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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宇森:拍摄和创作制度不革新 中国电影难赶好莱坞

吴宇森以枪战动作片闻名海内外,凭借《英雄本色》和《喋血双雄》的成功,他成为第一个远赴好莱坞打拼的华人导演,也是第一位在好莱坞星光大道留下手印的华人导演。吴宇森的“暴力美学”深入人心,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后继者。

吴宇森以枪战动作片闻名海内外,凭借《英雄本色》和《喋血双雄》的成功,他成为第一个远赴好莱坞打拼的华人导演,也是第一位在好莱坞星光大道留下手印的华人导演。吴宇森的“暴力美学”深入人心,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后继者。他的经典动作是手持单枪,枪口向前,咄咄逼人。但在工作和生活中,这位“铁汉”的内心却充满柔情,他认为“人性”是国内外电影共通的桥梁,对于每一位合作者,他也都如亲人、朋友般对待。

10月11日,由黑龙江电视台、优酷视频,与万达院线共同推出的“全民电影大师班”系列活动正式开启,首场传道授业的导师即国际知名华人导演吴宇森。吴宇森在这次“大师班”讲座中分享了多年来在香港、好莱坞,和大陆拍摄电影的经验和感受。其中让人受益匪浅的不仅有如何缔造经典的拍摄经验,也不乏四两拨千斤的为人处世之道。

每一次实验不知不觉就可能造就经典场景

我拍每一部电影都感觉是在拍实验电影。我希望在每部电影当中都有一些创新的地方,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技巧,也能够让人们看出不同的意境。

《英雄本色》本来是一部普通的警匪片,但后来变成了我个人的电影。我把个人的感受、人生观,对友情、亲情的看法,放入警匪动作片里。那时我的境遇并不好,电影不卖钱,别人取笑我应该退休了。所以我把坚定、肯定的性格放在电影人物中,创作了小马哥。

其中有一场戏是周润发给朋友报仇。如果按照普通的方式应该是一个人拿着机关枪冲进去。但是我想拍一个经典场景。他是一个杀手,是沉默的,又一定会有所防备,不能够贸贸然地冲进去。我又不想让他用机关枪,那不是我的英雄。所以我让他用一把短枪,却要有机关枪连发的感觉。于是道具从十多种枪中给我找了一种德国枪。我还希望发枪时有一种节奏,像摇滚的鼓声,于是就设计了双枪连发,确实像打鼓一样。

在我心目中,用枪等于用剑。我的英雄就像古代的剑客一样,不一定准,不一定快。但要有节奏、有浪漫、有感觉。后来很多好莱坞片子都借鉴了双枪的场景。

这部电影在美国放映时还有个有意思的插曲。一次在唐人剧院,银幕上是周润发在和别人枪战,银幕下还真有两个帮会在火拼。

《喋血双雄》中,有一个镜头是周润发转身、跳起、开枪,这个镜头有三个角度,一个是慢镜头,二是俯拍,三是中景特写。我在剪辑时无意中连起来一看,觉得很好,不同角度的相同动作。之后很多人这样做。我拍《辣手神探》也运用了三个角度的慢镜头连放。

所以我鼓励年轻人多做一些实验性的革新,因为每一次实验不知不觉就可能创造了一个经典场景。

人性是打开国际市场的最好桥梁

我去好莱坞时,我师父(张彻)就和我讲,要用西方电影的技巧注入东方的精神。

其实我从未想过要去好莱坞,我更爱欧洲电影,很受法国新浪潮影响,也爱意大利和日本电影。《英雄本色》和《喋血双雄》之后,有一些美国公司邀请我过去拍戏。在好莱坞,电影等级明确、类型分明,动作片不会掺入太多感情元素,文艺片也不会掺杂动作元素。但他们看到我的电影,在高度娱乐的动作片中融入十分浓厚的感情,又穿插了幽默元素。他们希望我也能用这样的手法拍好莱坞电影。

我的第一部戏并不卖座。我想要拍一部香港式的电影,把各种元素都融入进去,有感情、有暴力,有慢镜头。但观众不接受。我想如果要留在那里,就一定要拍一部让西方人接受的电影。于是此后两年我没有拍戏,只是在那边生活,去了解他们,了解他们真正所想的是什么,渴望是什么,快乐是什么,悲哀是什么,他们的国家有什么问题,那些青少年的家庭背景和问题在哪里。我在方方面面都做了一番研究。

后来我就接了《变脸》。它原本是一个科幻片,发生在200多年后,半个地球被炸毁了,我们的英雄要找回最后一个大炸弹,还要摧毁恶势力集团。他很难进入对方阵营,就要变成敌人的样子混进去,后来却发现坏人也有家庭、有儿子。

但我不喜欢科幻片,对于技术也不擅长。所以我建议把科幻部分拿掉,改成现代戏,把挽救家庭、维护真理放大。

通常在好莱坞拍戏,你的剧本会收到来自各方面的建议。但是我的老板很喜欢我的电影,他不要任何人给我任何建议,他说“我要的就是吴宇森的电影”。所以最后按照我的意思修改了剧本。我还建议将结尾改成主人公带敌人的儿子回家,却遭到所有人反对。他们说:“我们来自不同的文化,美国的观众不会喜欢看到他们的英雄把敌人的儿子带回家。”但我认为这不是文化的问题,而是人性的问题。

