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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消失的爱人》看大卫·芬奇:更刺激还是更平庸

《消失的爱人》2014年10月在北美和海外上映,叫好又叫座,曾被认为是颁奖季大热门,但随着金球与奥斯卡两大奖项水落石出,它在颁奖季几乎销声匿迹了……

《消失的爱人》总体口碑表现很好,Metacritic79分,IMDb8.3分,烂番茄88%好评率,在国内社交媒体上引起的喧嚣也超过同期其它影片,一切似乎都在表明这部影片应该会在颁奖季有所作为。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该片接连在今年的金球奖和奥斯卡提名上折戟沉沙,就连罗莎曼德·派克的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也更像是一个安慰奖。就在影迷为影片和导演大卫·芬奇鸣不平的时候,我们有没有想过,《消失的爱人》或许真的只是一部平庸的电影呢?

《消失的爱人》绝不乏味,重口味的同时还有点黑色幽默。从表面看来,讲述的是婚姻生活中的极端情形,类型却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悬疑片,本质上和《七宗罪》、《十二宫》甚至是《心理游戏》、《战栗空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它能在社交媒体上火爆,还因为它是一部很有话题性的电影,讽刺了恋爱与婚姻的虚伪,表现了男人和女人在婚姻关系和性关系中的惊悚时刻,并且用暴力和血浆清清淡淡地嘲笑了表面的女权主义。         

但是,就如同去年,一位纽约影评人——还是个黑人——批评《为奴十二年》是“恐怖片”一样,有人很不喜欢《消失的爱人》。他们认为,这部电影矫揉造作、逻辑混乱、线索缺失,是一部在情节上并不完整,在故事上有所缺失,在表演上也不堪一击的影片。至于影片中被人啧啧称道的悬疑与反转,也不过是大卫·芬奇和原著小说作者吉莉安·弗琳在自说自话,“为赋新词强说愁”地展示智商优越感,并不是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式的情节驱动。         

那么,在大卫·芬奇的作品序列中,《消失的爱人》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呢?

 

 悬疑的设置         

悬疑是大卫·芬奇的看家本领,也是他的杀手锏。从1995年的《七宗罪》开始,一直到《心理游戏》、《战栗空间》、《十二宫》,和这部最新的《消失的爱人》。悬疑一直就是大卫·芬奇影片中的关键性要素。只不过,他所擅的悬疑,只有在一个封闭式的故事空间内才能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如果加入了过多的线索,故事有了分岔的情节,悬疑就会变成疑惑,吸引人观影的动机就从揭秘变成了等待故事如何完结。         

这样的情况,已经在《七宗罪》中发生过一次。当凯文·史派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富有观影经验的影迷立刻就会知道,这个神经质的男人,肯定会把自己的生命当作自己宏大计划的一部分。于是,“七宗罪”变成了七个预先设计好的游戏,宏大的醒世计划就成了行为艺术。        

在《消失的爱人》中,当新晋奥斯卡主持人尼尔·帕特里克·哈里斯饰演的富豪柯林斯,渐渐走入艾米的圈套时,人们就知道艾米的最终目标还是要玩弄自己的丈夫——本·阿弗莱克所扮演的倒霉虫尼克。没有能把悬疑放到最后,这并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在一部已经没有悬疑的悬疑片中,大卫·芬奇是不是真的找到了叙事的精髓?         

答案既是肯定的,又是否定的。肯定之处在于,在《消失的爱人》中,芬奇避开了《七宗罪》和《十二宫》的俗套,让一个软弱的男人勇敢了一次,让他再次走进痛苦的生活,承担起了保持一个家庭完整的重任。无论是不是幸福,他还是勇敢地面对了自己的孩子和不堪的家庭。此后的每一年,艾米和尼克都要接受采访,回顾往事,展望未来,并且贩卖幸福。这是影片的神来之笔,有着《公民凯恩》的即视感。      

而否定之处就在于,在没有了逻辑严密性和合理性之后的悬疑以及之后的情节,成为了一个只按照编导意识行事的随意故事。从大局来说,女主的行为方式前后缺乏一致性,如果她只是个擅长操控别人的正常人,一般就不会杀人让自己陷入真正的险境;如果她是个彻底的变态,那就根本不会有婚姻中的那些烦恼。就细节而言,在三线叙事结构中,表现女主角逃亡生活的戏份给的太多,她一出现,影片的调子就拧了,是为了让女主演得更痛快而宁可牺牲影片的悬疑感?谋杀发生后,柯林斯的豪宅里既然有监控有录像,那么查到线索完全翻案并不是没有可能,况且尼克已经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但是警方却认为,“不要在乎细枝末节”。于是,希区柯克变成了阿瑟·柯南·道尔混搭尼古拉斯·斯帕克斯,一部本可以被认为是悬疑杰作的影片,变成了半部悬疑,半部乱谈的影片。         

