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评论,说电影里的情节太‘狗血’,你怎么看?”11月29日,记者问电影《匆匆那年》的导演张一白。
“说实在话,青春期(的事)比电影里的还‘狗血’。”没有停顿,窝在沙发里的张一白回答道。
在电影12月5日公映前,《匆匆那年》在全国各地陆续点映,得到的反响并非如片方期待的那般“好评如潮”,在多个由影评人参与的微信公众号上,对于这部电影的批评层出不穷,主要问题聚焦在“消费‘80后’”、“价值观存在偏差”、“情节难以置信”、“成年演员扮嫩演高中生”、“满足中年男人的幻想”等。
不过,张一白坚持说,电影《匆匆那年》对于感情的表达,是真实的,是他能够理解的,是能打动到他的。
导演张一白在《匆匆那年》片场。
这电影主要讲内心
记者:你是1963年出生的,作为“60后”怎么想到要拍这么一个关于“80后”的故事?
张一白:《匆匆那年》这小说本身很出名,被称为“80后的爱情宝典”或者“80后的恋爱圣经”。小说描写的是“80后”这一代的成长,他们的感情故事,包括作者九夜茴(原名王晓迪,1983年生)也是那个年代的人。
为什么我喜欢这个小说,因为我觉得它真实自然,虽然她(九夜茴)使用了非常华丽的词藻,女性那种心灵鸡汤般的词儿,但故事本身那个核还是比较真实的。原著小说里的核,就是讲青春期成长过程中,你不可避免的疼痛和难以承受的幸福。
2008年的时候,我看了这本书,因为当时有家公司想找我把它拍电视剧,看书的过程中,我觉得这本书有种似曾相识感。我当时的女朋友是“70后”(她现在是我的老婆),她是北京四中的,她也跟我讲过她读中学时的故事。后来我就把书给她看,她觉得这讲的就是她中学的生活。她就觉得方茴(倪妮饰演)在学校门口碰到小流氓,好像这事听说在别的中学发生过。
后来我认识九夜茴之后,我就问她,这事是不是真事,她跟我说这是北京二十五中的故事,后来我知道了,这就是九夜茴亲身经历的故事。
说穿了,这电影中的故事,戏剧性本身并不是很强,人物关系、人物命运,没有那么多的跌宕起伏,它更多的是在讲内心的感受,情感的宣泄,最大的事情就是方茴跟邝强睡了一觉。
因为我拍过《将爱情进行到底》这部电影,《匆匆那年》里感情的实质,我能理解,能打动到我。
记者:从成片看,你有没有拍出“80后”的集体回忆?
张一白:我觉得电影本身不光是讲“80后”的情感故事,可能我们起步想做“80后”,拍到后来变成了青春期的成长故事。
这里面有两个变化,一个是视角从原著的女性视角变成了现在的男性视角,另一个已经不是拘泥于某个地域,北京的地域性淡化了,除了因为申奥成功到天安门广场去游行,时代的背景也模糊了,原来还想放进去1999年的国庆阅兵,后来我都把它淡化,只有申奥是属于全中国人的全民记忆。但凡是个人记忆、地域记忆我都淡化了。
我想把电影的年代感打通,我希望“70后”,甚至“60后”都能喜欢,这不单是“80后”的故事。
记者:有人评论,说电影里的情节太“狗血”。
张一白:说实在话,青春期(的事)比电影里的还“狗血”。
在我即将老去之前,拍了这个电影,我把我成长过程中,关于人生的……
有些东西是你过了这个年龄,到了这个年纪,你看了之后会感受不一样的,就像有个作家看了这个电影对我说,“一白啊,我看了这个电影,就在想:我们曾经造了什么孽啊!”
这也是我在做这个电影的时候,为什么会有那么一段穿越时空的戏。就是我后悔了。它是我对这个事情的态度——不要吹牛皮“青春无悔”,其实青春真的是可以有悔的。我觉得,如果我现在像“80后”这样是30岁左右,如果能在这个节骨眼回头看一眼,是为了让你的未来能过得更好,而不是想要回到过去找一些东西去慰藉自己。当我们要怀旧的时候,应该是让未来活得更好,让未来更有勇气,更有意义,更有力量,这才是我们要怀旧的。怀旧不能成为对现实的逃避,成为对现实苦难找慰藉,那你后半辈子怎么过。
记者:你刚才提到,把原著中女性视角改编成电影里的男性视角,现在有评论说,电影把女一号改得太“贱”了。
张一白:这个故事的情节,人物的命运线都是原著小说提供的,而且九夜茴也整个参与了电影创作过程,剧本的讨论,包括选演员,我拍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男女视角的转换,但确定陈寻(彭于晏饰演)来讲述这个故事,是因为方茴的命运在那个点已经停止了,电影只能建立在陈寻的视点上。小说里分两部分,中学是方茴的视点,大学是陈寻的视点,当中多了一个张楠的人物,他在澳大利亚认识了方茴,聊起了中学的故事,回国后认识了陈寻聊到了大学的故事,但这个人物在电影里不需要。
所以这个电影在我剪片子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个男性视角。
记者:外界还有一个议论的焦点在演员的年龄上,影片是从高一开始讲起的,如何让彭于晏、倪妮、郑恺等人有一种信服感?
