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影评：给你一个无法拒绝他的理由

吴婧雯

迈克尔·柯蒂斯的《卡萨布兰卡》里有这样一句：最原始的故事永远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褪色。随着时代更迭人们的生活方式不断变化，艺术家们运用一切尽可能已有的材料创造出具有审美意味的作品，记录大环境中人们的思想、情感、和愿望，影视亦是需要创作者思考如何构建最原始的故事。于18日全国公映国内硬派导演姜文的《一步之遥》，大众期待的新作两级分化严重，爱恨交织着将其推向风口浪尖。作为兼具演员和导演双重身份的艺人，姜文犀利的目光和浓厚的个人风格鲜明地体现在他为数不多的几部影片中。

影片选取原始的故事是北洋时期最著名的“阎瑞生案”。舞女选美的花国大选轰动上海，获胜者王莲英次日被害，抛尸荒野，姘居的阎瑞生被认定是杀人凶手并被缉拿归案，公审后予以枪毙。历史上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老套故事。出色的叙述者如尼采所述常有一种值得赞美的心理上的自信心和一贯性，毫无疑问地，以至于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明显错误地解释了他们自己的主人公及其行为。姜文执导《一步之遥》编排成了糟糕的解释，且越描越黑。

开篇武七（文章饰）向马走日（姜文饰）求助将自己在意大利贵族小姐面前丢掉的面子找回来，昏暗的光线、模糊的背影、黑色为主压抑的影调，镜头由特拉至中景仰马走日（姜文饰）正襟危坐，表情凝重，一抹红色方巾、怀揣兔子。他毫不掩饰对《教父》的喜爱，即使不是里面的电影技巧，极度地欣赏一个人的世界观，马龙•白兰度是用怨妇的方式表达教父，这是他对角色的理解（姜文在对程青松的访谈中提到）。而在竞选总统这段看似气氛轻松的歌舞戏里，美俄舞女争奇斗艳，万花筒般鸟瞰舞台上的美腿、翘臀，甚至颇具争议“大腿下划过”的运动镜头险些在审查时删节，得益于将百老汇风格的歌舞场景搬上银屏的巴斯比•伯克利。大帅（刘利年饰）和武六（周韵饰）在宴会上共唱意大利歌剧茶花女选段《饮酒歌》，炽热之火顷刻间迸发，相比之下《如果•爱》里聂文和孙纳的演唱内敛得多，更蕴含的多。

纵使导演撇下我不是任何人的粉丝这般豪言壮语，在《一步之遥》中却在反复再现诸多大师的经典桥段，时间飞逝让我们忘记了大师，姜文懂得如何激发观众的想象力和唤起他们对旧时影像情节的记忆。马、武在大麻作用下产生的奔向月球的场景很容易联想到那部探险精神库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游》。穿插进行大量碎片化的默片，诸如寻找潜逃在外马走日以及武六小姐拍电影（戏中戏），不能简单地说默片纯粹是技术的不完善无法达到同期声效果，格里菲斯里程碑意义的《一个国家的诞生》不是；爱森斯坦的《战舰波将金号》不是；卓别林大师的《淘金记》亦不是。法国导演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角逐奥斯卡的仿默片《艺术家》为电影求同存异的艺术性和商业性提供论证。

繁华与靡烂的同体文化模式在诸如《了不起的盖茨比》《一步之遥》中屡试不爽。前者是穷小子尼克从中西部故乡来到用金钱堆成的超级大都会纽约，在他住所旁边是富豪盖茨比的豪华宅第。这里每周末晚都在举行盛大的宴会。他亲眼目睹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丑态百出以及盖茨比与意中人黛西一段被世俗与物欲摧毁的爱情。后者则是在神秘的东方土地上滋生的被迫接受与曲意迎合、忍受屈辱与纵情欢悦发生一种共同的文化模式体中。固有的本土文化突然冲破传统的压抑爆发出追求享乐的原始欲望，外来文化也同样在异质环境的强刺激下激发放纵自我的物欲。时下不少导演演绎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大上海的温柔婉约和小资情调泛滥。这在姜文看来，上海可以是全冒险家的伊甸园，华洋混杂交织了太多的爱与恨的悲歌。强势的外来文化以威严的侵犯性侵入柔软靡烂的本土文化，毁灭中迸发出新的生命的再生殖，马走日与完颜、武六先后交织成灿烂与罪恶的几段情缘。姜文借《一步之遥》剖析名利场人们的行为方式和深层意识结构，描写民国时期“大都会的腐朽凋零”，呈现出光怪陆离的雾化奇景。

正如垂垂老矣之人在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步入中年的姜文大胆践行着电影的无意识。人类不久同艺术的关系也类似对青年时代欢乐的动人回忆，不久将被看做是一种壮观的以及了不起的陌生人那样，这被尼采津津乐道作艺术的晚霞。也许在此之前艺术从未像现在这般深刻作用于我们个体中，太阳悄然落下，我们尚能感到它残留的余温。姜文曾说《太阳照常升起》是尊重了生活的本质，《让子弹飞》是遵守了电影的本质。结果怎么样，一个“生不逢时”一个“站着把钱挣了”。为什么说艺术片将不同的世界呈现在荧屏上，这是最真实的场景。从《阳光灿烂的日子》到《鬼子来了》再到《太阳照常升起》以及这部《一步之遥》发觉姜文是反类型化、反模式化的匠心独运电影表达自我的世界观，即使通过作品表现了真实，揭示出在真实生活中苦痛的挣扎和对自我存在的思考，一味地极度赞扬艺术异化机制，好像是在表现和赞扬机械哲学，这被视作具有崇高的精神境界。几部影片中多采用全知视角存在的讲述方式，站在思维高度上统领全片。姜文的无意识自我，是他所理解的电影秩序、组织的雏形。自我的无意识是意识形态得以维持人格外在统一的基础和根据，只有获得关于自性的认识后，整体性才能真正得以实现。荣格说：“自性是我们称之为个性的联合体的命中注定最为完整的表现，达到这种自我圆满与自我实现之境，应当是我们生活的目的，但它必须以对无意识内容的认识和感知为前提。”在此之前，自我性不过是一个是虚无缥缈的假想。安东尼奥•梅内盖蒂将电影的推动作用定为：“一部影片永远不是预示性的、煽动性的，它只是揭示性的，它揭示那种已经存在于人类推理下面的东西”才华与霸气并存的姜文试图通过影像传递出创造一个自我的世界观，一个有强迫的真切愿望和真情实感的虚拟世界。

允许我为姜文开脱，当然，坦白讲《一步之遥》决不是他意识纯熟登峰造极的精美影片，逻辑机理无序以及些许媚俗下流的寓意视为片子的诟病。无妨，这种有效的不完美仍足以称姜文为梦想的艺术家了。

吴婧雯，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2013级戏剧与影视学专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