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主演田原
记者:能不能具体聊一聊第一次看剧本的情形?
田原:其实第一次看完剧本的时候,老实说吧,可能还没有消化完,我是看了三遍之后,就突然恍然大悟了,这个片子最重要的主角是萧红,但其实整部片子也不单只是讲她一个人,不单只是几个人物或者几个作家,而是以萧红为中心,讲她和她有关系的朋友、敌人等等这样整个时代的一群文人的风貌,它讲的是整个时代,通过当时的那一批文人,反映出来整个时代的一个气质,还有当时的一些状态,而且它的视角也很特别。
我自己做导演的时候,可能会自己写故事,然后给剧本做很多加工,但是这个剧本很奇妙的是,它就像一本自己在写自己的书,我不知道这个形容恰不恰当,它本身好像是一个有生命的东西,我觉得很奇怪的就是,我到这边来演戏,演了很多场戏之后,有一天,我跟导演说,哎,导演,其实我演了这么多戏了,但是我不知道我演的对不对,然后导演也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拍的对不对,但是好像这个剧本本身就是有一个魔力,它给出了一个好像虚幻的但是又现实的空间,大家来到这个空间里边,就很自然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觉得它跟别的很多剧情更强烈的剧本是不一样的。它本身更像是一个时代的一个生活,它自己是有生命的,而不是说单纯只有戏剧冲突。
记者:你个人而言对这个剧本有什么样的理解和感受?
田原:其实我觉得我在自己理解的时候,跟我到了整个剧组,进入到导演还有整个剧组搭建起来这个气氛之后,有一点不同,可自己理解的是有一些悲哀,有一些惨烈,有很多的不幸,但是大家又非常的坚强,看剧本的时候,其实我哭了很多次。
但是,真正进入拍摄的时候,我又有另外一种理解,我觉得导演特别棒的是她抓住了一些特别积极的东西,这些积极又是特别单纯的积极。我记得我们有拍一场戏,大家一起去当掉东西,要给萧红和萧军去出书,那场戏让我感觉很妙的是,这个时代很穷、很天真,然后有一种文人特有的勇往直前的感觉,可能不像现在的社会那么浮躁,大家想东西都很坏,有一点就要发展联想到很多面。那个时代,相对来说更加简单,更加纯净,而且更加浓缩,大家都有一种非常质朴的东西,有一种特别简单的快乐,比如我们生活在哈尔滨,萧红、白朗都是从哈尔滨出去的作家,那时候真的很冷很冷,物质条件非常的匮乏,但是大家内心就有很多美好的幻想,并且相信有一个更好的精神的世界存在。
记者:你觉得《黄金时代》中的那个年代是个怎样的时代?如果回到那个年代,你会喜欢它吗?
田原:那是跟现在特别不一样的一个时代,也是大家觉得又远又近的一个时代,我觉得中国在解放之后,发展特别的迅速,我也记得小的时候,看美国的电影里,美国30年代,40年代就已经有很漂亮的房子,各种设备都很齐全,当时我就在想,原来美国好发达。但记得当时有一个朋友就说,哎,你看人家那个时候那样,现在还是这样,你再看看中国,所以觉得中国的发展非常的快,于是大家特别不容易去留住一些东西,或者说去反思一些东西,都想,我明天要做什么。而电影里表达的那个时代,我觉得是一个特别宝贵的时代,一个交替的时代。
我看剧本的时候,是抱着一个更加客观的态度,我就在想他们好可怜,什么也没有。因为我自己做了研究,看白朗写的书,就看到很多当时他们生活的细节,我就在想,天啊,那个时代真的很艰苦,如果把我放过去的话,我是生活不了的。但是没有想到,我真正不用这个客观的态度去看这个剧本,或融入到这个整个剧情中的时候,就觉得那时代很快乐,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而不像现在,整个社会有很多分层,你会觉得有很多不公平。而当时我觉得大家都处在一个整体的状态,然后对于社会上的很多事情,我们这一群好朋友,有共同的见解。虽然那个时代有很多让人不满意的方面,但大家都会有一个特别热情的东西,好像是要去打破一些东西。所以我觉得那个年代是一个可以创造的年代,所以有那么群人,可以去那么单纯的不为钱去写书,还抱着很多理想,像我这种比较简单直接的人,如果放在那个年代,其实应该挺开心的。
记者:你对自己在戏中的造型感觉怎么样?