当然,造成这种结果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大卫·芬奇选错了改编对象,原著小说太女性化,太自以为是,而其中所有聪明和技巧却都写着肮脏两字,缺乏人性的暖意,看完只能后背发冷。而大卫·芬奇又过于尊重原著,搬上银幕也并未加分,于是他失衡了。         

虽然说相比较于《心理游戏》《七宗罪》和《十二宫》来说,芬奇在本片中秀智商时已经很节制了。但由于小说原作者兼编剧吉莉安·弗琳的智商优越感在暗中作祟,但这种显而易见并不存在的优越感,还是令影片的最终成色大打折扣。

是寓言还是呓语         

大卫·芬奇喜欢对这个世界下判断,喜欢拍摄具有寓言质感的影片。在《七宗罪》里,他套用《圣经》的内容,揶揄了人性;在《本杰明·巴顿奇事》中,他用类似于异想的情节,讲述了人生从80开始到0岁结束的寓言故事;而在真正的杰作《社交网络》中,他在阿伦·索尔金的剧本编织之下,用复杂的叙事手段、冷静的语汇就讲述了一个大学生成为全世界最有钱、最孤独的伪混蛋的故事,具有希腊悲剧质感的影片对这个世界和人性的贪婪做出了善意的嘲讽。这种人性的故事,一直以来都是芬奇影片中的重点。        

但是在《消失的爱人》之中,这种寓言却被层层叠叠的故事和逻辑漏洞所掩盖,和讲述婚姻名存实亡以及人性黑暗的寓言渐行渐远。影片其实没有讲述婚姻的不幸或者是爱情的死亡,其中有的,只是一个被包裹在编剧想象力和智商中的失踪案兼凶杀案。我们所感兴趣的,一个是艾米的骗局会如何收场,尼克要怎么去面对这一切;另一个看点,在于影片对性爱的孜孜不倦的描绘。至于婚姻?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平凡和乏味,大多数时候,都被芬奇的奇淫技巧掩盖在了悬疑之下。如果说人们真的能在影片中找到对婚姻的表述的话,那么在《心理游戏》里我们一样能找到对人们对他人的怀疑,在《战栗空间》里能看到母爱的伟大和坚韧——不可否认,影片中有这样的蛛丝马迹,但这并不是导演的本意。         

说到底,《消失的爱人》走的还是芬奇的老路子。在最外层,这是一个失败婚姻中的丈夫和妻子的“杀人游戏”,但是在更深的层面上,影片说的却是一个女人通过自己的手段来达到目的的故事。从表面上看,艾米是这件事情的主导者,可是,整件事却是由不确定因素来决定的。当来自底层的抢劫犯出现之后,艾米才不得不去找到富豪柯林斯讨生活。柯林斯只是艾米想利用的一个棋子而已,她开始并没有想杀掉这个富豪。但是尼克在电视上的表演却激发了她的杀人欲望,傍大款、做寄生虫并不是艾米的愿望,她想要的是通过自己的智商、性别、舆论和地位优势来达到控制他人的目的——类似的故事情节,也曾经出现在了《社交网络》和《龙纹身的女孩》之中。而尼克也受困于自己内心的胆怯,选择了和艾米将就着生活在一起。人们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倘若没有婚姻,爱情死无葬身之地。        

社会学的意义,在这部电影里是缺失的。芬奇无意言说婚姻的种种弊端,甚至连所谓的女权主义也是以强暴式的暴力来展示的。如果要探讨婚姻,影片表现出的深度或许还不及国产的婆媳剧。大卫·芬奇并不在意社会学、伦理学的内容,他所在意的,是用巧妙的手段将这个故事讲述出来。所以说,芬奇的所有的意义都在于,用一个精巧的叙事结构,把一个并不算复杂的故事讲述得令人欲罢不能,这是叙事的胜利,并不是故事的意义。之所以有影评人称“人生从80开始”的《本杰明·巴顿奇事》功亏一篑,就在于技术大于内容的时候,华丽就变成了一个贬义词。之所以芬奇总是被奥斯卡所忽视,就在于炫技派太注重技巧和效果,结果喧兵夺主、舍本逐末了。         

