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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励:中国电影产业不能没有文艺片 网络IP是毒药

方励15年前就出品过电影,王超的《安阳婴儿》、娄烨的《颐和园》、韩寒的《后会无期》及李玉的《苹果》、《观音山》、《二次曝光》、《万物生长》等

方励与韩寒

方励15年前就出品过电影,王超的《安阳婴儿》、娄烨的《颐和园》、韩寒的《后会无期》及李玉的《苹果》、《观音山》、《二次曝光》、《万物生长》等都由他投资并参与制作,串起来如同一个微型“新锐导演发掘史”的切面。这次,方励选定新锐导演李睿珺,为其新片《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张罗回到拍摄地甘肃张掖举行发布会,并定档9月3日全国院线上映。在接受记者专访时,方励认为,虽然中国电影市场越来越红火,但扶植新人反倒比以前更难了。

同时,方励详细介绍了《二次曝光》、《观音山》、《后会无期》等片的盈利状态,“赚钱对我来讲,不是钱,是资源”。

如果没有文艺片,中国电影产业会死掉

记者(以下简称记):这么些年,为什么坚持做文艺片?

方励(以下简称方):因为我觉得文艺片是中国电影产业的土壤。中国未来如果说没有这些文艺片,电影产业会死掉。它是年轻人才成长非常好的培育的土壤和非常合理的通道。对年轻导演来讲,在没有资本压力、没有明星压力、没有商业压力的时候,他是自由的。在这种自由状态下,不管是他对镜头、对人物、对演员,他的信心会更足。今天文艺片如果说能有一席空间,就意味着中国电影人才的成长有了土壤,否则,资本把这些年轻导演挤压得根本没有机会、没有空间了,那人才怎么成长嘛?我一直觉得,不光是市场上小众观众对文艺片是有需求的,其实文艺片本身就是个类型。所以,文艺片对中国电影来讲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是至关重要的。

但是,我并不是说所有的文艺片都会支持,还是要看故事、看情感,看有没有真诚的、跟观众分享内心的。文艺片我见过太多了,有很造作的,有很噱头的,啥都见过,太多了。我说的文艺片,是说那些发自内心、真诚的,是拍人、拍土地和社会,但是它用了一个比较朴素的影像、比较小的资本规模、比较小的制作班底。文艺片是一个对年轻导演非常重要的成长途径。

记:用文艺片养文艺片,现在能做到吗?

方:如果能赚钱,我肯定这么做。但现在,可能还没有做到。我做电影,没有做投资公司,是做制作公司。我一直认为我不是个投资人,我更多就是个干活的,是制作者。从剧本开始,一直到发行,从最底层到最顶层,我全干。

你看,《观音山》赚了一点钱。《二次曝光》和《观音山》的利润规模一样的,《二次曝光》是因为我们把很多可能赚的钱都花出去了,主要是为了推广。所以,《二次曝光》和《观音山》,最后落到我们团队就200多万元。挣到的钱,我主要是拿来发奖金,毕竟好不容易挣一次钱嘛。当时杜笃之(声音指导)还专门从台北飞过来,我发了15万元奖金给他,他说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大的红包。我说,这有啥关系呢,我就是个攒局的人,一个集体做了一个好电影还能赚到钱,那就皆大欢喜呗。

《后会无期》是挣得最多的,2000多万不到3000万元。这些钱拿来做什么呢?做基础建设。我正在做一个电影工厂,一个为电影产业服务的工厂,装修花了2000万元,还没完工,干了半年多。这个规模也不是那么大,就是功能很齐全,以后剧组拍电影、筹备的时候,别太寒碜了,扣扣索索地在宾馆租个烂房子、租个会议室,大家都特别没有尊严。创造力也需要一个好的环境,把精力都放在创作上。这是当时赚了钱烧得慌就想到怎么为电影产业做点事情。

《万物生长》就基本上是个打平的概念,款项一分钱还没收回来呢。我从《后会无期》以后,又往劳雷影业扔了三四千万元进去。

所以,你说我赚什么钱呢?我还在往里面扔钱。赚钱对我来讲,不是钱,是资源。比如,我移植了一个从好莱坞出来的顶级特技、特效的设计团队,5个主创,全让我挪到北京来了。为了把他们弄到北京,我投资他们的公司,让他们能进到中国,不光为我们的项目服务,也能为中国电影产业的其他的团队服务。

电影门槛拉低,对有才华的年轻人是威胁

记:现在中国电影市场越来越繁荣了,扶植新锐导演是更难还是更容易?

