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冬、张强、王中军把脉中国电影：分级、品牌、90后

“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第十五届年会”于2015年2月28日-3月2日在黑龙江亚布力召开。博纳影业集团总裁于冬、华谊兄弟传媒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CEO王中军、阿里巴巴影业集团总裁兼执行董事张强在会议上与大家进行了分享。

以下为现场分享摘录。

于冬：呼吁有关领导解决电影分级制问题

综合下来，中国电影这十年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我觉得归功于两点：一个是硬指标带来的影院的银幕数量增长，一个是数字化的低门槛，技术带来的发行、运营成本的降低，这两个是给中国电影带来云梦发展的原因。

下一个十年，我们都还在这个行业里面，下一个十年能给中国电影带来发展的只有内容，内容的放开。就是改革走到了今天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有解决，就是分级制，产业到了今天必须细分内容。对于这么庞大的观影人群，你都用一个标准去审查，或者都能做到老少皆宜，实际上是对我们的题材创作、内容创新起到了关键的作 用。所以今天在亚布力这样一个机会，再次呼吁中国电影的领导者，有关领导能够正视这个问题，作为中国电影的深海破冰，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先从一级制变成二级再考虑三级，先做限制级，14岁以下的陪同观看或者提醒观看，逐渐向三级世界并行的分级制来靠拢。

应该说，这个十年中国电影的内容创意、技术创新，包括我们在科技含量上，技术进步上给中国电影都提出了新的考验，就是我们的工业化水准。未来的电影应该是能够跟好莱坞相媲美，或者相抵抗，或者相对抗的中国式的大片。我们十多年的时间，辛辛苦苦花了这么多投资，包括地产商拿了这么好的商业地产的面积来做电影院，我们把电影院装修到了超过北美的世界水准，所有世界级的放映设备，优质的数字机，IMAX，各种技术标准都是优先投放中国，甚至这些设备厂商在中国建厂。我们3D水准已经达到了高度清晰，现在4K都要普及下来，要推广，现在是2K数字放映机。这样一个技术进步，但是我们等于给好莱坞西片建了一条高速跑道，现在好莱坞的西片直接进入中国高端的大银幕市场，而我们国产电影一上映基本上被挤到了小屏，我们很难进IMAX厅。去年博纳一年时间，只有一部戏，还是因为进口片协调档期空了一个档期，捡了一个暑期档的《白发魔女传》做的IMAX，之后一年时间都没有做。因为IMAX的合约是跟美国六大公司绑定的，这时候有美国电影就优先排美国电影，美国电影放两周之后才能排其他电影，所以他一年52周只能放20多部电影。所以这样预约的绑定方式，其实是给中国电影排他性的一些空间挤压了。所以这个政策不改变，其实对他们来说也是生意上巨大的损失。

到今天为止，我们最担忧的事情就是我们在技术上，中国的工业电影没有，甚至工业电影的体系建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如果不能够引起国内电影公司足够的重视，或者是组织强有力的产品，那么未来到2018年以后，大家知道2017年《中美谅解备忘录》谈判要重启，当年习主席在美国签订的五年中国电影引进 34部美国片的数量，包括分账比例都要重谈，2017年就要开始谈判。所以这个比例由34部只会增长，不会减少，甚至面临着全面放开。

还有一个就是分账比例，全世界都是35%以上，我们现在是25%的分账，实在是给中国本土公司还有一个发展的周期，我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到2017年最多是三年时间，这个拐点将会出现在中国电影跟美国电影并列成为世界第一大市场的600亿票房水准之上的，中美合拍，中国电影人跟美国电影人高度融合的阶段下，出现我们的配额将会放开，我们的保护周期将会减少。本土公司如果不能在3—5年内迅猛发展，有足够大的抵抗能力的话，很多本土公司的竞争会处于严重的劣势。

