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香》在本届电影节上举办首映,该片将参与“处女作奖”的竞争
威尼斯当地时间9月6日17:00,华语电影《地下香》在本届电影节上举办首映。该片将参与“处女作奖”的竞争。
《地下香》截取了当代北京小人物的生活片段,通过地上的拆迁与地下室里的北漂生活两条线索,用情绪的铺陈讲了地上富豪梦碎、地下小人物互相取暖的故事。电影曾在都灵、釜山、戛纳、圣丹尼斯等电影节上拿到了二轮投资和电影节基金。电影拍摄完毕,又来到了威尼斯电影节的“威尼斯日”单元公映。
“威尼斯日”相当于威尼斯的导演双周,娄烨的《花》、麦浚龙的《僵尸》、赵涛主演的《我是丽》等等都曾出现在这个单元。丽都岛上Excelsior Hotel左手边200米的一个小空间属于“威尼斯日”的所有影片,在这里坐着聊天,抬眼就是威尼斯的蓝天碧海。这里虽然与电影宫相距略远,但安静小巧精致,正如“威尼斯日”单元一样,虽然不像主竞赛单元处于焦点,但总能有精致惊喜的作品诞生。在这里,记者对话《地下香》导演宋鹏飞,以及制片人兼女一号英泽,聊聊电影幕后的故事。
主创揭秘
戏中是地下室北漂
戏外是英法名校海归
《地下香》有一个充满“第一次”的班底。这是导演宋鹏飞的处女作,女主角英泽也是第一次演戏、第一次当制片人。
《地下香》也是一个充满反差的剧组。电影讲述的是地下室里的北漂故事,聚焦大城市里小人物的生活,但导演和女主角却是在欧洲有超过五年生活经历的海归,而且,他们都是北京人。
导演宋鹏飞曾在法国学习电影专业,有八年的旅法经历。当时,他在法国参与了不少剧组积累经验。他说,这段经历对他现在当导演有很大影响:“主要是电影的艺术性和人文关怀方面,会让我更着迷一些。对一些小人物或者对日常生活更加关注一些。”宋鹏飞曾经在韩国导演洪尚秀、中国台湾导演蔡明亮的剧组里工作过。蔡明亮的《脸》是在巴黎卢浮宫拍摄的,当时宋鹏飞前去学习,后来他就一直跟着蔡明亮导演拍戏,参与了行者系列等等,与此同时宋鹏飞也开始了自己的剧本创作。
女主角英泽饰演的是一个住在地下室里的北漂,靠钢管舞女郎、售楼小姐和保险销售等职业谋生。而在实际生活中,这个北京女孩家境优渥,她在中学期间就远赴英国读书,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拿到了本科学位。英泽在大学里的专业和电影并无关系,但每年暑假她都会回到北京,在一些独立电影的剧组里实习。家人并不支持英泽搞电影,她只能偷偷地找在剧组工作的机会。《地下香》是她第一次真正担任制片人,没想到一击即中入选威尼斯电影节的“威尼斯日”单元,现在,家人也终于开始支持她投身挚爱的电影事业。
《地下香》是一个60多人规模的剧组,不算大,但对于第一次当制片人的英泽来说,也有不少事需要一一把控。在宋鹏飞的印象里,英泽常常一边化着妆准备上戏,一边还打着电话统领全局。但在英泽看来,同时挑战两个“第一次”,其实是一个很顺利的经历,因为非常幸运,一直有各种业内人士在帮助她。
北漂故事来源于巴漂共鸣
电影风格受法国日本影响
记者:为什么会想到拍摄一个关于地下室和拆迁的故事?
宋鹏飞:本来我是北京人,我之前在法国上学。回北京之后感觉北京变化很大,我觉得很惊讶。有一次我朋友带我去地下室看了一眼,我没想到北京还有这样一个另外的世界,很有意思。并不是因为地下室住人很艰苦,而觉得有意思,而是说这种感觉,虽然大家谁都不熟悉,但是周围的声音啊,这种很奇妙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有电影感的。跟我在巴黎上学的时候巴漂的感觉有共鸣。
记者:为什么片名叫《地下香》?
宋鹏飞:在创作一开始就只有地下室这两个人的部分,永乐看不见嘛,他就会跟随各种香味,后来确定小云的香味,他就买小云用的空气喷雾,所以叫《地下香》。但随着后边剧本再改,一步一步往前走吧。
记者:所以是后来加上了地上那条线,我感觉地上地下两个部分有点割裂的感觉,而且地上部分似乎不是特别充实?