田原:我觉得在戏里面每一套我穿的衣服,我都想偷偷拿走,我觉得挺好的造型老师,之前也认识,然后一直欣赏他的作品,就想哎呀,我要是哪一次能跟他合作就好了,然后这次就终于有机会,我觉得有一些很特别的细节,他会很在意,比如说我这个角色,其实按理说应该得很朴实,因为当时也没有什么钱,但是我发现他给我做的每一套衣服,我穿上去之后都非常的合身。然后呢,那个气质还有那些细节,都是让我特别喜欢的。
所以我觉得戏里边,虽然我们都是比较穷的文人,但是,穿的还是有自己的一些风貌和气质。很好玩的是,有一次戴了一条绿色的围巾,本来只是围在脖子上,然后那一天挺冷的,拍那场戏,正好下雪了,然后导演就说要不然围在头上吧,于是就围了一圈,就是那种有点村姑感觉的一个造型,出来之后我看照片,很喜欢那个造型,觉得很真实,而且你放在现在看它还挺潮的。然后我特别喜欢戏里边很多男演员戴的那个圆圆的眼镜,像跟我一起演戏的金剑啸嘛,那个画家他就有一个圆圆的眼镜,就很像哈利波特。那个时代的人,看上去都非常的干净,其实挺有自己性格特点的。
记者:这次和李樯老师合作的印象是?
田原:我其实一直特别喜欢他的东西,他编剧了很多东西,我都看过很多遍,我觉得算是间接认识吧,但是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
记者:谈一下第一次和导演见面的情形。
田原:第一次见到的导演的时候,觉得她好可爱,因为当时是冬天嘛,我们约在一个地方见面聊一下,然后聊着聊着,导演就跟我聊起来,她有一只猫,我就给她看我的猫的照片,结果好像那天晚上也没有太多去聊剧本或者戏了,而只是非常简单地就这样去聊。我就觉得她是一个特别真实、特别可爱的人,就好像她拍的戏一样,很自然,跟她交流也就特别的舒坦,没有任何客套的话。
记者:你觉得导演为什么要拍《黄金时代》?
田原:为什么想要拍这个戏,这个当然要问导演了。我觉得现在当下的很多东西是没有激情的,反而是看剧本里的写的这个年代,会让你觉得是非常激扬的一个年代。我觉得当下大家的状态都是很平庸的,音乐也好,艺术也好,很多方面,近20年都没有那种飞扬奔放的东西,所以我想,在这个时代,要去拍一部关于一个很飞扬、很多故事的年代的戏,也许就好像是一种向往,或者说是一种对未来的希望吧。
记者:你之前有看过萧红写的东西吗?
田原:有看过,其实我最早看的应该是《呼兰河传》吧,挺出名的一本书,应该是高中的时候看的,我觉得她特别像伍尔芙(英国女作家,伦敦文学界的核心人物),她会很关注并描写一些个人内心的感受,当然可能跟西方的作家不一样,当然我觉得在当时来说,因为大部分作家写的都是比较激扬的、或者是比较正面的,或者说是比较忧国忧民的东西,但是萧红的东西,好像更关注的是一个女性自己的内心,有时候她会写很多细节,就是年幼时候的记忆,可能会写一棵树,或者一朵小花等等,我觉得在当时是挺难得的。
当时同年代的还有几位女性文人,也是非常聪明,大家也很喜欢她们作品,但是相对来说,她们给人的感觉是比较华丽的,比方说张爱玲、陆小曼,她们生活在上海,一生有很多传奇,打扮得非常得体,都会让你觉得她们更加西化,非常精致、美好,而萧红身上可能有更加朴素并且让你觉得更加贴近普通人的这样一种东西。可能你从她身上看到一生很起伏,有很多的故事,然后呢,她又没有那样很装饰过的感觉,我觉得她这一点是跟当时很多,比如说像丁玲或者说我演的角色白朗这样的人不一样,我们都是非常的积极、非常的开朗的感觉的作家。她会更加内敛,有的时候很敏感,综合两方面,我觉得她是很特别的一个作家。
记者:你怎样看待萧红的爱情经历?