2014年是互联网，尤其是以BAT为首的三大巨头，进入影视产业的元年。他们进入的方式是什么呢？是生态系统的改建，从融资有众筹，到卖票有在线销售，在线选座，到中间大量互联网的传播平台的推广，包括视频的拥有跟占领，形成了完整的一个闭环。这将会对中国电影产生怎样的革命和改变？ 其实在这半年来，已经凸显了很多的矛盾。比如说卖票的问题，在线选座把整个票价拉低，9.9块，现在没9.9块观众不卖了，现在已经被完全颠覆掉了。那是 不是走向免费？这又违背了互联网的初衷，互联网进入电影是因为电影收费，但是通过电影又在导他的流量，这个将来会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无论是互联网的投资，论金融资本，在今天的产业规模下，都应该把目光集中到中国电影，中国电影是有可能成为世界前十产业规模的电影产业，所以我们寄希望于电影产业政策的放开，不要捆住创作者的手脚，要松绑。另外我们的技术手段，技术革命要有大量的投入跟技术学习人才储备，各方面的进步来追上美 国。其实我们现在从放映技术上来讲，已经完全赢过美国了，就是我们电影院的放映水准超过美国了。我们的制作水准，美国马上出来的3D技术，我们用两年时间 马上能够追上它。下一步立案拍高速3D，这在3D技术上是有差距的，我们做不到，但是等他电影出来之后，我们两年之内追他。立案的《少年π》出来，说这个 老虎做得太好了，给我一年时间研究研究这个虎，因为《智取威虎山》需要用虎，又延续了一年。大家看到了，我运动中的虎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在船上的，我是动态奔跑的虎，所以技术上可以做到。

中国电影在这几年的快速成长中，是越来越有国际视野和国际竞争能力的，我们应该抓住这样的机会，赢得在2018年的时候占有自己独特的市场份额。

王中军：华谊兄弟更看重的是电影的品牌

王中军：这种坐在这儿的论坛，一个是题目的问题，大家的理解不一样。到底是理解中国电影行业还是只讲电影，还是整个娱乐大的范畴。说别的我也不太会，我们三个人是同行，我们三个人很熟，但是我觉得我们三个人对整个东西的理解也不完全一样。而且我觉得三家公司都处在不同的阶段和角度，所以三个老板可能想法都不太一样。

今天来的都不是娱乐记者，都是对这个行业有兴趣的朋友，所以我就分享这些，这些证明了中国电影确实是进入了高速发展的时代。当然有人说哪年哪年会超过美国，这个有什么依据我不知道，但是2018年我觉得中国会成为全球最大的票房市场。但是即使这样，跟美国电影工业还有巨大的距离。我们现在只是盯着，特别是很多人爱说我们强项，不说弱项。其实电影票房就是超过了美国，过了一百亿元，但是跟人家电影工业还差得很远。人家是非常综合性的，你只是指的他在美国的票房，他全球票房的能力已经超过了美国本土。中国电影公司大概10%都做不到，所有的收入都来自于家乡市场。不管是于冬还是张强还是华谊，我们现在所有的利润90%是来自中国本土，10%能从境外拿来就不错了，所以这跟美国之间有很大的区别，这是跟美国大的综合媒体公司相比，像迪斯尼、华纳这样。

其实迪斯尼电影很多年都是徘徊在50亿美元，他成长最快的还是新媒体，第二大的是主题公园。迪斯尼主题公园去年收益已经达到了160亿美金，超过自己电影的3倍，他是综合性的媒体公司。美国专业的电影公司实际上比我们难得多，像梦工厂，甚至像狮门这样的公司，像传奇拍《盗梦空间》这样的公司，他们的日子比我们在座的三位难得多。美国电影公司几乎是今年赚明年赔，我看梦工厂今年预期都是亏的，这跟我们国内的电影行业市值也拉开了距离。实际上我们已经超过了专业电影公司的市值能力，但是跟大的综合媒体公司来比还有巨大的距离，但是我觉得距离就是空间。我觉得我们这些人的想法，就是有没有可能我们有朝一日，或者在我们这一任，或者我们下一任CEO的任内，能不能追上美国的电影公司。

