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片人方励：市场繁荣，独立电影更没空间

东京电影节方励接受记者专访

方励已经是第二次来东京电影节了。他上次带了《观音山》，过去一向被视为花瓶的范冰冰凭这部片获封影后。这次是《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由曾拍过《老驴头》、《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的新人导演李睿珺执导，讲了两个裕固族孩子寻找家园的故事。方励认为这部温馨，有关情感、生态、历史的电影特别有意义，至少应该得个最佳艺术贡献奖。

方励本来是做科技的，他的美国劳雷工业是全球最大的地球物理仪器公司之一，他入股并担任工程师的FCI公司因在无人机航拍领域的突破获得过奥斯卡科技奖。早从2000年开始，对电影兴趣十足的方励就开始自掏腰包支持独立电影了，这位金主的理念是，“赚来的钱就是用来花的，就像其他人买豪车买手表一样，我的爱好就是电影。”方励早期参与的电影包括王超的《安阳婴儿》、《日日夜夜》，娄烨的《颐和园》，李玉的《红颜》、《苹果》，几乎部部是“禁片”，总的算下来赔了4000多万。

第一部推向市场的片子是《苹果》，请了范冰冰、佟大为、梁家辉，又因其“情色”话题，引发不小关注，可惜这部片进影院没放多久就突然被禁了。这之后，方励一路延续他的“文艺片题材+明星主演+商业营销”策略，《观音山》(2011)卖了6860万、《二次曝光》(2012)票房冲到1.09亿，成为文艺片里为数不多的高票房电影。今年上映的《后会无期》又一次把劳雷影业推到了公众视野中，老板方励成了不少独立导演眼中的“救世主”。

李睿珺做他的第三部片子《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时，拿去给方励看了，并告诉他还有一个新项目《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在做。当时方励在忙《后会无期》，但他对李睿珺这个曾经用18万拍出过一部电影节作品的新导演很看好，于是大方掏腰赞助几万块，并打算赞助无人机给他做航拍。后来，片子拍完后，方励觉得不满足，又以公司的名义主动追加了一些投资，叫导演补拍镜头，去专业的工作室调光、录音，从国外请名作曲，最终这部片子的预算涨到了500多万，比李睿珺之前拍的所有电影的总预算还高。

但《水草》并不是一部能按方励式成功套路推向市场的电影，因为不是热门题材，没有明星，唯一硬的就是品质。但拍这部电影的每个人都清楚，当下的市场环境里，电影本身的好坏和市回收几乎没关系。面对这样的状况，一向自信乐观的方励也表示出不确定，不知道如何把它推向市场。“现在电影市场虽然更加繁荣了，但是独立电影反而被挤压的更厉害了。大量商业诉求的电影已经拥挤了，你没有空挡了。公众能看到这样电影的机会不是越来越多，是越来越少。”

“先丢几万进去，我自己的钱，算赞助一下”

记者：你这次是以《水草》制片人的身份来东京电影节，能讲讲你和李睿珺导演的相识吗？

方励：在杜维尔电影节(法国，当年《观音山》参赛)，当时印象很深。未必是电影本身(《老驴头》)，是人。你不能想象，用18万拍电影。我一看，这个小伙子真有干劲儿，很低调、诚恳、朴实，稍微偏闷一点。你能看到他对土地和人的情感。最重要的是你得到两个结论：第一，这个导演心很沉，第二个，有劲儿。

第二次他拍的《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刚刚剪完，拿过来，刚好李玉导演在，我也在。我看过很多电影，虽然快节奏但我会睡觉，这个电影虽然慢，但是我没睡觉，很有代入感，有人的情感和状态，你就不会觉得闷，最重要的是电影里的表演和叙事很打动人，那个小孩子演的太好了。

其实他把《白鹤》拿给我看的时候他正在做《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剧本里的情感很浓郁，一下打动了我。它又是诗意的，很浪漫的东西。一个年轻导演很有情感，但怎么让观众看到，永远是我们的困扰。我就建议，能不能加入一些传奇色彩，关于丝绸之路。当时还跟睿珺聊过，我们能不能有一些商业元素，成年人的角色找个明星。这个商业是我们有没有办法把电影送到院线，给你排片。

当时韩寒《后会无期》上来了，是在睿珺的电影启动之前。跟韩寒的工作把我的精力牵的很大。一开始是天画画天(代表作有《美姐》《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等)在做。我就说，丢几万进去，我个人的钱，不是公司的钱，支持一下，算是赞助一把，说你素材出来的时候给我看一下。

