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制片人覃宏：编剧李樯的创作态度打动了我

覃宏

记者：在开始《黄金时代》这个项目之前，你对许鞍华导演了解多少？    

覃宏：其实我对许鞍华导演了解并不多，当然了做这行业嘛，大名是听说过的，也听说过很多优秀作品。其实这个项目我也是，相对有点偶然性地知道的。因为很早听说过李樯这个编剧吗，包括他的几个作品，我很喜欢，然后有一次公司安排跟李樯见面，聊得非常投缘，聊了六个多小时，其中就谈到这个《黄金时代》的项目。那时候剧本已经有了，然后他跟我说导演是许鞍华，想拍这个题材，这个剧本李樯给我说他写了很长很长时间，等于是闭关两年，把手机关掉，查了无数的资料来写的这个剧本。他当时也给我讲了这个剧本的风格、类型什么的，我说我有兴趣。

记者：当时是哪些方面的东西打动了您？

覃宏：我觉得首先他的态度吧，李樯是很多业内人士想去合作的一个著名编剧，这是肯定的。加上他没有先跟我说剧本，而是先说他创造的过程，我就觉得在当下中国电影圈里头，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本身他又是一个有才华的编剧，那我想他写的东西应该也是相对不错，这起码先打动了我。然后讲到了这个故事题材的类型，包括他是怎么描述萧红的一生，包括他的写法之类，那我觉得我非常感兴趣。

跟李樯谈完之后，过了两天他就把剧本给我了。我印象特别特别深，我看了非常长时间，不像看以前的剧本，一小时两小时就完了，先扫一遍。但这个剧本呢，我记得第一次看的时候正好我是拿着剧本上了飞机，我忘了是飞深圳还是飞香港了，飞机是三个小时的，下了飞机之后，我一看，才看了40页，就是说这剧本非常打动我，我前后非常认真在看，揣摩它的每一句台词，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剧本，它的整个结构、架构、和它的功底、和它诠释的故事，表演方式，都非常非常打动我，我觉得是当下中国电影非常非常少见的。那我希望能去拍出这种电影，拍这样的剧本，然后跟这么好的导演合作，拍出一个优秀电影，能把这种东西传递给中国的观众，让他们能看到，还有这么好的电影这么好的剧本。

这个剧本当时让我非常非常冲动，因为对于电影投资方来说，不管是做商业片艺术片，大家一直都在寻找好的剧本、好的创意。这是这个剧本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我想，如果能把这个文字性东西呈现在画面上，给广大观众看，那是什么样的情况？而且这个剧本我当时看完就说，这就是我们星美应该拍的电影，我就应该做这种电影。

记者：当时李樯跟你说到是许鞍华导演？

覃宏：对对对，我说很好，很好。刚才也谈到了，他是跟导演有沟通有想法有概念了以后，他才去写这个剧本，那等于其实他们两个是有原创思想的沟通。他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也觉得许鞍华导演是非常适合拍这部电影。

记者：其实许鞍华导演在电影观众的心目当中，她是拍非常精致的文艺片的一个非常资深的一个香港导演。在跟她合作过程中，您是采取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覃宏：我觉得是这样的，不光是许鞍华导演，我觉得电影分很多种类型嘛，你要拍这种大的艺术片、文艺片，你必须要支持导演，在创作上不要去干扰导演的任何东西。因为我毕竟不是导演，对不对？这个艺术片的导演呢，我觉得她是一个作品导演的个风格，所以我是比较不干预导演的创作的。那当然在运作过程中，会有一些互相商量互相沟通的东西了，包括演员。但其实在创作技术上我不会管。

记者：您在业内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就是非常支持导演个人风格化的创作，我不知道这是您个人的一种审美啊或者精神境界的要求，还是说是基于其他的考虑？

覃宏：都有吧。我还是分不同类型的。如果你是拍商业片的话，我会有商业片的要求和诉求的。我会监督这个影片的，包括前前后后，都会监督的。那这种作者导演的电影，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给她一个空间。

记者：那在这部电影当中，我们知道《黄金时代》会涉及到很多很多的角色，因为它是一个大的时代的背景的东西。那在这个过程中会不会，比方说我们星美的有一些自己的演员，要进到这个体系里面去？

覃宏：其实我跟所有导演谈合作的时候都有一个前提的，就是基本上我不去决定演员，但我有否决权，这是我原则性的东西。回到这个问题上，基本上我会推荐演员，但是导演不用我也不会硬塞给他。当然公司有很多优秀的艺人，这些艺人根据我的判断，我觉得他是适合演里头某些角色的。，但同样的道理有些优秀的艺人他不见得适合这部戏里面的某些角色，所以公司也没有去强迫要求导演。

