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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冲谈《马可·波罗》:充满了对东方添油加醋的想象

陈冲:观众就是今天的电影工业和电影从业者培养出来的观众,所以你也不可能去怪他们。存在大概都是有他合理的地方吧。

如今还在院线生死线上做最后“挣扎”的《推拿》,在两周前是风光的金马奖大赢家。本届金马奖评委会的主席陈冲后来也听说了它的票房惨淡不如意,可是她说,“我就是特别特别喜欢这部电影,可能我就是永远赚不了钱吧。”

关于陈冲和金马奖的另一重风波是关于她和巩俐曾有私怨的旧账,对此她在通常用来“晒孩子”的微博上回应,“怎么如此无聊?我三轮投的都是巩俐。”事实上,如此程度的谣言和争议对于陈冲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早年的“大众情人”小花曾因谣言被重伤,被“逼”回美国“疗伤”,倒逐渐在一路历练中成长得褪去铅华、宠辱不惊。

比起越来越多中国女星前赴后继开往好莱坞的“花瓶之旅”,顶着奥斯卡评委会委员和威尼斯评委会主席等身份的陈冲这些年演的戏都不算重,花在电影上的心力也不算多,但她张弛有道,不知不觉中拿了一次金马奖最佳导演奖(《天浴》)、两夺金马影后桂冠(《红玫瑰与白玫瑰》《意》),的确自由洒脱地活出了一番好光景。

从溥仪之妻到忽必烈之妻

陈冲为国人熟知,是因为清纯阳光的小花;而陈冲被国际观众认识,是《末代皇帝》中端庄、神秘而性感的皇后婉容。这一次陈冲出现在美剧《马可·波罗》中,又一次饰演了一位东方人的皇后——蒙古大帝忽必烈的皇后。比起婉容的孱弱无力,被压抑着韧性,这位皇后则是刚毅而强大的。虽然她依然兼顾了东方女性所具有的一切贤良淑德、勤俭持家的美德,但骨子里有身为游牧民族的烈性,也有几口烈酒中的辛辣。

这两个角色气质上的转变也恰好映衬陈冲本人这些年气质上的改变。虽然陈冲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现在让我演一个软弱的角色,我也能演”,但导演们看到她,已经不会再联想到柔弱的女性形象了。

陈冲说自己过去是不爱看电视,只在朋友的推荐下看了《24小时》、《绝命毒师》和《纸牌屋》,发现现在美国的电视剧制作水准相当不错。

《纸牌屋》的成功为视频网站Netflix注入了更大的野心。但由于在美国本土的增长开始下滑,寻求海外增长机会成为Netflix的当务之急。而他们选择开拓海外市场的赌注是这部堪称巨制的《马可·波罗》,9000万美元的制作费用成为全球电视剧制作史上第二昂贵的剧集,仅次于《权力的游戏》。该剧将于美国时间12月12日开播。

陈冲告诉记者,《马可·波罗》的编剧和执行制片人之一的约翰·福斯柯自己就是一位当代的“马可·波罗”,他自小迷恋中国,还带着儿子一起骑马穿越蒙古中部和丝绸之路。约翰·福斯柯在该剧拍摄之初便表示:“《马可·波罗》实质上是一个全球观众都能理解的故事,在马可·波罗英雄般的旅程中,将会看到各国各地方不同的文化。”

不过,和福斯柯的上一部“东方创造”《功夫之王》一样,《马可·波罗》依然是一部站在西方立场意淫东方的作品,用陈冲的话来说,“充满了对东方添油加醋的想象”。这份“添油加醋”因为来自于马可·波罗的视角而显得“师出有名”,在这部剧中,东方的蒙古帝国被神秘地图腾化,战争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处理得相当浪漫。“整个剧的视角是马可·波罗的视角,他对这片土地有一种神秘感,有一种憧憬。编剧其实也研究中国历史,但它是存有幻想的。”陈冲说。

陈冲欣赏剧中忽必烈的人物设定,“他是多个层面的,有美国人想象当中的蒙古人野蛮的一面,也有他向往知识的一面,对中国文化和西方宗教都会花时间去研究,而不仅仅是在战场上的一个善战的人。”倒是她自己所扮演的皇后,在剧本中的呈现并不让她满意。“因为历史上她是存在的,所以写忽必烈就不能把她整个省掉,但剧本里她为了存在而存在,没有达到推动剧情的效果。”陈冲知道他们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角色,“但不是特别懂应该怎么去用她”,所以,擅长编导的才女自己开始去寻找挖掘更多角色的对立面,把她的受宠和刚强投射到忽必烈的性情中,从“忽必烈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就能看出忽必烈的人物内心。

相较于以往对东方的想象都以零星的元素可有可无地拼贴在剧中,陈冲也认可此次《马可·波罗》更像是美国主流文化对东方审美的一种认可。“确实美国电视剧很少有这样几乎整个卡司都是东方人的。我不知道它是否能够生存,但是现在他们在尽力地宣传。”

一群亚裔演员一起拍一部美国戏是什么感觉呢?陈冲说,工作方式是完全美国的,可是年轻人很兴奋,因为他们觉得获得了很好的机会,所以整个剧组工作的兴奋度很高。“也能感觉到它是一个投入了巨制的剧组,规模很大。我们把马来西亚一个全新的摄影基地全包下来,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差不多1000个人同时在那里工作。演员每天早上七点钟,有戏的要去化妆,没戏的就去锻炼身体。”陈冲也借着拍摄这部剧学习了射箭,她小时候练过射击,对射箭上手很快,她说“这是一项高贵而优雅的运动”。