现在中国电影的混乱程度也比较大，电影门槛特别低，在座的任何一个年轻人有几百万就可以拍电影，愿意到影院一日游也可以，没人看那没有办法。就是电影最大的好处，是百分之百市场化，没有一点人为，靠其他市场之外的办法操作电影的任何盈利方式。所以电影排片上去高是你的品牌营销，但是你的口碑稍微差一点，第二天就下来。但是排片差，如果观众买账也可以，你的老板不用想别的，你就想拍好电影。但是这个好是没有标准的，是精神侧面的。我觉得电影特别像酒，很难说每个人都觉得这口酒好喝，就是每个人的欣赏水平不一样。特别是这几年，我只讲我自己的公司，我觉得现在电影是处在非常复杂，观众飘忽游离的状态非常强的情况，你根本不知道哪个电影会超级好。挨骂的电影票房非常好，自己很感动的电影卖不动，这是有可能的。

我现在自己离电影创作阶段稍微远一点了，我自己比较钟爱几个导演，但是我钟爱的导演未必是观众所钟爱的导演。有些戏可能我们公司的电影，我连剧本也没读过，甚至上映到今天我也没看过。它卖得好就是市场的反映，反正中国市场的假象就是看着票房非常高，但是赚钱的电影比例非常低，我觉得还是想真实的分享给大家，二八定律差不多，有20%的赚钱华谊兄弟现在是努力的使电影的后产品延续的能力使劲拉长，拉长IP能力，这两年我们盈利能力确实是在努力的提高。和华谊兄弟刚刚上市只靠电影、电视剧和艺人经纪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我们五年前上市的总利润，基本上是每个板块的小利润都超过了之前的总体利润。光明星经纪这一块我们已经有7千万的税后净利润，虽然我们公司有大量的一线明星离开，但是这个市场照样高速成长，就是明星经纪，有了很多的新人。当然新人的成名和原来的明星万千不一样了，在座的90后可能会理解，我已经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星会这么红。像李冰冰，小范他们这些人，我都可以看到一部电视收入从几十万、几百万、上千万的跨度，现在的明星完全是互联网明星。他给你介绍这人是下一部戏的男主角，会特别红，但是他没演过戏，这就是时代的变化。

像现在吴亦凡、鹿晗、李易峰，团队介绍时候说这几个小孩超级红，但是电影还没演呢，这就是时代的变化，造明星的方式也不一样了。几乎所有明星的半壁江山出自一个公司，也是时代赋予的内容，不是非要像原来靠拍一部电影红，而是可以用各种方式红。电影也是，前一段关于综艺电影批评的问题，也是我们公司的导演批评自己公司的戏，这个是个人的观点，一个艺术家有个人的看法，他认为综艺片拍的太短等等，我也不跟导演去争论这些问题。这个话题他有他的看法，有我的看法，我们公司团队也有自己的看法，这个戏确实是只拍了几天，用三千万，有上亿的票房。我觉得每个电影的角度不一样，因为这个电影有节目支撑着，有郑凯、陈赫、邓超在支撑，这对华谊来讲是经纪公司的新盈利模式，和电视台搭台做了一个好的综艺节目，转手做了综艺电影，商业上是成功的。至于代不代表电影主流？肯定不代表。华谊未来有没有这样的电影我也不知道，这个电影我也没看过呢，不知道为什么人家说不好看，我也要看一看。

所以电影票房未来肯定是高速成长，但是电影公司是不是继续在电影上赚这么多钱，我还是蛮怀疑的。因为中国电影公司非常之多，现在A股和影视相关的上市公司，说有二、三十家，我觉得张强研究这方面比我更专业，比较学术，我是比较粗犷型的，我印象中有二、三十家跟影视相关上市公司。中国票房才几百亿，片房才收回来140个亿60%，大部分是美国片方拿走的，我只有不到100亿，分给三个上市公司，还有很多不上市的公司。这么多家上市公司分割这么一点票房，怎么能支撑未来都是几百亿市值的公司？所以电影从资本市场和生意角度，它只能是一个娱乐公司的品牌建设，一个盈利能力，不可能是覆盖一家媒体公司的综合盈利能力。所以华谊现在把影视娱乐作为华谊的旗帜性产品，但它的利益诉求已经大大下降了。

王中磊好多年前就说很累，因为又要赚名字还有赚钱的压力，我说期待着有一天你可以不赚钱，只赚名。但是这一天离我们还比较远，盈利能力没有那么强。就是有一天我们公司靠电影的知识产权，靠它的品牌，有这么多的人喜欢你的公司。我觉得华谊有今天的这个品牌建设，是我们十几年来确实拍了很多好看的电影。其实你数数十多年来好看的电影出在我们公司的数量蛮大的，不管是探索性的《寻枪》《可可西里》这种小型电影，还是大型商业电影，还是有点主流感慨历史文化的《集结号》《唐山大地震》这些，我们覆盖面还是非常宽的，品牌建设还是需要时间的。

