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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副会长汪海林:电影剧作怎样才更出彩?

我们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需要老实交代。但是在电影叙事的故事交代上,更重要的是如何进行一个有效的叙事。


关于叙事结构:电视剧是线性结构 电影是块状结构

我们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需要老实交代。但是在电影叙事的故事交代上,更重要的是如何进行一个有效的叙事。

最近一些不是很成功的电影都有一个问题,就是起承转合像写作文一样,从起床开始写起。现在的电影要一开始进入核心事件,第一场戏很重要,要从最极端的时候开始。《大话西游》从哪儿开场,从唐僧被绑在那儿开始。孙悟空对观音说赶紧让他和我拜拜吧,我受不了他了,唐僧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冲我来。观众并不清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但已经看到了故事的定位。

丁荫楠导演跟我说过,其实拍电影就是三大块戏,把这三大块拍好了这个电影就成了。电影剧本要研究好三大块戏,当然它还有一些小块,有两三块精彩的小块就行了。我一直认为我们电影,尤其是喜剧类,你要扎扎实实六个笑话,一定过5个亿。其实没那么复杂,就是六个笑话,因为我们整体趋势现在变成局部大于整体。说回块状结构,我们说电视剧是一种线性结构,电影的叙述是一种块状结构,多线叙事。拿音乐剧举例,大家去看《悲惨世界》,在革命前一天有几个人同时唱咏叹调,就是“明天,就在明天”这一个主题。学生们决定明天采取最后的行动,将军们、士兵们决定明天镇压学生,冉·阿让在纠结明天我是去还是不去,艾潘妮在唱《明天》,马吕斯也在唱“明天,我可能要去赴死”,沙鸥也在唱《明天》,最后汇成一个主题,变成合唱《明天》,真正做到了在最后重场戏前,多线往一个方向汇聚。

具体到一场戏上,作为最小的戏剧单元,要符合什么要求?我总结一下一共有7条:(1)戏剧目的;(2)规定情境;(3)人物性格;(4)人物身份;(5)生活逻辑和生活常识;(6)要有意味;(7)要有意思。第6和第7是提出更高要求,做不到就算了。但是基本要符合前5条这个戏才过关了。我的朋友张炭带徒弟的时候,一开始只要求徒弟做到第一条,把要交代的事情写清楚,这个有效信息你必须给我传递出来,戏剧目的你必须完成。之后再步步上升,让他尽量用简练的手法把故事写清楚,能用一场戏解决别用三场戏解决,这样就慢慢进步了。

电影叙事怎么才出彩 ?不求平衡求失衡!

从整体上来说,戏越顺越不好看。我们生活中的事情是1234567,但在影视创作中经常要1357,更乱一些,14578,这叙事就有意思了。写戏一般忌讳太顺,比如上一场戏你说明天我要见他,下一场就见到他了。你预设、期待和完成是一气呵成的,这样看上去是顺的,但是不是影视叙述所需要的。我们观众是要看出事儿的,戏一定要写出事儿,生活里见面会出事儿的人,在我们戏里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见面。编剧、导演就要在创作中干生活里让人讨厌的事儿,叫挑拨是非。不要把生活经验带到创作里,不要太追求稳。生活中像处理婆媳关系这类的事儿,你要寻求一个平衡,但写戏一定要打破那个平衡,写失衡。

我们说无效叙事或叙事效果差,那怎么样想办法解决它干巴巴的问题呢?我举个关于“吃”的例子,当时我在写《铜雀台》,有一出戏是要写皇上前晚派人刺杀曹操,第二天曹操要找皇上算帐,他已经掌握了名单,要把参与到叛乱的人拉出去斩了。我想了一个方案,他不跟皇上说关于昨天刺杀的问题,说的是今天打猎打到一只熊,要请大家吃饭。然后让人把一只真正的熊抬上来,说要吃它,不做烹调,一只生的、死了的熊,血刺呼啦的。他说我办一个“禽兽之宴”,昨天打猎,飞禽走兽,禽兽之宴,点到名字的人出来吃熊掌。当时在场的人就知道这不是吃熊掌的问题,是杀他们的问题。这个戏是个大场面,戏剧场面。这出戏找到吃饭这个东西,就找到了一个载体。所以当我们写作觉得干的时候,就想想能不能打破情节顺序和心理惯性,找一个有意味的形式。