记者：说到这回我们《黄金时代》主创的演员阵容。首先是汤唯，汤唯来演萧红，是怎么决定的？

覃宏：其实在第一次谈这个项目的时候，李樯跟我谈的时候，包括许鞍华，当时大家都倾向于用汤唯，他们说的时候我都没有反对，我觉得很好。当然在后期组建演员班组的时候，也有其他的一些演员找过来，希望能去诠释这个角色。那最后我们整个剧组、整个投资方都是一致的意见，认为汤唯是最合适。

记者：许鞍华和李樯有没有跟您说过，为什么觉得汤唯特别合适？

覃宏：我觉得大家都是业内人士，大家都能直接地反馈就是她特别合适。对于我来说，除了除了汤唯，你能想出谁能更合适地去诠释这角色呢？不光是从演技啊，从知名度啊这方面，各方面综合考虑吧，包括年龄，各方面的东西，我都觉得她是最适合的。

记者：那冯绍峰呢？冯绍峰之前的形象是那种很帅的偶像派的路子，如果让他来演萧军的话，可能多少有一点让普通人有点疑虑。

覃宏：对对对，我也不隐瞒，在谁演萧军这个角色上，大家当时争议性是很大的。其实绍峰第一次见导演还是我安排的，我觉得绍峰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演员。那后来在定萧军的时候，其实我、导演、编剧，包括整个剧组，都是有争议的。大家也是考虑了非常长的时间，然后最后综合了所有人的意见，最后定的是绍峰演萧军。这点我得感谢导演，导演立荐，她也是谈出了非常非常多的合理的而且是很好的理由。她做的工作非常非常细致，她考虑的很多因素是远远超出了我们在其他剧组人的考虑，其实当时我很惊讶的。

记者：我们也是有感觉，导演挑演员的眼光是很独到的。

覃宏：对对对，许鞍华导演有非常独到的自己的眼光。所以其实在演员这上面，最开始我跟江志强我们俩沟通的时候，我们私下里就想，这事就让导演去定去吧。所以在后期选择演员上，我们基本上是尊重导演的意见的。

记者：就这个片子本身，如果把它运作出来肯定是需要比较大的一个投资，从项目的角度来说，如此高的投资给到许鞍华，而她之前《桃姐》也好啊，这些片子都是相对成本比较低的，突然一下给到现在这个成本，您自己心里面有没有比较忐忑？

覃宏：要说没有忐忑也是……但其实我是很坚信导演能把这部影片拍好的，因为剧本非常好，导演的功底更不用说了。演员阵容当时还没有搭全，对于我个人来说，我还是比较有信心去拍这部影片的。我觉得电影是需要大家共同来投资的，那我就需要一些资源的整合去投资这部影片，刚才也谈到了这部影片的投资规模是比较大的。其实在当下来说，投资这种类型的优秀电影确实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所以在前期我搭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去找一些投资组合，确实遇到了困难我当时还想，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其实当时对我是有一定的挑战性，但是我还是坚信这会是一部优秀的电影，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说OK，没问题。我们自己先投吧。

记者：那肯定也要考虑到商业上的票房什么这些。

覃宏：当然了，对于我来说我坚信这部影片是会有商业上的回报的。我觉得做电影嘛，名和利，这是两个东西。名就是你真的拍出一个很好的作品，得到不光是电影节，还得到观众的认可，是一部优秀的电影。利呢，当然就是我们讲的商业上的，票房得到回报，收入得到回报，我们能去盈利。这两点我都是坚信的，对这部影片。

记者：现在的中国电影市场发生特别大的变化，说难听点有点物欲横流，说好听点就是大家都在按照市场的方式去运作。那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们要继续去做这样一个非常有品质非常有内涵的一部电影，您在这个中间的权衡到底是怎么样的？

覃宏：其实我倒觉得现在市场是很好的一个市场，尤其是说你刚才谈到现在中国电影市场这种，国产片的票房是非常高的，有些太商业化的电影，它确实产生了很好的票房。那观众是不是愿意看这种？一是在好莱坞大片的冲击下，二是在这种特别特别商业的影片层出不穷的产生高票房下，会不会观众想看《黄金时代》这种类型的电影？我认为恰恰反而是个很好的时机。因为从整体来说呢，其实我是从制片到院线都有，那我觉得其实现在中国电影市场最重要的，是终端的扩张，这是一个基础。没有这些基础它不可能产生这么高的票房。今天中国已经是大概一万五千万块银幕吧，三四线城市盖了很多新的电影院、五星级影院。观众群体的基础在增加，那我觉得这是个前提。