当时还想再赞助一下航拍，让他们把丝绸之路的沧桑在镜头上有机会用不同的角度展现。但是那时候正好接到消息，我们的航拍飞机在奥斯卡获技术奖了，要去奥斯卡演示这个飞机，所以计划落空了。我也尝试找了一个国内的航拍公司，但是跟导演的机型不对，所以航拍最后没能出现。

“电影是最大，但凡前期的拍摄很好，后期一定要给足它”

记者：你作为制片人对这部电影的贡献是什么，听说补拍片尾、找专业的作曲都是你的建议？

方励：到年初的时候，出来一个初剪，我觉得剪辑上有一些调整的空间，当时跟睿珺谈，这个电影出来很好，我们可以让它更出彩。后来增加了片头片尾的东西，还有音乐。这个电影所谓戏剧化的桥段没有这么多，不能抓住观众的注意力，所以我们先不管它花了多少钱，请专业的作曲(Andrea Bauer，伊朗人，以前给阿巴斯做音乐)。所以又增加了很多预算。

还有后期，原来那一点点预算没有办法做很多细节，这一揽子预算都追加上去，我们(劳雷影业)就由配角变主角了。也就是说，天画画天在之后不再出资。不算我个人投资的部分，公司追加的预算已经超过前期了(电影成本总计约500万)。我就真的说，电影是最大，但凡前期的拍摄很好，后期一定要给足它。

“至少应该有个最佳艺术贡献奖”

记者：因为《观音山》之前来东京拿过奖，所以《水草》的入围是不是也借了这层关系？

方励：我七月份专门跑的东京嘛，停留了两天，等他们看完，做了一次讨论和宣讲，关于西北的历史，他们才能明白，连国内很多观众都不知道。后来能够入围，也有很多细节，配合做了大量的工作。选片人的反馈非常好，我把这个历史背景做了一个铺垫，他们带着理解看的这个片子。

记者：你觉得这个电影有可能获奖吗？

方励：我没看过其他电影，因为有很多因素影响，不敢预测。这部电影很温馨，讲两个小孩从隔阂到理解，兄弟感情复合，但是在一个很沧桑残酷，被破坏了的自然景观之下，这是大家觉得特别有意义的。我们还是有信心和期待，至少应该有个最佳艺术贡献奖。

“市场繁荣，独立电影反而被挤压的更厉害了”

记者：电影会在影院大规模上映吗？

方励：这个电影怎么推送它，仍然很难的。没有明星很难宣传，这么小的制作你花很大的宣发预算又不符合。电影是做给大众看的，中国没有艺术院线，热爱电影的影迷和文青们没有机会看到。但是这种电影全世界放映都是在艺术院线，不是一个大众商业电影。但是我觉得这个电影的题材是有一定大众性的，有没有可能放在六一儿童节上映也是可以考虑的。

记者：你觉得现在越来越繁荣的中国电影市场和独立电影是什么样的关系？

方励：独立电影反而被挤压的更厉害了。大量商业诉求的电影已经拥挤了，你没有空挡了，这是客观的，久而久之的话一定要受到影响的。公众能看到这样电影的机会不是越来越多，是越来越少。

“我是参与不是投资，投钱是不希望资本影响到年轻导演”

记者：你投资的《后会无期》票房大卖，总结过成功经验吗？

方励：我不是做投资人的，我更多可能是做制作人。投资本身是个公司行为，投资是要有回报的，有回报的才是投资。《后会无期》不是一个投资行为，而是一个参与行为。如果是投资，光运作的话，我和路金波可以不出一分钱，我们出钱，就是可以保证韩寒的自由，不希望资本影响到年轻导演。

经验会总结。作为一个处女作导演来说，韩寒更会总结。一些成功的经验，觉得遗憾的地方，都会总结。最重要的一个结论是，下次筹备之前一定要多一点时间。

记者：韩寒还有新片计划吗？

方励：韩寒还会做电影，我相信是在酝酿过程中。没有做筹备。他现在在调整、休息、赛车。

　　记者：李玉导演的新片《万物生长》(根据冯唐小说改编，范冰冰、韩庚主演)进展如何？

方励：：现在正在抢天气拍，所以也没有做任何宣传活动，就是赶在季节变冷的时候要拍完。拍完后再谈宣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