还有,叙述手法和叙述内容上有时候要吻合,有时候要形成有设计的错位。所有的事儿写到戏里主要就是大事小事,家事天下事。彭浩翔的《大丈夫》用英雄叙事,有意形成一种错位。高满堂写的电视剧《家有九凤》,一家有九个女儿,都很强势。他们家的女婿决定在这一天晚上造反,都商量好了,还约好了暗号,这实际是照着武昌起义写的,照着革命写的,最后出现了叛徒,出卖什么的。韩剧《看了又看》也是,正常写老爷子开家庭会议,给大家交代这个事儿应该怎么处理,但他写成像个总统召见各个内阁成员的写法。后来我拍电视剧《娱乐没有圈》有一段就借用了这个手法。编辑部里几个人,因为他们的错误导致主编被当成精神病被抓起来了,主编被折磨了好几天以后发现是误会,然后放回来。放回来以后,所有的员工都特别害怕,觉得主编会找他们算帐,结果主编很反常,没说话,进了自己房间,然后开始挨个召见他们谈话,每个人出来擦汗什么的,也采用这种手法,很有意思。

现场精彩问答:

汪海林:刚才我问了大家两个问题,你能想起人生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你印象最深的一首诗是什么?我提这两个问题的原因是什么呢?我们创作者实际上到现在有一定的社会阅历,受了训练以后很容易有个问题,在审美上可能被建构了,被你的老师,教材,前辈,包括像我这样的人建构了,真正要表达的可能忘了。我希望你想一下那句话为什么触动你,和你的经历,情感有什么联系。如果大家写剧本或拍电影,作为导演、编剧你能不能找到触动你的那首诗的那种情绪,这一点非常重要,哪怕你是为了钱去创作,但你要向着和你的生命,情感连接的那个点去创作很重要。当你碰到采访对象时,你要找他的“最”,他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最欢乐的事情是什么,这得去找。可能和我们一样,当我提出刚才的问题时,你可能要想很久。但是作为素材的挖掘者,不要着急,要唤醒它的回忆,把这一天找到。

问:汪老师您好!我专业是计算机,毕业后当了一名计算机老师。我想问您对于我这样的业余爱好者进入编剧行业,有什么比较好的经验?我能通过什么样的途径进入到这个行业?

汪海林:你其实说的是两个问题,一是专业上的问题,不管什么专业,那个专业对你的塑造不要丢掉,它对你的塑造和训练一定有利于你现在的创作。我的朋友石康是学经济管理的,他有我们没有的东西,他写《奋斗》的时候跟我讲写了四条线,这四条线分别针对不同的观众群、受众群,而且他对观众群进行了分析,画了表格,一般的编剧不会有这样特别理性的做法。而且他从社会学角度进行分析,寻找话题。你学计算机的优势也不要丢掉,数据分析这些东西希望也能够有利于你的创作。

进入这个行业,作为创作编剧来讲,我一直有一句话,这个时代没有怀才不遇的人,你真正写的好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要抓住每一个机会,用你的文字打动你的读者,包括制片人、导演、演员,公司的人员。我们说以写作为生的人一定要注意文字是我们安身立命的一个东西,写一个请假条也要比别人写得好,当时在电影学院我说文学系的人写的请假条不能和表演系写的一样,任何时刻你用文字的时候一定要高度紧张起来,因为这是你吃饭的东西。

问:汪老师您好!我现在在进行一个爱情喜剧电影的创作,我感觉现在传统的剧情模式好像有些过时了,可能我们观众也是更年轻化的趋势。作为一个创作者,我们如何将自己的趣味和大众的审美契合和把握呢?

汪海林:你提的很好,因为你提的问题也是每天困扰我的问题,因为这个时代是这样的,文化形态上是碎片化的,创作结构上来讲,刚才我讲的局部大于整体的问题,一个简单的方法,你与其把更多的精力放到立意上、结构上,不如把这些精力放到片段上,精彩的桥段上,现在电影对桥段是非常非常饥渴的,电影本身的小笑话或者精彩的小设计更重要。我们职业编剧最终比拼的就是这种东西,你永远面对的课题就是男女主人公第一次见面,你怎么写的和别人不一样。

问:刚才您提到扎扎实实6个笑话的问题,中国电影很缺喜剧,喜剧的电影效果不是很好弄吗?还是有更深层的含义。

汪海林: 关于扎扎实实6个笑话的问题,实际我说的问题是局部精彩的段落,你要有6个精彩爆笑的段落就一定会成功。你看《心花怒放》有复合叙事,反向叙事,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几个笑话非常有质量,特别是徐峥从盘山公路掉下去的段落是非常好的,高品质的笑话,包括《泰冏》他们俩按摩那场戏,烟灰缸掉下来用脚丫子抓住,那是最值钱的,那个笑话本身值两三个亿。为什么《让子弹飞》好?因为它的笑话都很好,有质量的精彩桥段就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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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