在这种情况下，你也看到，今年的好莱坞电影它并没有太多特别强势的，不像去年上半年，把国产影院打的一无是处。今年国产片的票房还是高于进口片的。所以其实中国本土观众现在越来越喜欢看本土电影了。那我觉得本土电影应该有一个百花齐放的时机，不光有商业片，应该也有一些艺术片。随着观众看影片数量的增加，更多人走进电影院看到更好的电影，他们欣赏水平会越来越提高，在这种情况下，我又不同于这些商业电影，我突然出现了一个这样的高品质的电影，那我想反而会给观众一个耳目一新的感觉。而且这部影片里头的商业色彩还是很多的。

记者：对，那我们正好说到这部影片本身的一些东西，《黄金时代》这个项目在立项之初的时候都遇到了哪些困难？

覃宏：其实第一次跟李樯谈这个项目的时候，他们已经运作了一段时间了，他们也辛辛苦苦地跑了很多地方，不光是投资方，包括一些立项方面的，当地的政府的啊，广电局啊，他们确实在方方面面遇到一定的困难。那恰恰我们又是比较擅长去做影片的这种投融资的组合和立项的，那我听了情况，我觉得不是问题。所以前期呢，我记得是那年8、9月份吧，我说我来，先把立项搞定吧。这样呢基本上在不长时间内我就把立项弄完了。

记者：因为萧红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她可能牵扯到各方面的问题，束缚会比较大，各方面的限制也会有一些，您用什么样的方式把这些问题化解掉？

覃宏：最重要的我觉得前期立项他们有可能还是没有找对一些方式方法吧，因为在拍人物传记的话，必须要得到家属的同意，尤其是没到百年之后。所以这方面我多说一句，感谢张抗老师对这个影片的支持，感谢相关部门吧，我只能这么说了。

记者：我知道张抗老师是萧红的侄子，也是现在萧红最近的一个亲人了。当时你们跟张抗老师有过一个怎样的沟通？

覃宏：当然我去哈尔滨就见了张抗老师了，跟他很好地沟通了一下，也把相关的一些东西给他讲了很清楚，张抗老师也表示支持。那回到广电部这边就更好办了，我们按正常的流程与我们广电部的一些相关领导去进行沟通，我觉得在中国老说立项问题，其实还是在于你沟通的问题。最重要我们本质也是为了拍这部好电影嘛，这是最根本的原因，我们不是来给你添乱、捣乱，或者我们来去这个行业里头赚一把就走了，我们是长期做电影的公司，我们目的也是拍出好电影，这方面其实大家在沟通上还是有这个前提，大家也能理解。

记者：《黄金时代》写的是萧红的故事，您已经读过剧本，并在香港待了很长时间了，但是您觉得对于现在的观众来说，他们需要去听萧红的故事吗？

覃宏：我觉得它不光简简单单是一个萧红的故事了，如果光是萧红的话，有可能我还没有太多的热情和激情。我觉得首先从文学功底来说，这部剧本的功底，它的描写方式，它的结构，它的阐述，那就不用说了，我非常喜欢这剧本。那对这个项目来说，我也觉得它不仅仅是写萧红的传，它还是带出那个文人辈出的年代，所以后来我们叫《黄金时代》，这个名字非常好，我觉得是大雅大俗的一个名字。其实我觉得在那个年代，很多东西比我们现在当下好的很多的。

记者：我听说您看完剧本以后，从2011年下半年开始，您自个儿就发微博说，我要开始看萧红的书了。为什么？

覃宏：其实我对萧红并不熟悉，真的不熟悉。在不熟悉情况下，反而我看这个剧本的时候我是跳出了一种崇拜心理，我还是相对比较客观的。那在看这剧本过程之中，我就在想说，我去了解一个人物，得先去看她的小说、她的作品。

记者：这个剧本勾起了您对萧红的兴趣。

覃宏：对对对，兴趣。就跟当时我看《南京南京》的剧本是一样的。我只知道南京大屠杀死30万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具体事情，我不清楚。所以它也勾起了我去对南京大屠杀的一种研究兴趣，《黄金时代》也是这样。

记者：您看完剧本以后再去看萧红的书， 您对于萧红的理解是什么？    

覃宏：这就特别不好说了，我觉得这人挺另类的，文笔挺奇怪的。其实我后来才知道小时候学的课本里头的《火烧云》是她写的，我印象很深。

记者：在看完剧本、读完萧红的书以后，您有没有设想《黄金时代》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电影？