田原:我觉得萧红的爱情经历其实还挺坎坷的,她是一个愿意为爱去受伤的人,或者说她去恋爱就是为了受伤,是喜欢伤痛。可能我的理解不对,但是特别是在看了这个剧本之后,以及拍摄的过程中,我就觉得她真的是一个在情路上有一点悲哀的人,而且很多时候也是她自己性格造成的。萧军一生也跟很多女性有暧昧,有过几段感情,我记得有一场戏是有个很年轻的女孩来到家里要找萧军,萧军不在,萧红出门去看她,然后我就像一个旁观者,默默绕到背后去看着萧红。那个时代,还有很多固有的对于男性的定义、对于女性的定义,但她在那个年代,又特别希望跳出社会对男性、女性的定义,然后做了一些比较出位的事情,也因此受到了很多可以说的上是惩罚的比较悲惨的经历,算是一个有点悲剧色彩的人物吧。
记者:你觉得萧红是个什么样的人?
田原:她比较敢爱敢恨。她可以放弃她现有的一切去逃婚,我觉得很勇敢,我想在当时她要面对各个方面的压力是特别特别大的。然后对于萧军也是,就是敢爱敢恨,包括后来跟端木那段,我觉得她其实是不大在乎别人怎么去看的,她对自己的选择很坚定,包括她对自己的孩子。反正我觉得这也是一个一说起来就让人挺伤心的事情吧。
记者:这个戏你拿的片酬不高,拍摄的时间又长,当时你为什么会来?
田原:我觉得这个戏,就是不给我钱,我也会来。第一是很喜欢导演,之前导演的所有作品,我都有看过,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一生中能有机会跟她合作,那就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因为我虽然做演员,但有段时间自己也做导演,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很迷茫,我可能演过一些戏,但是它们对我的人生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然而我觉得我演了这部戏,可能过了20年、30年以后,我岁数大了,我有孩子了,到时候我会翻出来看,给我的孩子说,哎,你妈妈原来演过一个这样的戏。这都是开玩笑,但是我觉得这部戏对我的人生是有意义的,因为你跟那么多优秀的演员合作,然后去体验整个时代,第二,这个剧本是我特别喜欢的,当时看了剧本之后,我觉得这个剧本是我大概近7、8年来看到的最有意思的、也是最真诚的、最丰富的一个剧本,我想对一个演员来说,你能够接到这么好的剧本,其实是特别难的。
我觉得光有这样两点,就足够说,哪怕不给我任何钱,我也很高兴来,而且整个剧组特别的好,我自己本身也喜欢一些古旧的东西,跟着这个剧组可以跑很多的城市,去很多地方,去很多老房子里面拍摄,我觉得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旅行嘛,其中也还去了我的家乡。
演员最好的状态是能够非常自然地让一些东西流露出来
记者:开拍之前,你为这个角色做了什么样的准备?