不过,陈冲也透露了这部戏有些“虎头蛇尾”的后期,“10个小时的内容我们其实拍了很长时间,从3月份一直拍到8月份。但是后期工作做得很着急很快,所以这一方面我有一点担心。”“格格不入”就是我的人生《马可·波罗》中有不少情欲戏,陈冲所饰演的不少角色都是那种“湿漉漉的女人”,她导演的《天浴》同样有着不少禁忌镜头和戏码。有人说,“陈冲就喜欢拍情欲戏”,这么问她的时候,她坦然说,“因为它是人生当中很重要的一股动力。无论是导演的时候还是表演的时候,我只是做了我觉得有必要的事情。我觉得这种情欲,说爱情也好、情爱也好,都是人生很大的一件事情,所以去表达它我觉得是挺正常的。”而且大多数时候,她只是把导演心目中女性的形象表现出来,“这是导演心目当中所要寻找的东西。”

生活中,陈冲却全然不是影片中的风情万种,经常不休边幅到老公都看不下去,流行时尚是她最不关心的事情,便装T恤是大部分时候的穿着。最喜欢的事情是给孩子做好吃的,不过眼下她有些苦恼两个女儿也继承了她的个性,小小年纪也有些“不修边幅”。

许多人问过陈冲何时有再做导演的打算,她总是推脱,现在要照顾女儿分不开身。如今大女儿已经16岁,在美国已经是可以拿驾照的年纪,她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我超级怕她独立的那一天到来,我一想到就超级失落!”这是整个“宠辱不惊”的采访过程中,陈冲出现的最大的情绪波动。

陈冲也不在意大家说这些年她没有什么重要的作品问世,“倒不是说我没有拼劲儿了,就是你不愿意付出某一种代价了,我的代价就是要离开家庭。”陈冲说,年轻的时候在意很多事情,到一定的年龄就开始不会那么在意了。“你仍然是有你的激情,仍然有你非常在意的东西,但是它就会变得很少。我目前最在意的是我的家庭。”

今年,陈冲在某舞蹈综艺节目中重跳《小花》,回顾青春岁月,她说自己曾经是个非常不自信的人。“我现在依然是个不自信的人。只是经历多了,知道人生就是这么回事,有高潮、有低谷,所以处之淡然。”

在当红的时候选择只身前往美国留学,结果在那成了一个“洗碗端盘子的中国影后”。当时这样的抉择在她今天看来,也许就是一份“潜在的反叛基因作祟”。大众的追捧和认可反而让她想要离开。“这种事情现在到了这样的岁数了我可以把它总结出来,但当时是一种下意识的东西,无意识的。”

有人说,陈冲可惜在她有绝顶的美貌和智慧,却没有绝顶的机遇,在最鼎盛的年华里,只能出演一些符号式的角色;而真正的电影崛起时,她已经老了。而年华沧桑却无疑成了陈冲的另一身华服,“我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状态。这是一个过程。我从来没有什么计划,也没有经纪人逼着我一定要怎样走才会取得成功。我没有为自己设计这样一个生活方式,也没有为自己设计这样一条事业的道路,我年轻的时候凭着自己的感觉在生活,现在我能够认识到自己了。”

陈冲对澎湃新闻发表了一番“非主流宣言”:“我对太主流的东西没有太大的兴趣。我常说我就是一个‘非主流’的人,永远是站在批评的位置上的,如果说什么是潮流的话,我肯定会去质问它。我是一个反潮流的人,所以我的格格不入就是我整个人生,有的时候有一种不适但是我生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没法改变。”

因为这份天然的距离感,陈冲说她到哪,对那个国家的制度、文化都隔着一层自己的观察,没有亲近,反倒保持了自己的个性,也不会觉得和那个文化中间产生什么隔阂。不看好《星际穿越》,不评价中国票房面对即将要到来的奥斯卡颁奖季,拥有投票权的陈冲却表示大部分电影都还没有看。最近大热的《星际穿越》她说“蛮喜欢”,但不看好能得大奖。“可能我自己不是太喜欢宏大的场面和技术,我更看中人物,尤其是生活中并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在一个巧妙的故事里散发出很大的能量。比如前两年的《逃离德黑兰》和《猎杀本·拉登》。”至于女演员的表现,陈冲说她十分期待朱利安·摩尔在《Still Alice》演的患阿尔茨海默病的角色,以及斯特里普在《魔法黑森林》中扮演女巫的样子。

对于越来越多的中国女星进军好莱坞,陈冲直观的感受还是,美国的制片人们越来越迫切地想把片子卖到中国。他们也并非要把那些女演员“花瓶“化,而是他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写出一个东方女性的美。“东西方之间还是有一个鸿沟的。这两个国家的误会比理解要多,从传统、文化、人种各方面的一种不理解还是很严重的。”

至于她刚刚在金马奖上评选出的“大赢家”《推拿》的票房惨淡和这些年国产电影市场欣欣向荣的不断飙升的数字记录,陈冲是知道的。记者列举了包括《心花路放》、《小时代3》等今年几部领跑票房的电影,陈冲尴尬地笑笑,“我就不要说了吧。”

关于电影产业和电影本体似乎越来越远的尴尬,陈冲感叹,“观众就是今天的电影工业和电影从业者培养出来的观众,所以你也不可能去怪他们。存在大概都是有他合理的地方吧。这个又有点太深刻了。但的确是有一点畸形了。”

关键词: 马可 波罗 陈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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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