覃宏：其实我还是主要看剧本吧，跟萧红的书我觉得倒没什么关系。因为李樯的剧本画面感非常强，我老去想这些东西。然后拍的过程中我也很期待、很激动的。我去过几次现场，把之前的那些东西都看了，包括一些表演方式，比如他面对镜头的这种眼神，那我又怕，就是一个演员去面对镜头去说，去陈述的时候，如果这个演员的表演功底，或者他前后衔接的东西不好的话，我怕会出现一种很枯燥的，或者很干的状态。后来我听到许鞍华为了拍这部戏，

怕把握不好，专门先导了一些戏剧。那我后来也去看了一些画面，我是满意的，这些演员也非常非常优秀。

记者：看了剧本以后，可能很多人第一反应就会说，这个里面会有这种演员直接面对摄影机说话的段落，那当时李樯他怎么给你说这事？以及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覃宏：我想想，我还真忘了。但是我觉得这个剧本不光是这个东西，它通过结构、架构、实行空间的这种，包括整个故事，整体的安排，（来表现）。你知道吗？以前电影中面对镜头的表演也是有的，但没有像他这么多，包括结构的东西。但如果你表演得好的话，演员面对镜头，这种直击的大特写去面对观众，如果拍得好的话，对观众来说，你会有极强的感染力和冲击力。

记者：之前贾樟柯的《24城记》里面也有过类似的这种，就是演员直接来充当一个角色然后接受采访。当然这只是剧本的一方面，另外一个，剧本更为重要的就是那种时空的穿插、自由度，非常自由的，不同时空之间的穿插，我想听听您在这方面的感受。

覃宏：其实是这样的，我也拍过一些电影，电影在生活转换的时候其实是很累的，观众是摸不着东南西北的。包括其实在剧本阐述上也是很麻烦的，那这个剧本里出现很多时空转换，但是我刚才谈到，我看的慢，但我不乱，我觉得这是非常非常有功底的。很多人时空转换以后，像有部电影，成片之后我自己看我都晕，但这个戏是不会的。就跟咱们看那个《盗梦空间》似的，它层次根本不会让你觉得特别乱。那在这个剧本上，即使当时我看的时候没有呈现画面觉，虽然说时空转换各方面他很多，但实际上它没有让你乱，它的主线还是非常清晰。

记者：《黄金时代》拍摄整个过程是历时了半年的时间，五个月，从前期筹备算，可能更长。我相信可能近十年以来，中国电影里面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时间长度，这么大的那种空间跨度，起码是极为少见的吧。

覃宏：我觉得是少见的，不过对我来说它不是最难的，有两部陆川电影在摆着。但是谈谈《黄金时代》这个影片整体，确实是，先从创意上，他跟导演编剧去创意这个项目，然后去花两年时间这再写剧本，到后期导演去排练话剧，做准备，到他们去运作，大概运作一年多不成功，后来找到我，找到星美来接触这个项目，那确实是他们已经三四年时间扔进去了。

我们从2011年的9月份、10月份介入，到春节时候的建组，导演她做了其实很大的工作，她在春节之前就见了很多很多的演员，然后去衡量这部影片包括美术啊、摄影的选择。到7月份正式建组，到12月12号开拍，然后经历了转场四五次，五个地方的拍摄，从哈尔滨到山西到北京到武汉到上海，拍摄140多天，这种规模的转场在当下的中国电影是非常非常少见的，一般转移一两次，两三个地方就OK了，那确实是很漫长的。

在拍摄过程中，其实是非常非常的顺利，我觉得其实在这里头不可否认导演的影响力和她的功力，她整个剧组的氛围，使这部影片拍摄是相当畅的。包括演员之间，我觉得都是，是个完美的剧组。之所以完美在于每个人对这部影片的态度，和她做工作的精致和细致，才造成这种到目前为止非常完美的状态。

记者：对，可能对于一般的电影来说，就是刚才您也说到了，就是转两次场就已经不少了，或者说找个地方搭一些景，然后集中拍摄，就完了。那我们这个为什么一定要从哈尔滨到山西到北京这么多地方呢？

覃宏：其实我觉得还是影片的需要吧，我们都想拍出一个高品质电影，这是前提。不管是从投资方、导演、编剧、演员、所有的工作人员、主创人员，我们都是想拍一个很好的电影出来。为了达到这个完美的东西，有些东西我们就需要去这样做。我们不凑合，我们认真对待。就是说你真的想去拍一个高品质的电影的时候，有些东西你就要去舍得。