好莱坞的程序是电影的粗剪版本出来后会做小范围的观众试看和调查,并给电影打分。《变脸》试映时观众反应不错,但平均分数却只有33分。我们都很奇怪,后来发现大部分观众都在问:“英雄为什么不把这个小孩儿带回家?”老板马上和我道歉,到现在看到我都在向我道歉(笑)。我们连夜改了结尾,第二天晚上又试映,88分。

很多人都说我们的电影该怎样走出去,到最后我才发现人性才是打开国际市场或者与外国观众沟通的最好桥梁。有些东西是不分国界的,看你用怎样的技巧去把共通的东西表现出来。

不论大明星还是小演员 都要给他一份尊重

我与演员没有太多交流,也不会去看他们之前的作品,但是拍每一部戏我都会事先与演员交流,愿意听他的人生观或者一些很微小的事情。我会观察他,对他进行研究。我的直觉会告诉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气质,他的特质在哪里。我觉得导演就要把演员的优点表现在银幕上。演员对我非常重要,观众看到的不是我,而是演员,是金城武、章子怡、黄晓明、汤姆克鲁斯,他们是在代表我讲话,同时也代表他们自己讲话。

我很希望演员能把自己的内心情感放到电影中来。比如《喋血双雄》中周润发被朋友出卖,我问他:“你在现实生活中有没有差不多的经历?”他说有,他曾经给了一个朋友很多钱开公司,并帮他成名,但这个朋友最后却倒插他一刀。但周润发最后还是原谅他,因为到底都是朋友,不过他很痛苦。我就把他的原话放进了对白。所以我在现场根本不需要讲什么,周润发是在演出他自己。

我与西方演员合作也是一样,我与他见面,注意他的特点、优点、气质。其实我的英语并不十分标准,但是我与外国演员的沟通还是很好,现场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首先我们大家都是人,虽然有着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信念,但其实在感情上并没有太大分别。我在好莱坞时也没有想过他们是美国人,我是中国人。

另外对演员,对剧组其他人要有爱心。我看到他们就像看到我的家人,我的孩子。因为有爱心,就会有一份责任,一定要把他拍好。我会想出很多方法来帮助这些演员,让他感受到这份关爱。

外国演员也一样,人们都说汤姆·克鲁斯是最难搞的演员,很多导演与他合作,拍了一半就走了。其实汤姆·克鲁斯是一个非常聪明、非常有感情的人。只是因为他既是监制,又是制片人,又是大明星。但其实我认为大明星更缺乏安全感。

我和汤姆·克鲁斯合作时,现场也发生了同样的问题。我对工作人员讲镜头的设计,汤姆·克鲁斯却过来提出了相反的想法。我当时没有说话,其他工作人员却很不高兴,现场的气氛很尴尬。我就和汤姆·克鲁斯单独谈了一下。我说你的意见很好,但是我能把你拍得更加好看。然后我顺着他的意见又慢慢过渡到我的意见。最后我和工作人员说,“我们两个人的意思是怎样怎样。”但其实那还是我之前的设计。这样就不会把事情闹僵,汤姆·克鲁斯也觉得很受尊重。后来他越来越感受到我作为长辈对他的关爱,《谍中谍2》时还受我邀请来到香港和台湾。那是他第一次来亚洲,我们一起在戏院门口冒雨给影迷签名。

其实与演员合作并不是那么难的一个问题,最重要的是,不管大明星还是小演员,你都要给他一份尊重,和一份很明确的指导。其他的工作人员也要用同样的态度与他们合作。

制度陋习需改进

很多人说中国电影市场在不久的将来将会赶上好莱坞,但我觉得很难,除非我们在拍摄制度上有根本性的改变,在创作上也要有所变化。好莱坞最大的优势是创作人才很多。在美国和欧洲都很尊重电影人,也会给他们足够的酬劳,编剧的文学水平也很高,观众也喜欢看高水准的电影。另外好莱坞有工会,能保证每一个创作部门的每一个创作者的专业水平。我们现在还是欠缺专业精神。

我发现一个现象。在创作团队里,大家对电影的专业水平不够统一,有一些年轻人是学电影出身,也热爱电影。但有一些人并不专业,却掌握着比较大的权力。他甚至能把你开除,让制作进行得不顺利,也会弄得整个现场气氛非常坏。这会让整个项目都无法顺利完成,也无法达到之前预想的制作水准。我在国内拍戏,现场不仅要想剧本想镜头,还要受到一些是是非非的干扰,很让人头疼。在美国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还有一些陋习,比如忽然间就有一些钱不见了,贪污的问题还是存在的,超预算有时候是由于这个原因。好莱坞不会存在这种问题,他们的规则是,如果你不超预算,公司会给你红包,那你就不用贪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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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