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甄嬛传》的郑晓龙来导《红高粱》,十二年后重归电视银屏的周迅来演九儿,这是早就知道的,我关心的是《红高粱》还有什么新鲜之处?这可是在点映会上,让导演哭了,让莫言哭了的剧集,可对于每天守着电视机追剧的我们而言,这份感动恐怕还迟迟未到。
第一集里登场的奶油小生就让人一愣,这是印象里那个“糙爷们儿”戏里的人物么?这个叫张俊杰的形象在原著小说及电影版中并不存在,在电视剧里他成了九儿青梅竹马的初恋,后来又与余占鳌成了兄弟。据说他的作用有二:一是向前延伸九儿的成长故事,二是他从“天兵秀才”成长为抗日军师的历程可以黏合起这些三教九流的主人公。但让人实在不懂的是从初恋“小白脸”到后来爱上匪帮分子,这体现的是九儿的成长还是口味越来越重?一部乡野县城里的戏为什么要以外表文弱的家伙为灵魂人物,难道民国戏里没几个呆若木鸡的“五四青年”就不是民国戏?导演说如此正能量爆表的角色“是过审的保证”,那我只能说为了过审导演也是蛮拼的。
张俊杰与九儿 《红高粱》剧照
光添一个“乡村初恋”的桥段,导演编剧还觉得不过瘾,除了张俊杰,他们还添了几个人物,九儿的寡嫂、单家大奶奶淑贤相当具有代表性。和九儿的处境差不多,淑贤的丈夫在结婚前就已去世,她是抱着牌位嫁进门的。导演疑似《甄嬛传》后遗症,觉得多添几个女性角色故事就会更饱满,这几位女性再斗一斗人民群众就更喜闻乐见了:于是淑贤几乎成了九儿的对照物而存在,古板、保守、不敢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处处和九儿产生矛盾冲突,最后终被“改造”——要不是冲着秦海璐和周迅飚戏的筹码,这“宅斗”还真不值得一看。
淑贤与九儿 《红高粱》剧照
到这儿大家都明白了,围绕着九儿添了张俊杰、淑贤这两个重点人物,也就意味着电视剧将以九儿的命运和成长为主线展开,主打女性牌,这是条讨巧的路子,也可能是为与电影划清界线。因为电影中九儿的突破传统的爱情其实是用来突出男人的,那是部结结实实的男人戏,充满对性、死亡与酒的炽热崇拜,散发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好在这部女人成长史的主角没选错,周公子的美誉度并非浪得。看到九儿出嫁一场,大红褂子下眉目一低的她依然是个俏媳妇儿样儿,一点儿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出来主持单家的烧酒生意更是一板一眼,余占鳌跑到家里要求做工,当着众人的面,九儿小脸一扬,女当家的官腔打得圆滑老练。至于此后她如何周旋于各种男人与势力间,表现出一个女人的智谋与大义,我相信以她的演技也总不会错。
跳戏的是几个男性角色。除了前边说的张俊杰,朱亚文演的余占鳌也显得太不提气。霸气被等同于吹胡子瞪眼,油嘴滑舌时更是没拿捏好尺度,把匪气变成了油滑的痞气,压不住周迅的场;原著中的县长曹梦九改成了戏份颇重的朱豪三,看得出来想走亦庄亦谐的路子,也有《让子弹飞》的影子,只是终究有欠打磨,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对此莫言老先生倒有说法:“这两年抗战戏搞得乱七八糟,现在的观众口味也确实挺难揣摩。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有一种黑色幽默?”他就瞄准了在高密历史上确有其人的曹梦九,“我们要塑造一个在民国时期有正义感的县长,同时又不是一本正经的儒家式县长,半是文半是武半是野蛮……我觉得他可以发展成(和九儿、余占鳌)三足鼎立的人物”。对于这样一个县令,寄寓的是电视剧版《红高粱》的现实意义:“我希望通过曹梦九联想到我们今天的县长,产生这样一种对比,也会产生戏剧幽默效果”——我琢磨着,这话与其说是原著者对改编的力挺,倒不如说是对既成事实的“黑色幽默”:相比三十年前讴歌原初民族精神的《红高粱》,迎合当下“难以揣摩”的大众审美或许就应该是这么不黑不红。
至于这颇需些耐心才能追完的60集,导演的道理是,“电影的时间有限,只能把最精彩的部分呈现出来,而电视剧要把时间和故事都拉长。我们希望最终呈现的内容更加接近原著,表现出中国人的生命力、人物的力量”。可60集就能完美演绎《红高粱家族》吗?如果只是拉缓了剧情推进的节奏,增添了无关紧要的旁枝错节,戏码不够就“斗”来凑,这算是迎合观众的趣味还是制造戏剧冲突的偷懒做法呢?
该剧可圈可点的是看起来还挺精良、养眼的画面,就是太“风月”——柔光下充满梦幻感的乡野大地,上演着一个女人的成长史,揉搓圆乎了无非和此前的《铁梨花》、《刀客家的女人》等年代传奇剧没什么区别,揉搓不圆乎就是——莫言、郑晓龙、赵冬苓、周迅各个大咖,丁是丁卯是卯;“初恋”、“宅斗”、“剿匪”、“抗日”,各色混搭。在白马山之阳,墨水河之阴,这一株纯种红高粱的颜色,着实有点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