田原:其实在来之前,我把市面上可以找到的白朗的作品都看了,一开始看白朗的东西,其实我觉得写的没什么意思,因为我更喜欢看那种层次更丰富的东西,但是白朗其实是一个特别简单、直接的人,你看她早期写的东西,就好像男人写的东西,她会很直白地去抗拒一些东西,然后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我们要怎么怎么去抨击社会上一些不好的现象。
当然这个精神是很好的,但是我觉得写的很直白,慢慢往后面看,她开始跟她的丈夫一起去真正地加入革命,真的去了很多地方,很苦,我看到好多在这个过程里所写的东西,看到这些的时候,我是越来越佩服她的,越来越觉得自己能够贴近这个角色,比如说她会写到很多细节,他们在抗战的过程中,加入革命之后,有很多很艰苦的经历,但是她一直很乐观。但我觉得萧红有些不一样,萧红其实是她内心里边有点想要自我摧毁的一种性格,但是白朗,她的生活也没有那么的顺利,她一生经历过很多很多的苦难,但是她一直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然后活到了大概八十多岁吧,我就觉得她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她很明白自己要什么,她会愿意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去付出,付出之后,她从来不会觉得不值得。
记者:在现场也会听好几个演员说起,导演帮你调戏或怎么样。
田原:我觉得导演调戏的方法其实很微妙,她不会说你要这样或者你要那样,她其实是给你一个方向,她希望人跟人之间有特别真诚的互动,演员能够更自然地把自己一些东西拿出来,让你成为这个角色,而不是说我要去演这个角色,我觉得特别好玩的是,我们在哈尔滨有拍一场戏,是几个人很激情地在别人家里拍话剧,其实演得都很差,但是那场戏就拍的大家都很开心,都笑了。导演她没有像有某一些导演那样,会跟你讲戏,讲很久很久,导演每次来,都是讲一下,然后点到为止,好你们来做吧,她其实是给我们很多信心吧,让我们自己去发挥,变成那个人物。
记者:你觉得哪些方面对你把自己变成戏里的人物是有帮助的?
田原:首先是这个戏的服装、化妆让我们都很有归属感,让我们的造型就是那个年代的,但是又就跟自己很贴近、很自然,你把那样的一个造型放在那样的环境里,就好像已经找到了一半角色的感觉;然后我觉得可能大家都比较放松吧,包括后来我记得还有一场戏,是我们一起去当铺,我跟金剑啸、罗烽,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当铺,其实大家之前真的都不认识,我觉得可以是因为环境,然后等等各种因素,就变得熟悉。所以我觉得这部戏也挺妙的,让大家这些可能之前只是相互知道的人都彼此认识了,还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记者:扮演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会不会有一些束缚的感觉?
田原:会啊,当然会有,因为白老师是一个真实的人物,你可以看到她的照片,看到她的作品,这样的一个真实人物,大家自己脑子里都会对她有一定的一些想法,如果是你带着很多自己的东西去演的话,肯定就会不对。虽然我自己是一个个性挺强的人,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但我觉得,要演出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就是要把这些都放下,所以在真正演之前,其实还是觉得压力挺大的。
但一开始演就忘了,而且在片场没有任何人给你压力,我觉得这个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如果片场很紧张,所有人都跟你说,你一定要怎么怎么样,那我觉得可能出来的东西都会很紧张,我觉得这个片场好在大家没有相互给压力,而且是给你很多思考内心怎样融入的空间。
我觉得可能第一是导演的气质,导演原来的作品你就会觉得很真实,有点像纪录片的感觉。然后我觉得她对演员表演的要求都是很自然,没有说要你去很强烈地表达什么东西。拍之前,我刚刚看了《桃姐》,看了两遍,每一次看了都会哭,就是因为演员表演得非常贴近,可能没有那么强烈那么刺激,但是反而就是这种贴近自己的感觉,会让你更加觉得切肤,非常让人感动,所以我觉得这部戏也是这样,就是不会很用力去演。
记者:你怎样看待这个剧本中对镜讲述的部分?