记者：这部戏的投资成本大概多少？方便说吗？

覃宏：投资成本六千多万。到现在为止没有计算完，按我们原期计算是六千五百万的制作成本。我特别要阐明一点，这里大部分钱是在制作上面，演员的片酬是非常非常低的。占的比例是不可想象的。在当前的中国电影圈里头，比例能低到这种程度，在这里我其实要感谢这些演员。这些演员基本上是低片酬，零片酬，我是包红包给演员的。这在当下的中国电影市场是，我觉得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其实这里头我们已经跟那些上亿的大商业片不一样，其实我们线下的制作成本是非常非常高的。而很多所谓商业电影，它演员拿了很大一部分。

记者：我也觉得，把这些演员码齐了就不止那点钱了。

覃宏：对对对，所以其实在这个影片上所有人员都是一种，为了拍一部好电影，牺牲了自己很多的利益去。比如说当时的姚晨，她是零片酬出演，但后来她结了婚，突然发现怀孕了，只好特别不好意思地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包括冯绍峰，都是零片酬出演的。

记者：姚晨本来是要演白朗吧？

覃宏：对，白朗，合同都签了，这都是让我非常感动的。其他一些演员都是这样。

其实当时我们在拍这部戏的时候，我跟导演说你放心吧，我们应该把钱花在制作上去，导演说我想拍出一个优秀演员愿意参与的高品质电影来。那我只能去安慰导演，因为导演她觉得制作费很贵嘛，已经要转场那么多地方，拍那么长时间，所以导演也不愿意给我们投资方造成一些压力。我说这个东西我去谈吧，我来运营。然后我初次跟这些演员接触的时候，给我的反馈是非常非常正面的。我当时想，中国大陆还真有这么多的优秀演员，愿意为了拍一部高品质的电影，去牺牲自己的一些商业利益，愿意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我是有预见，但是没想到能成真，过程之中一二三四五，各种演员都是这种态度，我就觉得非常非常欣慰。导演也是，我们都是非常高兴的。他是不同于当下的这种浮躁的商业化环境的电影圈氛围的。而且这些演员，其实他们接拍一部电视剧，串一天就不少钱，他们拿的钱还不如他们串一天戏的钱多。

我觉得说明大家内心还是渴望能参与一些好的作品的，大家还是有梦想、有理想的，所以在运作之中我发现，那么多演员，基本上没有为片酬了或怎么样来跟我们谈的，很多演员都说你随便，看着给就行了，不给也无所谓。包括我刚才谈到两个演员，都是零片酬的，其他演员也一样，根本合同是让我随便填的。

那作为投资方，我们也说，我们其实都是想拍一个好电影，非常不好意思，我们想把钱花在制作上面，这样得到所有演员的支持和理解，在当下我觉得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我觉得主要是这部戏整体的氛围，有一个好的剧本，有好的导演，有好的创作团队，所以大家愿意去聚拢起来。

覃宏：我觉得演员我想好好展开说一说，一个个背后的故事。

先说当时冯绍峰拿这个角色的时候，绍峰是让我非常感动的。刚才我谈到了，不光是导演说，整个剧组做的决定，我现在想这个戏里头所有演员，其实大家都是共同做的决定。有两个角色是我们几个认为都绍峰是可以演的，那绍峰这种敬业精神也是让我非常感动的。他不光是把这个剧本认真看了，把萧红作品看了，他还把萧军的作品都看了，而且把那个年代的各种东西，跟这俩人有关的东西都看了。看了之后，就跟我们交流沟通，他觉得怎么怎么样，对人物的理解、对那个时候的理解，我觉得他做了非常大的工作。他的这种敬业精神，是少见的。

再比如汤唯，拍这个戏之前，她一定要去哈尔滨居住去，她要知道东北人的生活习惯，各方面方式方法，语言动作是什么样的，这也是很少的，现在电影圈里头很多拍电影拍电视剧，都是演员到现场直接就拍了，一天赶一天，没有体验生活的。尤其电视剧，很多都是，我去到现场，直接背完就上去演了。

记者：我也听说汤唯那个时候去东北，去萧红故居里去体验，去找人物的感觉。我觉得每个演员实际上都希望能够把自己真正的最美好的表演，最好的演艺生涯，留这部电影里面。

覃宏：对。我觉得其实，不能说我来夸这个剧本好，夸这个导演好，我觉得是整体的大家的，这要不是一个好的项目，不是好的剧本好的导演好的编剧，那些演员不会这样。我觉得物以类聚的这个细节，感觉是。就是大家齐心协力想和做这个东西，做好这个东西，所以每个人的付出都是不同的。