这样的角度,同样适用于芬奇之前的《搏击俱乐部》。毕竟,比起英格玛·伯格曼类似题材的《假面》,《搏击俱乐部》好看的地方只是在于两个帅哥、动态的肌肉和简单直接的主题展示。在美国最知名的影评人罗杰·伊伯特的眼中,《搏击俱乐部》简单直接,适合初级影迷把妹;而《假面》艰涩复杂,是实实在在的对影迷美学修养的考量。

《消失的爱人》的宣传网站“秘密之湖”(River of Secrets),网友可以匿名回答“你向你爱的人隐藏什么”,而答案都会“漂浮”在网站上。

这一代的导演         

有一种观点认为,大卫·芬奇是这一代里最被忽视的导演之一。从拍摄MV和广告出身的他,在对镜头的掌控和画面节奏把握上,绝对拥有一流的实力。但是技术层面上的完美,并不能使得一部好看的作品变成好的作品。匠心是有了,但是艺术气息却少了很多。纵观芬奇的所有电影,无一不是镜头语言完整、叙事流畅、节奏把握得当的佳作,也自有一种与他本人甚为相配的,冷冽、幽暗、疏离的气场。只是放在艺术的层面上,就显得匠气太重,没有情感的温度,也缺乏令人折服的气度。像是《社交网络》那样从里到外都有大师气象的影片,还是少之又少。和克里斯托弗·诺兰一样,没有了情怀和气度,只有技术上的完美,还远远不够。        

虽然,在这个时代里,《消失的爱人》或许是能登上年度十佳榜单的佳作,可是倘若把它和真正讲述婚姻生活的《美国美人》或《革命之路》相比,它只能算是一部悬疑片。况且,大卫·芬奇和萨姆·门德斯的年龄只相差了3岁,完完全全是同一代的导演。而大卫·芬奇和吉莉安·弗琳也笃定了要把悬疑进行到底的决心,他们准备再一次和小本哥联手,翻拍希区柯克的名作《火车怪客》。吉莉安·弗琳在《消失的爱人》中展示了自己制造悬疑的能力,但她是不是能用缜密的逻辑编织一个故事,还是一个未知数。毕竟《消失的爱人》中的逻辑硬伤和情节漏洞,已经成为了影片的最大败笔。虽然说芬奇是目前好莱坞对于影片叙事节奏掌控最好的商业片导演之一,但至于他是不是能展示出和希区柯克相匹配的、对悬疑的掌控能力,也非常令人担心。 

大卫·芬奇与吉莉安·弗琳将再度合作      

“你讲的笑话被会错了意,你的妙语连珠也无人回应。要不然的话,他也许明白过来你讲了一句俏皮话,但却不确定该怎么应付,只等稍后将它轻描淡写地处理掉。你又花了一个小时试图找到对方的心。后来你回家躺到冰冷的床上,心里想着‘其实也还不坏’,于是到了最后,你的人生变成了一长串‘也还不坏’。”        

——这是小说中的一段话,算得上微言大义。但关键在于,小说中如此谈论婚姻,我们会对作者的想象力赞叹有加,对情节念念不忘。但是这个故事被改编成电影这样的视觉故事之后,逻辑的缺点被放大,叙事成为影片的唯一看点。至于婚姻本身,大概只有片中不断强加的各种枝蔓情节,才能让人明白,这部电影和婚姻还有那么一丁点关系。婚姻的可怕之处在杀人于无形,如《革命之路》,相比之下,真的动刀动枪反而低级。        

吉莉安·弗琳的原作的确是一部讲述婚姻中男男女女被千蒸百煮的小说。男人和女人为相互取悦而伪装、因相互厌恶而懒得伪装,最后变成了公共事件,以暴力血腥换取妥协而收场。故事架构在悬疑之上,但却并未限制于悬疑。但是改编成电影之后,故事变成了悬疑故事,婚姻仅仅只是暂借的外壳。看起来和《电锯惊魂》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说的都是一个人被莫名其妙地被绑架、被陷害,最终他自己也被整个圈套所套牢——这和《为奴十二年》这样的“折磨色情片”没有区别,甚至最后的大反转也是意料之中——一如《七宗罪》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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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