田原:因为我自己也写东西,我也很喜欢有些小说,但是像这个剧本一样,在几个不同的视角之间去跳跃,这是很亮的一点,我们演员会对镜头去说话,然后突然从一个好像你在被观看的状态,跳去跟镜头前的观众交流,我觉得这一点特别像在做梦,在那个梦里面,其实我们的视角是很多样的。
比如说你在现实生活里,我只能说,作为我自己,我在我自己的身体里去看这个世界,但是在梦里有的时候,你会跳出来,你会看到梦里你在天空,或者一个很远的地方,看到正在做一件事情的自己。所以我当时看这个剧本的时候,就觉得它好像是梦境和现实在切换然后又融合的一个感觉。这样的做法其实挺妙的,因为整个剧本写的是有事实基础的一个故事嘛,有时代的背景,但同时它又用这样一个特殊的视角,让这个时代变得又有点梦幻和理想。
在演之前,我特别想跟导演去多聊聊,导演,我应该演成什么样,因为我觉得很难演,特别是有的时候女孩子对着镜头去说话,我觉得很难把握,导演就说,自然就好了。第一天开始演的时候,我没有特别明确的想法说我要怎么演,而且第一天演的就是需要对镜头说话, 因为我之前没有舞台剧表演的经验,我一开始就是演电影,所以这个对我来还挺难的,,因为那个分寸,你要怎么样突然切换过来视角去跟观众交流,还好后来就找到了一个方法,当你对镜的时候,就好像是对着一个你很熟悉和亲切的人,你跟这个镜头跟观众之间,是有一个你想象中的关系的,而不是说你只是面对机器、面对镜头这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去讲述,所以后来就好像是在对一个朋友去讲述。
我觉得跟许鞍华导演合作,很重要的就是她希望你特别自然,演这部戏,我学会了一样东西,演就是不演,你在镜头面前,你只要还想着我要怎么演,那么就代表其实你没有入戏,因为你还在作为一个演员,你就不是戏中的角色。但是演这部戏的时候,我完全放下了,不是我要去演这个东西,而是很自然地流露出来的。
记者:在哈尔滨的时候非常冷,你觉得这个冷对你的表演是提供了帮助,还是阻碍了你的表演?
田原:我觉得,对于演员来说,冷当然是对表演会有一些阻碍的,因为你很冷的时候,人的状态是缩着的,很热的时候至少你是可以放开,有的时候人一冷,不自觉的身体语言就是缩着的,这个戏里边演的也确实是很冷,最冷的是那天夜里拍户外,而我的鞋应该是最单的吧,那双鞋是我老师淘到的一双古董鞋,很漂亮,我就要穿那双鞋,就臭美为了好看,当然为此要付出一些代价也还是很开心的。
而且我觉得导演太好了,每次拍完一条,她都跟我们说,对不起太冷了,很不好意思,再让我们拍下一条,其实我们觉得无所谓,就算多拍那是我们应该做的。我觉得导演太照顾我们了,每次要是让我们再拍一次就会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问题,再来一次。其实有的时候,拍完两条,我们会说要不然再来一次吧,我们自己会觉得实在没有演过瘾,说导演我们能不能再演一下,但是导演好像就觉得已经不好意思了,所以我觉得她真的是对演员太好了。
哈尔滨太冷了,尤其是走在街上。有一次我出去就冻哭了,走着走着突然觉得眼睛湿了,可能是因为太冷了,就开始流出了眼泪,不是感情上,就是生理性的冻哭了。我觉得在冷天拍戏,其实是对剧组很大的考验,因为特别冷的时候,机器都不转了,就像那天在室外拍的时候,要拿暖风机去吹机器。机器都不运动了,更何况是人,所以其实在寒冷的天气里拍,对所有人都是特别大的考验,我觉得我们作为演员,其实相对还好,特别是在户外工作的这些工作人员,我觉得真的是感谢他们。
记者:整体下来有没有学到一些什么东西?
