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天画画天：把电影当慈善做 三年出品10部电影

“天画画天”的部分作品

有这么一家在北京文慧桥附近，名叫“天画画天”，加上签约导演、总经理、行政财务、宣传发行，总共十来个人的小公司，成立三年做了10部电影(包括一部短片)。《光棍儿》、《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焚尸人》、《美姐》、《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这些作品大都出自80后新人导演之手，用几十万成本拍完，在国内外电影节上频频亮相，还拿过不少奖。如果排除掉市场考量，这些作品是近几年国产片里最优秀的一批，而这些暂时还没有名分的新导演，在中国电影市场可以靠作品而不是票房说话的那一天，也许他们会快速冒头。

天画画天扶植新人导演的做法早有耳闻。现在，它几乎成了一个“独立导演”的聚集地。今年东京电影节，参赛的中国电影有两部，其中在主竞赛单元竞逐最高奖的《家在水草风貌的地方》就是天画画天出品。这个在商业大潮中小公司如何独立自处？保持产量？并年年活跃在电影节上？我们确实可以好奇一番。

■落魄新人遇神秘金主

2009年之前，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进修毕业的郝杰还是个穷困潦倒的打工仔，他给广东台的一个栏目拍短剧，去北影厂门口找群众演员。那时候人群里混了位女士，是去当群众演员玩儿的，郝杰让她演了一个角色。后来聊天，她说自己的男朋友李志锋在国外，可以介绍给这位新人导演认识。那时郝杰写了个剧本叫《光棍儿》，讲张家口万全县某村子里几个老光棍儿的日常生活和性苦闷。

李志锋1977年生，在维也纳大学读物理学博士，他把这个剧本带到了国外，给他的老师朱佳明看。朱佳明在1989年之前曾做过赵紫阳的秘书，这位老人很喜欢郝杰写的这个关于老年人的故事。老人将近二十年没回国了，他打电话给国内的一个企业家，叫他接手把这个电影弄出来。企业家很尊重这位大哥，当年他们一起待过建设兵团，所以愿意花钱买他一个面子。而且，花30万预算做一个电影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答应了。

企业家是一个有些神秘的人物，大家都不愿多谈他的背景。只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是电影放映员，去各个村儿放电影，对电影是有情结的。后来投身房地产和金融业，生意做的很大。他会经常做一些慈善活动，比如支持电影评论协会，以及其他电影项目。在谈到他为什么会支持独立电影，天画画天的第三任总经理杨城说，“老一辈人对电影的文化价值更为看重，反倒是一些新的投资人只看商业价值。在他们看电影的年代，中国是没有商业电影的，电影的第一属性第一是文化属性。”

■一个给导演发工资的电影公司

而据第一个得到支持的郝杰透露，投资《光棍儿》之前，企业家对年轻导演和独立电影并没有什么概念。但是郝杰的剧本让他觉得这电影很不一样，这正是他的兴趣点所在，“我进去五分钟，他就说我给你投资这部电影。”企业家还告诉郝杰，“成立一个公司吧，把像你这样的导演网罗过来，你们继续一起做吧。”郝杰认识北电文学系张宪民教授，他那时候是南京独立影展的策划者之一，熟悉很多年轻导演。经过这一层关系，郝杰、李睿珺、杨瑾、彭韬、万玛才旦五个新导演签约到了这个名叫“天画画天”的新公司。

签约意味着这几个导演变成了天画画天的员工，公司对他们的新作有优先投资权。与此同时，这家公司会给导演每月发3000块工资，另外还缴纳社会保险。这样做的目的是想为导演提供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让他们不至于穷困潦倒到没饭可吃。关于工资，第二个签约导演李睿珺理解为“当初投资人的意思可能是算作一个车马费，导演要作为艺术顾问偶尔去公司开会、讨论事情什么的。”

■包揽各种电影节

《光棍儿》拍出来后入围了西班牙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新导演竞赛，还参加了北野武工作室举办的东京FILMEX国际电影节并获评委会大奖。虽然这部片没在影院上映，但放到视频网站之后，引起不小反响。至今，《光棍儿》在土豆网上的点击量已经突破了2700万，如果算票房，那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接下来，李睿珺《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杨瑾《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彭韬《焚尸人》、郝杰《美姐》陆续拍来。

除了签约导演，天画画天还参与其他潜力股新人导演的作品。比如李珞的《唐皇游地府》、钰柯的《翡羅彌諾浮彼亞II》，这两人分别在加拿大和巴黎学习电影。另外，还有一部短片《死水》，导演是1987年生的王小伟。

以上近十部电影虽然没有在柏林、戛纳、威尼斯三大电影节上获过头奖，但也前前后后亮相西班牙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东京Filmex影展、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地平线单元、柏林国际电影节、瑞士洛迦诺国际电影节、台湾金马影展等国内外展映平台。

因为这几年张艺谋、陈凯歌等名导作品因太商业无缘电影节，第六代导演像贾樟柯、王小帅、娄烨等产量偏低，因此这些新导演的作品就成了国际电影节上最显眼的存在，尤其是当它以同一厂牌出现时。比如，2013年香港电影节，内地入围新片不足20部，其中天画画天参与投资和制作的就多达六部，看上去是包揽了电影节的节奏。

■把电影当慈善来做

天画画天成立时候的目的很纯粹——暂时不考虑任何商业因素，就是把电影当做慈善来做。幕后金主每年自掏腰包投一些资金给几部电影，平均下来每部能拿到60多万。如果不够用，可以从其他公司找投资，对于导演来说，所谓的签约完全是开放的。