记者：可能另外一个大伙比较关心的，就是王志文演鲁迅，这个演员的确定过程中有没有什么故事？

覃宏：其实在鲁迅的选择上，当然有几个人选了，但后来各方面原因吧，选择了王志文老师。当时我记得在北京，正好我在探班的过程之中，他们给我王志文老师的剧照，包括导演也觉得，太好了，我觉得，太出神入化了。王志文老师也挺痛快地就接了这个角色。后来我到了上海，看了他们之前拍的东西，我觉得是大师级表演。

记者：其他的演员呢？还有哪些你觉得可以拿出来说的，比如说郝蕾演丁玲。

覃宏：对，郝蕾也是，郝蕾是所有演员第一个签正式合同的。其实当时在丁玲角色上，我也推荐了我们公司艺人，或者有别人推荐的。但郝蕾我是一直特别特别欣赏她的表演的，然后剧组整体上来也觉得郝蕾是比较合适的。后来也听到了，在拍的过程之中，她的表演特别特别优秀。包括在北京他们有一场戏，我去看了，正好是郝蕾他们几个演的，我始终认为郝蕾是中国大陆最优秀的女演员之一。

记者：您也去探过几次班对吧？

覃宏：对对对，这个剧组现场氛围是非常舒服的，然后在拍的过程中他不乱，很清晰，整个的状态都非常好，你看在北京我去了三天，拍的我觉得整个感觉还是非常顺的，不是像那种特别燥的，或者乱的。这个剧组分工还是非常明晰的，时间条理各方面都非常好。我觉得是导演坐镇，一个剧组的灵魂就是导演嘛，对不对？还是导演的影响力。导演的这种魅力，很多人是以能跟许鞍华导演拍戏为荣的，我觉得不光是团队，包括演员都是这样，其实包括投资方都是一样，我觉得能跟许鞍华这种优秀导演合作，也是我的一种荣幸。

记者：后面这个话题稍微有点大，《黄金时代》这部电影会传递出怎样的价值趋向？

覃宏：我觉得现在中国是一个非常躁动的年代，也是时代的发展中一个必然的过程。我们从一穷二白，慢慢到富裕，纯粹暴发户的心态。现在整个中国人这个暴发户心态是非常重的，包括每个人都焦虑。当然有很多很多原因，比如说我们国家的社会保障体系，首先大环境没有保障，大家对未来的焦虑性是非常强的。所以大家是以金钱至上的，先装在兜里。那这种其实是时代发展过程中一个必然，就是从一个贫穷的国家，慢慢到个富裕的国家，那过一段 时间，有可能回归到一个理性的、正常的发展过程中。

那整个中国，整个中国社会发展都这样，电影圈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你脱离不了这个圈子。所以这种急功近利在这个圈子是非常的多，现在不管是从电影作品上，包括文学作品上，很难有人能真的沉淀下来，认认真真去写东西的，演员很认认真真去表演的。

那在那个年代里头，我觉得是，解放前49年之前，很多不管是科学家、军事家、艺术家、文学家，太多了，他们都有深厚的功底，他不是说流于表面的。比如文学家，我们现在很多作品，很多小说，为什么你看不下去呢？它全是文字堆砌的，它并没有它背后的故事和底蕴的东西出来。

记者：就是那一代文人，鲁迅也好丁玲也好，他们其实都有特别深厚的传统文化作为他们靠山，那是他们背后特别强大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在后来将近一百年我们不断的发展过程中，给自己洗牌的过程中，丢失的比较多一些？

覃宏：对，我们现在其实丢失了很多东西，我倒不是悲观，刚才我谈到它是一个正常发展过程，但是我们实际上是知道的，包括我们春秋战国时期，多少这种哲学家，我们拿什么跟那个年代去比呢？所以我也觉得其实大家会回归到一个正常的、理性的、健康的发展过程之中。

这影片成片之后，我不管时长是两个半小时还是两小时45分钟还是三个小时，我希望在电影院里头，观众能安安静静去欣赏这个作品，能深深地从点点滴滴去打动他，对他是有一种，绝对不能说是教育，我觉得起码是一种心灵的触动，有可能电影他有可以回味很多天，很多年。我们只是把这东西呈现给你，而每个人的体会是不同的。