张强：中国电影还远不能满足年轻观众           

马总曾经有一个寓言，他是未来中国电影会达到两千亿，票房可以达到七百亿左右。有1/3是付费点播，这在中国实际上是一片空白，美国票房只占总收入的30%，而中国票房占了制片方收入的90%，这一块看起来我们是有巨大增长空间的。这种空间里，我们反过来说也面临很多问题，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有一个特点，现在我们中国有前世界最年轻的观众，我们做过一个初步的调查。现在主力观众应该是21岁左右，是90后、85后，甚至95后，这些人越来越成为中国电影的观影主力，我们中国一定是最年轻的观影大国。

反过来讲，也凸显出了另外一个特点，就是中国在一线工作的主力导演们，他们平均年龄可能是全世界最老的，这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这样的大数据背后，可以解释很多现象，包括我们说到的综艺电影，类似于《小时代》这样一些电影，饱受争议但是又能获得很高的票房。一些口碑很高的艺术电影，遭受票房滑铁卢各种各样的现象，都在于巨大的年龄差异。我觉得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变形金刚》在中国会超过美国，因为我们中国年轻一代的观众，他们都是看漫画长大的，玩儿游戏长大的，在互联网里面泡大的，他们的审美完全是另外一个时代的审美，他们对这种游戏的、漫画的电影非常感兴趣，甚至我认为它超过了美国观众的兴趣。美国观众年龄要比我们大很多，所以这都是中国电影未来的一些特点。所以我们认为未来中国电影在互联网化和年轻化方面，可能是走在世界的前列，甚至超过北美。

虽然美国好莱坞电影有全球市场，但是我相信未来中国电影逐步的比较，依托本土巨大的市场之外，它也会对于整个东方人口的市场形成更大的覆盖力，所以这个市场不可小看。像美国过去有八大公司，现在缩小到六大公司了，我相信中国未来的大公司肯定不止那么四、五家的，未来可能会出现十大公司，十二大公司，十五大公司，类似于像好莱坞这样的六大、八大，他们投资兼发行的，现在还远远不够，谁也不要想垄断这个市场，未来发展的前景会非常大，这是我们对大形势的一种判断。

另外再说到阿里巴巴为什么要搞一个电影公司，其实这是基于马总的一个考虑，马总是对阿里巴巴集团投资的战略性考虑。他认为中国人实现了小康、温饱以后，口袋里越来越有钱，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会越来越关心自己的健康，越来越关心精神的娱乐。所以阿里巴巴集团未来主要的战略投资方向，一个是健康，一个是娱乐，而阿里巴巴影业公司作为娱乐大格局下的一个棋子，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娱乐方面，影视方面的开拓，这是我们大的一种思路。再说的具体一点，阿里巴巴要做电影，我们是一个互联网公司，其实我们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希望用互联网的方法，用互联网的手段去改良影视行业。刚才于冬说得特别好，我觉得互联网就是一个工具，我们的想法是用这样一个工具，更好的提升我们中国观众的用户体验，这其实是我们的终极目标。用户体验如果从最低层次来看的话，像我们阿里也有淘宝电影，依托于支付宝，可以在网络上订票、付费，还可以获得打折，可以获得非常多元化的会员服务，这是最低层面的，提供的方便。这种方便我相信会大大的扩大观众的人群，观影的人次，这是最低层面的。

其实我们看到今天的观众，如果说到国产电影，现在票房虽然非常红火，但实际上在网上可以看到大量的吐槽。中国观众其实对国产电影是非常不满的，几天就不细说了，其实所有的不满都是我们未来要努力的方向。我们的目标就是满足他们的用户体验，这是我们跟传统电影公司绝对不一样的，我们绝对会把观众的用户体验放在第一位。我们要做的就是观众的希望就是我们的方向，观众的判断，观众的评价就是我们的标准，他们是检验我们电影的唯一标准，这是我们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