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烨
在斩获第64届柏林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银熊奖、第51届金马电影节最佳影片等六项大奖后,电影《推拿》将于明日上映,迎接市场的检验。接受记者专访时,该片导演娄烨表示,拍摄这部由毕飞宇小说改编的电影时,他从盲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如果要说这部电影与我之前的作品有什么不同,这就是最大的变化”。
先让更多人看到我的作品
记者者:片名叫《推拿》,但片中推拿的动作没怎么呈现,这对主题会有影响吗?
娄烨烨:实际上,这部小说名字叫《推拿》,确实也写推拿师的故事。但是它不仅仅是关于盲人推拿中心的推拿,它还关于别的,关于人和人之间的沟通,关于人怎么面对障碍,怎么面对感情。我觉得这也是毕飞宇原作特别优秀的地方,就是没有局限在一个推拿中心的日常生活。原作的意图有两方面:一是关于盲人世界的呈现、他们生活的呈现,这是“红楼梦”式的。另一方面,是它对我们整个(明眼人)世界的呈现,这也是小说特别重要的信息。比如它对“按摩”这个词的引入:“我们是做推拿的,你们是做按摩的,这个是不一样的。”这种讨论出现在小说中实际上引入了更大的系统和世界,这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记者:你的作品似乎有种“长江情节”,《苏州河》上海拍摄、《春风沉醉的夜晚》南京拍摄、《浮城谜事》武汉拍摄,这次的《推拿》又选择在南京拍摄?
娄烨:有。我觉得所谓情结,是你不想这么做,但你还是这么做了。这是一个情结或是一个习惯。所有的信息让我决定在那个地方拍摄,《推拿》故事在南京,虽然我已经在南京拍过“春风”,但是它应该就在南京。
记者:《推拿》这次拿了金马奖,对票房会有多大帮助?
娄烨烨:对票房可能没有本质性的帮助,我觉得和票房、市场还有一些距离。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电影节的获奖作品不一定有特别好的市场回报。对我们来说,票房肯定是问题,但现在对我更重要的是,我的电影在我的国家能被更多的人看到,一步一步来吧。
希望能让观众更靠近盲人
记者者:和盲人演员相处,有什么体会?
娄烨:我们筹备一个月,拍摄两个月,总共80天左右。和他们的相处,是一个互相沟通的过程,我们从一开始做盲人剧本,开演员会,一起试妆,请南京盲校老师给盲人上课,请南艺的老师给盲人非职业演员上一些基础的课,这实际上都是一个互相了解的过程。我们得到的比拍一部电影还多。如果要说这部电影与我之前的作品有什么不同,这就是最大的变化。
记者:用镜头展现盲人的世界,有什么不一样?
娄烨:就是按照纪录片的拍摄方法,因为实际上他们的世界就是沙宗琪推拿中心日常的生活、工作,我们的场景差不多完全还原推拿中心,刚开始的拍摄实际上不是剧本当中的内容,而是怎么营业,推拿的散客来了怎么做,带到楼上怎么引导客人,怎么发牌。通过这些具体的工作,让推拿中心可以像真正的可营业的推拿中心一样。有人认为,推拿中心其实就是一个小社会。我同意这么讲。毕飞宇小说里推拿中心的建构以及阿蛮那个店,小说的影子结构关系,实际上使得这部小说带有浓烈的社会色彩,我也希望把这些感受放到影片里面去。
黄轩被打那场戏,是影片最重要的部分,我希望观看这部影片的人再往前走一步,就是再往盲人的感知走一步,再靠近一些盲人世界的感知。这是一个比较写意的部分,我希望让小马(黄轩饰)带我们去一个黑暗的感知世界。就像整个影片中有非常多的特写,整部影片中的电影语言处于障碍状况。你看不到整个沙宗琪推拿中心的全景,你只会看到一些局部。我希望传达这样一种视觉受限的感受,能够让观众更靠近一点盲人。
记者:有评论觉得,影片对盲人之间激情戏的表现有些不可思议?
娄烨:我并不这样认为。盲人的爱情,和我们所有人的爱情都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相关部门对成片有所修改。我其实完全接受这个修改,因为我确实认为在没有分级制的情况下去掉一些暴力和情色是可以理解的。虽然沟通的时间很长,大概沟通了三四个月的时间,原因就是我希望尽可能保证原来的状况,只是去掉暴力和色情的点。所谓的暴力和血腥段落,比如小马自杀、王大夫自残,如果达不到一个最高点,就没法体现出原作的精神。原作中的暴力和血腥,实际是表达想哭的情绪,而情色部分实际上是在传达“陪伴”的情绪,这个陪伴对于盲人来说是非常温馨的。所以“小蛮”是“小马”的一个陪伴,洗头房的整条线索是“推拿中心”这一主线的陪伴,这个信息实际上是需要保留在影片当中的,不可以整个拿掉,所以我很幸运没有全部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