方:越来越难。电影市场虽然成长,但留给这些年轻导演的空间更小了。整个市场产出高了,但是偏见更大了,不正之风更强了。比如,现在大家口口声声说的网络IP,直接毒害电影。IP是什么概念?IP讲的是创意,我们现在讲的IP是商标,如果这个商标是有创意的,那是一个IP;但现在的商标,用法根本不对,实际上是商业价值,是炒作一个品牌,然后把它变成电影的一个概念。这种是会害死电影的,是直接摧毁电影的,是完完全全的毒药。

还有我们现在大量谈的众筹。众筹本来是说,大家兜里有点闲钱,各自都有点风险承受能力,我们去帮一个值得帮的东西。现在众筹是拿来炒作这些商业电影的,这个概念极其荒诞,根本就是做反了。你是拿来炒作品牌,而不是真正去扶持一个值得做、还没有市场价值的东西。但我们现在做的不管是网络IP,还是众筹,那么热闹,但对电影产生的影响是什么呢?其实是把观众贡献的票房,给了一些纯商业的电影,那中国的未来在哪里呢?

记:现在的电影新人,和以前又有什么不同?

方:在上个世纪,我们是没有电影产业,只有些零散的游击队、小作坊。我们可以排名,乐视、光线、博纳、华谊,数下来以后你数的都是投资公司,都是商业运作公司,产业基础在哪里?你变成全球第一大的市场,却没有一个结实的产业基础。我跟汪海林(名编剧)聊了一下午编剧队伍的问题,我们的职业编剧,有一点名,就带一个作坊、工作室,一个人吸走大量的资本,其他年轻人没机会了。

我刚参加了上海组织的九分钟电影大赛,我和那些年轻人说,你们现在不能够只埋头做短片,要敢于去做长片;你们不去抢占这个阵地,这个阵地就没了。反正我的危机感是巨大的。现在,我们都这样零敲碎打、急功近利地去抢夺票房,总有一天会出很大的问题。也就是说,中国电影市场今天有可能到400亿票房,那到1000亿的时候,市场需要大量的电影来填充观众需求的时候,那我们自己的人在哪里?寥寥无几的几个明星怎么可能成球队呢?

记:产业的繁荣,也吸引了很多人加入。

方:有利有弊,这是把双刃剑。资本在强奸电影产业,互联网也在强奸电影产业。互联网的影响越来越大,从另一个角度讲,把电影的门槛拉低了。门槛拉低,对有才华的年轻人构成直接的威胁,就是空间被挤压了嘛。现在做导演没有门槛了,什么东西都可以丢上去当电影来放,看起来票房在增长,但其实是由于资本的作用、互联网的影响,不是按照市场规律来。不按照电影语言来讲故事的电影,也变成畅销的,那就非常危险。我觉得未来这样走下去,观众会失望。今年很高兴看到《捉妖记》、《大圣归来》这样的片子,都是商业电影,但是在制作水准上是专业的,是工业的。钱多了,大家都来了,这些年轻的——不管是编剧还是导演——压力会更大,世俗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如果这一点上大家脑子不清醒的话,这路会越走越窄,而不是越来越宽。

我在做《后会无期》路演的时候,也有惊喜,现在很多80后当了影城经理,我一下就看到希望了。过去很多影城经理是不解读电影、不看电影的,下判断就是看报道、新闻做多大,然后明星阵容多强。年轻人进入管理层,有自己对电影的关注和情怀,可以更多依据电影本身来判断,而不是看造势造得多大来排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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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