张一白:选角对我们来说很困难,因为这些角色在戏里需要跨越15年的年龄段,不只是票房号召力,更重要的是演员的颜值需要考虑,也要考虑演技,比如彭于晏饰演的陈寻,当他在30岁出现的时候,他需要有一定的阅历感、沧桑感,至少我觉得演员们完成了中学时的单纯和社会上的沧桑。
如果一开始是初中或者小学的故事,我们可以中途换一批人,但是从高中到大学再到踏上社会,中途换演员会有问题的。
彭于晏饰演的高中生。
彭于晏的眼神很单纯
记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彭于晏能够演好高中生?
张一白:在我去年12月12号,第一次见到彭于晏的时候,我就觉得没问题,因为我觉得他的脸上,那种笑容,有种天真无邪的感觉,我们现在很难碰到这种单纯的眼神。
记者:既然叫“匆匆那年”,你是怎么在影片里反映“匆匆”的?
张一白:从电影拍摄一开始,我就跟演员谈了,我说拍这个电影要两个月的时间,但是这两个月是冬天一个月,夏天一个月,我需要拍两个季节,比如冬天的萧瑟、寒冷,它反映的是大学和社会上的故事,所以我专挑北京的雾霾天拍,那时候一碰到北京的雾霾天我就高兴。然后夏天,我要拍青春刚刚开始,中学的情节,初夏阳光灿烂,五六月树叶刚刚发芽,嫩绿的景象,阳光饱和度最好。演员看到剧本,对我的想法都很支持。倪妮、彭于晏都不接别的戏,魏晨演唱会也不去唱了,就是来配合我们电影。
我要通过季节和光线的变化,来反映“匆匆那年”。然后是造型、服装、时代感的道具。我觉得影像上时间的更迭是最直接了当反映“匆匆”二字的。
近一年来,只要我有时间就会“快走”,每个月我规定自己要走100公里,一年要走1000多公里。在这个情况下,我本来没有感觉到季节变化,但是当我在朝阳公园快走,我能感受到季节变化,细致地感受到树叶生长、飘落,我把这个感受放到了电影里。现实中我瘦了20多斤,虽然我还是个胖子。
之前没听过《当》
记者:看过电影的人,都会提到电影中具有年代感的流行歌曲,当然还有王菲唱的主题歌,你为何要用这些音乐?
张一白:说起来电影里的音乐是几部分组成的,一个是王菲的歌,这是剧中的主要部分,它是电影的核心桥段。
还有是为了唤起时代记忆,选了一些歌,它们的出现都是跟电影有一个机缘。张信哲的《信仰》,它是小说中就有的情节,其实我当时听了之后,我就问为什么非要用这首歌,九夜茴对我说,她的匆匆那年里的那个他,在高中毕业那一天就是对她唱了那首歌,所以她坚持要用这首歌。我剪片子的时候,就是用那几句歌词,“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它其实就是男生对女生爱的表白,这种表白是有意思的。
《当》确实没出现在原著小说里,也不在最早的剧本里,这是我们在旱冰场拍滑冰那场戏的时候,在片场休息换景,旱冰场DJ随便放了一首歌,这歌一起来,我就发现,所有的演员包括群众演员,甚至还有我们的工作人员都在旱冰场手拉手转起来唱这首歌,我被这场景感动了。坦率地说,我之前不知道这首歌,也没看过《还珠格格》,所以我当时就问,这是什么歌,怎么那么红?后来我了解之后,马上叫人去买了版权,既然版权买下来了,我这么鸡贼的人,觉得不能白用啊,我就觉得在毕业晚会上一开场就应该唱这首歌,唱出青春的激情。
《灌篮高手》是因为跟篮球有关。
张一白客串安西教练
记者:你怎么想到要客串“安西教练”?
张一白:实际上是我的录音执导提醒我的,我本来给自己留的角色是讲“川普”的语文老师,后来他们都建议我演那个安西教练。这是一个彩蛋。“你们是最强的,呵呵呵。”
记者:你有没有把自己的青春回忆放入这部电影里?
张一白:我的青春回忆,坦率说,更多放在了《将爱情进行到底》里,但如果说电影里有我的投射的话,我把我的经历放在赵烨(郑恺饰演)身上,永远当“备胎”,永远在暗恋,永远在边上走,插科打诨,我的青春期就是这样的,装作人家跟自己好了,喜欢一个女生,不敢表白。
记者:你的导演履历里,拍过《开往春天的地铁》(张的第一部电影导演作品)、《关于爱(上海篇)》、《将爱情进行到底》,还有这部《匆匆那年》,似乎你特别偏爱爱情题材?
张一白:我不是对自己有那么多规划的导演,没有什么追求,不去追求要在电影史上留下什么名字,机缘巧合,有个剧本摆在我面前,我喜欢,我就拍了,但一旦我拍了《将爱情进行到底》和《开往春天的地铁》,不可避免的,所有人都把爱情电影剧本摆在我面前,我想做别的,实际上,大家也不认你了,这其实也是个悲剧。所有导演都有这个悲剧,如果我拍的第一部电影是一部战争片的话,可能爱情片也就轮不到我了。
但我确实拍爱情片也还算拿手。以至于现在有大片来找我,我反而觉得太累了。我觉得对爱情片有感觉,可能跟我年轻的时候,爱情的不顺利有关系,在无数个做“赵烨”的年代,有各种关于爱情的想象,关于爱情的表达,于是作为导演公器私用,难免用自己的特权,把当年没有说出来的话说出来。
记者:所以片中倪妮饰演的方茴,是你年轻时喜欢的女生类型?
张一白:是我喜欢的类型,你看我电影里女主角都是一个类型的。徐静蕾、高圆圆,还有现在的倪妮,都是文艺女青年,我觉得文艺女青年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