田原:我觉得我学的最重要的有两点,第一点就是,对自己想要的东西非常的明确并且坚定,像许鞍华导演就是这样,她之前就想得非常的明确,她不会在现场动摇,我觉得一个导演你如果对自己想要的不够明确也不够坚定的话,会连累很多的人,你会让所有跟你工作的人也不知所措。还有一点就是对演员状态的把握,我觉得她给演员创造出一个很好的环境,因为我自己做演员也做导演,所以我知道其实演员特别怕被人去推,或者说被人去指使,我觉得演员最好的状态是他能够完全找到这个角色,然后非常自然地让一些东西流露出来。
还是就是她的为人,她非常的亲切可爱,大家都会觉得她是不是太好了,好像没有见过导演对所有的人都能那么耐心、那么和气的,还有真的是关心所有的人。
这是我拍那么久戏,最舒服、最放松、最开心、也最感动的一次
记者:你这次对手戏最多的是跟谁?
田原:萧红。汤唯就是我的女神,真的,我很喜欢她,能够跟她演对手戏,我来之前就很开心,这次来了之后,我就更确定她是我的女神,因为像她这样的女演员,在当下真的很难得。我还要特别感谢她,我跟她有一场对手戏其实是挺难的,当时是在我家乡武汉拍,在片中,我演的白朗送萧红,她刚刚生完孩子之后,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我其实内心感情挺复杂的。我去送她之后,看她就经历了那么多,我有很多感慨,当时我就转回头来对着镜头在哭。那个镜头我记得很难拍,有一个大炮,然后要这样摇下来,一直摇到我脸上,很难把握。因为我要对着镜头去哭,又突然要从跟她离别的那个情绪里转出来,要看着镜头,我记得当时前两条拍的都不是很满意,最后是汤唯主动说要帮我去搭戏,后来不光是搭戏,我觉得她做了很多,不单只是搭我们之前演过的那个镜头,拍过的那个部分,帮我把情绪推到了一个特别真实自然的点上,然后再拍的那一条的适合,我就觉得终于找到那个感觉,所以我很感谢她,因为我觉得作为对手的演员,你没有义务帮我去做到那么多,但她真的愿意为对手去付出,这个让我觉得非常感动。
记者:你觉得白朗和萧红是怎样一种关系?
田原:白朗是萧红的好朋友,她们都是东北人,在家乡是相互照顾、相濡以沫的,因为当时的生活条件非常艰苦,就像我们会为了攒钱给萧红出书,就把自己冬天穿的衣服都当掉,其实大家都是抱着同样的理想,然后每天混迹在一起,是这样的一群好朋友。
记者:说一说你和演你丈夫的祖峰的配合吧。
田原:白朗就是一个很大大咧咧的人,剧本里他们俩出场的描述让我印象很深刻的,白朗比她的丈夫罗烽高出半个头,我当时就一直在想象那个画面。然后见到了剧中的罗烽,也就是祖峰老师,后来我们俩在一起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交流,然后就开始演戏,演着演着大家都好像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些东西,白朗就是什么都无所谓,对自己丈夫也不会很小鸟依人,不会很女人,有点男孩的感觉。罗烽会照顾她,他平常也不说话,是那种安安静静的,默默地看着白朗,挺好玩的一个关系。大家在一起演的非常过瘾,因为能够相互给对方很多的东西,而且这一切不是说我故意去设计和安排的,而是在进入了角色之后在现场就很自然做出来的。
记者:对于绍峰演萧军,你怎么看?
田原:绍峰来演来萧军,我一开始听到这样搭配的时候在想,哎,他会怎么演?然后有场戏,让我觉得他真的就是萧军。那是最冷的一场戏,就是过新年的时候,我们一群人走到街道上,听到新年的钟声,很开心,突然有一辆日本宪兵的车开过来,当时萧军就冲在前面,特别奔放,非常爷们,看着一群人走着,见到迎面来的老外,他也是第一个冲上去,跟他们说新年快乐。我之前看绍峰的荧幕形象都是一些古装片,还有一些电影里边,是比较文艺的或者是非常内敛的角色,那场戏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去演绎一个历史人物,很有意思。
记者:你觉得跟你之前想象萧军的感觉相比,他演到了吗?