记者：有没有参加国外的电影节的打算？

覃宏：在这方面我们会考虑的。当然我觉得作为电影来说呢，从导演从我们来说也不能说为得奖拍电影，这是前提。那锦上添花的事情是何乐而不为的事情？而且就是刚才我谈到这名和利的问题，名最大的当然是观众的认可和能被历史留下的认可。同样道理如果能在锦上添花上得到电影节的认可，他也是一种标志和体现，但不是必须得怎么样。

记者：我再延伸一个问题，之前中国所谓的文艺片，走出去的时候经常反应中国现实。但是实际上我们很少是把我们民族这个，萧红也好鲁迅也好丁玲也好，这一批文人啊，我们民族的精华所在，我们近一百年最牛的人，我们很少把这些东西拿出去给西方看。那我们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覃宏：对对对，如果说你觉得对社会影响力、国际影响力的话，电影是一种重要载体。我不是为了去宣传这个人我拍这部电影，只是说我拍这部电影体现出他，我不是为了谁而去拍这部电影的，而是这部电椅正好描述了那个时代的东西。其实在国际电影节参赛也好，得奖也好，这些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

记者：我的感觉是，现在的中国电影有信心拿出一部像《黄金时代》这样的电影，拿到世界面前说你看我们有，我们做的是这个东西，我们民族的文化是这个东西，我们国家最精华的是这个东西，有《黄金时代》这样的电影重现，实际上是中国民族自个儿的自信心更强的一种表现，我不知道您怎么看？

覃宏：我不是这么看的。我觉得就这十几年的中国电影来说呢，真的好的优秀作品特别少，真的不如80年代末90年代初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出《霸王别姬》、《活着》这些作品，这十几年不能说没有这种作品，但是非常少。拍的好的，还能在电影上面的进步的作品，我们是比较少的，我们拍了很多商业性的电影出来，产生了很好的经济效应，但实际上能被历史留下的电影还是相对少。这么大一个社会，这么大一个电影圈，我觉得其实我们所有的从业人员电影人员，我们应该不光是急功近利去拍一些符合观众口味的，或者怎么样投机取巧的一些作品、把它当成一个商业化产品，去盈利。

这个圈子里头依然有一大批人是想拍出很好的作品出来给观众的。我做《黄金时代》，我也接触到这些人，那其实还是有一些对艺术有所追求，有理想有素质有底蕴有文化的人，他们在坚持他们的创作，而没受到这个躁动的时代的这个影响。我觉得是有反差的。回到这个电影上，这种人是少数是多数呢？有可能总量上是少数。但实际上这个群体还是有一大批观众的。回到刚才说的演员，其他也是是一样的，我会突然发现其实有一大批演员也是有这种诉求的和追求的，那我想，肯定不光在《黄金时代》，在别的电影公司背后，或者别的导演中，依然会有一些人在认认真真地、孜孜以求地去做自己的艺术追求、自己的好作品。

记者：对，想法大家其实都是有的，就是欠缺一个一个平台。

覃宏：所以你突然给了一个作品给了一个项目的时候，大家都愿意来去做这东西。我想别的电影、电影人，也是一样的。我们不能说只做那些（纯商业化）电影，我们觉得还是要有一个能留下来的东西出来，我就老说，其实我们叫做精品、做高品质的作品出来，这些作品是经得起时代和时间的考验的。很多高票房电影或者优秀电影，第二年你会看吗？不说第二年，过去俩月你就不会看了，多少年都不会看了，但有些电影你是永远都会看的。这其实就是我们整个团队想去做的这个电影，也是星美想做的电影。

记者：我觉得您这番话其实解决了很多问题，比方说为什么星美会投陆川的，那么长时间，然后这么去打磨，我觉得这就是星美要做的事情。

覃宏：对，我觉得短期来看，有可能你会有一定的经济利益上的损害。我这一个合伙人挣钱了好多人给我打电话说恭喜你啊，真心恭喜你。就跟当时《北京遇上西雅图》，江志强谈战挣钱了，我们也跟江老师说恭喜你恭喜你，主要是第一是谈战了，他前头赔了很多钱嘛。

回到这个长的空间来说我觉得也一样，就是说你现在有一堆商业片出来，然后你出一个特别高品质的电影出来，它没有道理观众不喜欢，我们不能永远是那种口味的，对不对？而且我觉得观众眼睛是雪亮的，这个影片是好事坏，他们能看的出来。你再包装，比如《富春山居图》，你包装了你也就吃这三四天吧，我觉得发行是次要的，因为现在都是数字化的电影，数字化的影院，数字化的机器。最重要是电影最本质的东西，就是你的核心，好不好看，对不对？然后才能谈到营销、宣传的问题。如果说你内容不好看，你能推出什么呢？