2012年，郝杰做了他的第二部作品《美姐》，因为预算不够，他拉自己的老板同学孙奎(缘起文化总裁)入伙，120万的总预算后者投了一半。电影拍完在电影节展映后，反响很好。商业诉求很明确的孙奎于是就来了信心，决定再追加宣发费，让电影进主流院线，希望能赚一笔钱。但当时天画画天的总经理杨城认为不可行，于是就把版权完全卖给了缘起文化。缘起花了一百多万来造势，但是电影上映后才收了50多万票房。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刚开始也是天画画天投资，但对李睿珺来说预算仍然不够，他就去找早就在电影节上认识的劳雷影业老总方励。方励那时候在忙《后会无期》，但是看了剧本很喜欢，就先以个人名义给了几万作为赞助。拍完后，方励觉得电影很好，但是还可以做得更精，于是又追加投资，变成主导方，把成本推高到了500多万。

对于投资青年导演的作品，天画画天是大方又克制的，大方在于不计回报，克制在于不盲目扩大投资，一般情况下，一部片给50-60万，大点的给100-200万。或者，在投资不能完全独立的情况下，画天也会主动引进外来资金。比如，万达就参与了郝杰新片《我的春梦》。杨城最早是带着这个项目参加金马创投会，在那里接触了万达的副总和项目开发部代表，聊得不错，后者对这个讲述八零后青春故事，很有人文色彩的剧本感兴趣，于是合作谈成。

万达的介入也让这个项目起了一些变化——投资增加，邀请小有名气的专业演员加入，并要求成片要更加生动好看(针对普通观众)。对于郝杰来说，有大公司介入后，“拍片就要按照合同要求的时间，整个团队每天开销将近10万，耽误半天就是五万，压力很大。但是过程比我预想的好，对于万达来说也是最小的投资，他们也不干涉。宣发上他们垄断，我只责拍摄。”

■大公司会对独立电影越来越有兴趣？

劳雷影业和万达介入独立电影领域，是否意味着未来一些专业的电影公司会对独立电影越来越有兴趣？在李睿珺看来，还不是特别明确。“《水草》和《我的春梦》是两个个例。我跟劳雷认识是2011年的时候，说一起合作，但一直没有找他们，中间劳雷说了很多次。拍《白鹤》那时候钱够用，《水草》的时候钱不够了，就找劳雷，很顺其自然的合作了。万达投资郝杰的新电影，可能首先是他们觉得剧本有意思吧。”郝杰认为，大公司对独立电影的好感可能得取决于这次合作的成果，“万达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偏文艺的电影，有支持的人，也有反对的人。如果成功了，就开辟一个可能。但如果搞糟了，就成坏事了。”

过去，独立电影给大众的印象往往是“穷三恶水长镜头，警察妓女黑社会”。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独立电影的品类已经很丰富，有表现各个人群，用各种手法来呈现的，不光有故事片，还有纪录片。比如本届东京电影节参赛片《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这是一部关注老人、儿童、少数民族、环保的电影，带有很深的思考和社会启示，而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小众电影”。

■靠电影说话的时代很快就到来？

美国在90年代曾经有过一个独立电影的黄金时期，那时候韦恩斯坦兄弟的米拉麦克斯公司用各种手段营销独立电影，捧红了索德伯格、昆汀-塔伦帝诺等一批新锐导演，且通过这些低成本电影赚了大钱。后来，索尼、福斯、环球等大制片厂纷纷设立旗下的独立电影厂牌，专攻小成本独立电影，于是好莱坞有了“大片+独立电影”双线发展的工业模式。但是中国电影市场正飞速发展的当下，一切都让位于商业和赚钱，独立电影的空间更加受到挤压。

80后杨城已经跑过很多电影节，他曾经学的是新闻，后来进入北电学电影，毕业后加入天画画天，在李志锋和杨娜之后，担任公司的第三任经理(先已离职，第四任总经理是来自出版界的耿潇男)。在他看来，现在市场很大，资金很多，但是缺少人才，国内大的电影公司只要想发现人才，不会不注意到独立电影的存在。但是很多都是急功近利，想立马找一个人给自己干挣钱的活，缺少培养导演的意识。

不过，这也是中国电影必经的一个阶段，毕竟速度太快了，“可能市场进一步发展的话，中国会走美国走过的老路。”至于80后独立新导演何时冒头，“可能需要挺长的一个过程，他们是很认真的在学习电影，拍电影的人，没有名人的身份，只能靠电影来说话。他们的电影还是处在一个还没有那么成熟的阶段。中国电影这种乱七八糟的阶段可能很快就过去了，可能很快到了一个用才华说话的阶段。”

天画画天出品电影：

一、签约导演——作品——成本：

郝杰——1981年——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进修

《光棍儿》(2010)——30万

《美姐》(2013)——120万

《我的春梦》(2014)——暂不方便透露

李睿珺——1983年——山西传媒学院影视广告专业

《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2012)——120万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2014)——500万

杨瑾——1982年——山西艺术职业学院电视摄像专业

《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2012)——120万

新片《方便面爱情》明年春天拍，讲一个中国人在东京的故事

万玛才旦——1969年——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MFA(艺术硕士)

和画天合作的作品在前期筹备阶段

彭韬——1975年——北京电影学院文学专业

《焚尸人》(2012)——120万

二、非签约导演——作品——成本：

李珞——1978年——在加拿大学习电影

《唐皇游地府》——2012年——60万

钰柯——1978年——巴黎大学艺术硕士

《翡羅彌諾浮彼亞II》(2012)——30万

王小伟——1987年——未知

《死水》(2013)——短片

三、其他正在筹备的新作：

《他们在你身后》，导演张涧赤，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动画系，80后，这是一个关于怀念死去的亲人的故事，在中国和西班牙两地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