸写一些幽默的文章。他有固定的专栏叫《您愿意听我说些什么吗?》盟军解放了这座城市之后,他开了一家名为“滑稽面孔商店”的商店,在那里可以在十分钟之内制作漫画。客户中有那些需要一些东西送回家的美国士兵。
1944年的某一天,电影导演罗伯托·罗西里尼(Roberto Rossellini)来到了滑稽面孔商店。听闻费里尼之名后,他邀请费里尼参加一个新的项目。结果是费里尼获得了罗西里尼的《罗马,不设防的城市》(1945年)和《战火》(1946年)的编剧角色,从此开启意大利电影长达35年的“黄金时代”(1945-1978),尤其是《罗马,不设防的城市》一经问世,就成为了新现实主义运动早期的代表作之一。对于每部电影来说,一个没有大学学历,也从未上过电影学校的费里尼被提名奥斯卡奖。他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开始执导,直到去世三年前的《月吟》(1990年)才停止拍摄。这就是为什么他成为一个伟大的电影人的原因。很简单。
马塞洛·马斯楚安尼是为费里尼的电影增光添彩的两位演员之一。另一个是朱丽叶塔·马西纳(Giulietta Masina),费里尼与她结婚了五十年。她的角色包括《大路》被抛弃的孤独的灵魂、《卡比利亚之夜》中的妓女,以及费里尼的第一部彩色电影《朱丽叶与魔鬼》(Juliet of the Spirits)(1965)中被幻想拜访的家庭主妇。对马西娜开的玩笑是,她再也离不开那些在她丈夫的故事里偷偷摸摸的酒色之徒了。与马塞洛·马斯楚安尼开的笑话是,尽管他永远被塑造为一个色诱者,但他显然犹豫又害羞,三心二意,半开半张,好像被自己的欲望所困扰。当他摘下眼镜时,他显得更赤裸了。
如果说有什么能让费里尼的百年庆典哑口无言,那将是他对异性的态度。 有人曾指责“我们女人只是他再次表演他的兽性寓言、马戏、神经质表演的借口。”
费里尼后期的电影不知怎的如此喘不过气,我们可能受到吸引和眼花缭乱,但是经常我们不能呼吸。这就是为什么,如果让我推荐一个入门的人关于费里尼的电影,我会推荐《浪荡儿》,一个早期的电影,轻松而无关紧要,讲述了一个像里米尼一样的小镇上一群漫无目的的朋友。
不知怎的,年轻的费里尼给我的印象是,他比他最终成为的全能魔法师更悲伤、更聪明。这部电影情节稀少,散发着清新的空气;通常情况下,像浪荡儿一样,穿着外套和围巾,凝视着大海,仿佛劫后余生等待着船的到来。当然,船会一直航行。
(备注:本文摘选自《纽约客》专栏,段落有所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