而且咱拿这部影片现在商业元素来看也一样：其实导演因为《桃姐》让中国大陆观众认识了，对吧？汤唯就不用说了，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优秀演员，她在《北京遇上西雅图》也是，对她是一个很大的正面的影响；那《致青春》之后，对李樯的这种编剧（知名度）的影响；冯绍峰后面拍的几部戏也快上映；包括其他的一些实力派演员，我觉得不管是王千源、沙溢、张译，包括王志文老师、郝蕾、袁泉，有这么大批的优秀演员，还有张嘉译，包括我们公司黄轩、朱亚文……这些演员这么大批阵容它就摆这儿了，它就不是个小片子，另外现在中国终端市场那么发达，前两天我在上海电影节，谁说的，为什么《富春山居图》会高票房？我说很正常，你的基础在那儿摆着，你的影院数平均数在那儿摆着，你观影人群在那儿摆着，然后再一个，档期你在摆着，空档，对吧，那你脱颖而出，很简单，第一天产生四千多万票房，是过了四天，你的口碑效益各方面出来了，观众人群下降，你自然排名就下降了。

我想《黄金时代》上映的时候，中国银幕已经一万八千块，两万块都有可能，这个技术是很强大的，我们的制作我们的导演我们演员团队都是不差的。纯粹拿商业角度来看，包括我们的营销，包括我们在拍的过程中，各方面素材的储备，包括我的投资方。

刚开始谈到投融资是非常艰难的，是我没有想象的，因为星美毕竟在行业做很多电影，我们做电影，很多人愿意跟着一块投，但恰恰这部影片是让我没有想到的，就曾经很多跟我合作的投资方都不投，那我就坚持。那到现在为止呢，从上个月开始，这个月初，有好多家的投资方找我要投资，这个又让我（更有信心），不能光看我自己的商业判断，其他电影公司他们也从商业上判断。对不对？有可能在前期投的时候，他们认为市场不是这样的，那后来发现这个市场也要前瞻性的去看，所以最近有四家主动来找星美投资《黄金时代》，我会选择两到三家，这个是让我很欣慰的。

记者：很多市场的东西是跟风，但是我们这个完全不是跟风的东西，对吗？

覃宏：我觉得不光星美，圈内几个大公司都不是跟风的公司，一个电影公司你去跟风的话，你能成为大电影公司吗？我不敢说引领，起码我得坚持自己该做的。那其实大半年多以来中国电影市场的这种风起云涌这种变化，那我更坚定了，我不受到你们这些方面的影响。你们高票房也好低票房也好，高票房的我恭喜你但我不羡慕你，我更应该坚持我自己做的这个东西，跟风不是我做的事情。

记者：包括像《中国合伙人》也是这样的情况，可能一开始不是很看好的一个题材，没想到到现在做到这种程度，包括《致青春》也是。

覃宏：对，《中国合伙人》当时也是，哪想到这么高票房，我那会儿做电影老想着回本是多少钱？其实拍《中国合伙人》也是犹豫来犹豫去，后来才决定拍的，陈平当时对剧本不满意，我说算了别拍了，过一段时间说剧本改的还不错，又找他了，他说剧本还行，那你拍吧。

记者：那时候还是处于是不是要拍那种高投入的古装大片，没想到今年一下子就翻过来了。

覃宏：古装大片其实确实是，大家有一个审美疲劳，而且实话实说我两部古装大片也失败了，第二古装大片我觉得，我们技术上也没有太多新的花样出来，们剧本上创意上也没拍出什么新的东西，现在古装片基本票房都不好，但是古装片没有吗？还会有，对不对？就跟枪战片也好，悬疑片也好，都会有的。只是看你新不新，看你怎么做了。我觉得电影的魅力也是这样，每个电影他所谓的成功失败也好，都是个体来判断的，你不能说拍《青春期》你就一定会火，还是看每个单项作品你是怎么做的，你真的是好东西还是会得到观众认可。你老想去囫囵吞枣把这个事情拍完了，你跟90年代那会儿港片一样，你能怪谁啊？

记者：所以说 《黄金时代》虽然也是一个年代戏，但是您不担心这个，或者说我们现在这拨观众都喜欢看什么样电影，您是不担心的？。

覃宏：我不担心这个，而且本身我刚才谈到我拍这部戏的时候，我根本不是想到说你今天一定在什么档期，什么演员，搭配什么制作成本。昨天我跟导演晚上通电话的时候，我说导演我们不要改时间，我们踏实把作品拍好，剪辑做好，音乐做好然后把整个成片最完美，这就是我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