田原:当然演到了,而且他有自己演绎的方式,我觉得他这个萧军有一点可爱,不单只是想象中的那种非常激昂、很爷们的一个人,我觉得他演绎的时候多了一点他自己的东西,内容也很丰富。
记者:这次合作的演员,还有谁?
田原:像有跟沙溢老师,还有演金剑啸的陈月末,我们主要是这几个人在一起,还有袁泉,我觉得每个人放在那里就是那个角色本身,这个是很难得的。还有郝雷,我们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场对手戏,但她也是一个我非常喜欢的演员。当时我印象特别深的是,早上到化妆间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化好妆,打了一个招呼说郝雷,田原,大家问好,然后化完妆之后,她就出来了,说,嗯,现在是丁玲,大家都很进入角色。
记者:就此刻已经把喜欢的演员描述的差不多了吧?
田原:是啊,很难得,如果还有机会我想在剧组里多待一下,因为还有好多我没有演过对手戏的演员也是我非常喜欢的,很开心的就是在化妆老师、服装老师的相机里面,我有偷偷翻看他们的造型,觉得很好玩。
很开心来这个剧组拍戏,这是我拍那么久戏,最舒服、最放松、最开心、也最感动的一次,因为大家都非常的可爱。戏拍得很顺利,因为导演对自己想要的东西特别特别的明确,她不会去很折磨工作人员,折磨演员,要一遍一遍的来,而不明确自己最终要什么,而且特别的认真。我很感动的是,她之前其实就写了很详细的分镜,后来在看景的时候,对于怎么拍,几个镜头每个镜头在哪里,她都已经非常的清晰,她脑中有一个很清晰的画面,所以在现场大家都很享受,一点都没有那种拍戏很痛苦的感觉。
这是一部特别奇妙的电影
记者:咱们这个戏主要是实景拍摄,对这个你有什么感想?
田原:这次很好的是,真的去了很多历史建筑,实景是很重要的,因为我之前也拍了戏,也对绿布拍了一些东西,当然对着绿布对演员的演技也是很大的考验了,现在电影制作很多时候也需要用到绿布。但是我觉得这样的一部戏,不适合用这种后期,因为这个戏本身从剧本到导演,然后到大家想象的东西,都是非常真实的,所以去到这些真实建筑中,像我们今天站的地方也是老的房子,找到很多实景,包括去武汉,找到了一个江滩,其实是我之前都没有去过的,我老家在江滩,但我没有去过那个象,去了才发现,原来还有保留的那么现代然后跟当年一样的地方,这样的江滩我觉得就是很宝贵的东西。
我个人其实特别喜欢的还是我家乡的那个景,因为有江嘛,然后很妙的是,美术老师在船顶上种了菜,当时我看到的时候就非常的欣喜,就想船顶种菜好浪漫啊。
记者:你怎么看待当时东北的这一批所谓左联的作家群?
田原:其实东北的文人,跟当时美国的文人差的挺远的吧,而在美国真的是很理想化,那群人在家,每天天气那么好,开开着车,很开心,做一些很free的事情,东北当时挺艰苦的,但他们是很残酷又很魔幻的一群人,因为他们在一个很艰苦的环境之下,还在那里拍话剧,他们了解过那些很飞扬的东西,可能都是要转入好几道弯,然后才到自己这里来,然后凭着自己的想象,去构建一个东西,所以我觉得是一群很可爱的人吧。从今天看来,我觉得他们就是处于黄金时代的人。
记者:你觉得这个戏它反映的是什么?
田原:我觉得《黄金时代》它反映的是整个时代,它是一部特别奇妙的电影,因为它有现实和梦境的交杂,是整个时代气质的体现,你可以在这部电影里,看到很多不一样的飞扬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