宋鹏飞:我是喜欢这种几条线一起走,但是中间人没有那么多接触。在剧本创作阶段有人跟我说,你可以让小云试着变成老金的女儿,我不喜欢,我只喜欢几个人有时候碰一下,有时候不碰。在戏里我设计用一场雨把他们联系起来,就是说虽然我们发生不同的事情,有不同的困难,但我们都是在这个城市,一场雨冲刷之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加上地上的部分,我是觉得拆迁这个事情比较有意思,面临拆迁的这些人有机会获得好多钱,其实这是很好的事情,他有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但是同样有些人就会索要的更多,然后开始虚伪贪心,这些变成了阻碍他们获得幸福的缺陷。所以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讨论这个人性还挺有意义的。而且地下也是流动人的家的感觉,地上的拆迁也是流动的家的感觉,都是一种流动的感觉。
记者:那为什么会选择这种讲故事的风格,没有太多的戏剧冲突,而是非常生活化,为什么会这样处理?
宋鹏飞:首先是法国电影给我的影响,包括新浪潮的影响,还有日本电影给我很深的影响。所以我很喜欢这种比较内敛的,不是靠情节跌宕起伏打动人,而是用这种情绪、这种感觉,要静下心来去看。
记者:您是怎么理解永乐和小云两个人之间这种感情的,您觉得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宋鹏飞:当然他俩是有情感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是点到为止比较现实。但是这个结尾也有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这样做?是不是他们就迷失了,然后这房子也不拆了,所以梦也破灭了。我没有写进去,但对我自己来讲不是的,是有美好的,会有新的开始。我只是拍到小云打第一个电话没有成功,但是她还会继续打。他们还会碰头,因为她会鼓起勇气找他。
英泽:我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有可能不一定是爱情,就是在都市里的一种依靠。因为小云每天在那个环境里(跳钢管舞)被人看,或者是受欺负,她可能缺少一种安全感。但是到了地下室,永乐因为需要人照顾,什么都看不见,反而会让她产生一种自信,是那种感觉,是心理上的一种需求。
宋鹏飞:互相依偎。
英泽:对,但之后看见了又各奔东西。
主演体验几个月地下室生活
导演母亲上阵演出荒诞感
记者:导演觉得英泽第一次演戏表现得如何?
宋鹏飞:很好啊,她很稳。然后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接收能力特别强。有时候不用说什么她就明白了。我觉得她当时的状态跟小云的状态是一样的,那时候刚毕业,在事业的方向上那种迷盲和抉择跟小云的状态是一样的。我觉得状态有就够了,其他的交给演员去诠释,她是自由的其实。有时候导演也是跟着演员走。
记者:男主角是怎么找到的?
宋鹏飞:男主角其实是个模特,因为我不想把地下室的人或者电影里呈现的演员弄的特别其貌不扬,反而我想把他们弄得更新鲜亮丽一点。我在地下室里面体验生活,加上创作大概是两年多时间。看到里边的人其实都是很阳光、很有那种往上冲的劲儿的。所以我找演员是要找一些有这种特性的,也是英泽给我推荐的,当时面试了很多人。
记者:两个演员有去体验地下室生活吗?
英泽:有。好几个月,我们每天都去那,甚至还住了一小段时间,每天从早待到晚。它在市中心,在西直门。我们的拍摄场地是真实的。
宋鹏飞:虽然里边确实生活条件很艰苦,但是我觉得每人都有这个阶段。像我之前在法国也是住阁楼,六七平米,也是类似这样,也有那种漫长等待的时候。比如我刚刚毕业的时候要找实习、找工作什么的,但是都找不到,我就在小阁楼开着窗看着天空一架一架飞机过。等了六个月,后来才会有机会来。所以都是有些共鸣在里面的。
记者:我印象中老金的老婆抱着鸡哭的那场戏特别有意思,有点夸张荒诞的感觉。
宋鹏飞:他老婆是我妈演的。我算是京剧世家吧,我姥爷他们都是做京剧的。我妈妈是京剧科班出身,从9岁开始学习。因为电影里边有个唱京剧的段落,再加上我妈对拆迁的事情还有点了解,所以我觉得她演会比较好。
英泽:故意表现一下荒谬的感觉是吗?
宋鹏飞:对,包括老金炸猫头鹰那些其实都是比较荒诞的,我也比较喜欢这种荒诞的感觉。再比如说永乐他拿着绳子回去,其实在正常生活中我相信他不会这样的,但是我选择这样处理,比较有意思。
首次导戏受蔡明亮布列松影响
对国内独立电影前景乐观
记者:第一次当导演可能会有一些模仿和参考的对象,您觉得对您影响比较大的导演是谁?
宋鹏飞:从工作上面那是蔡明亮导演对我影响比较大,因为我毕竟跟他工作过,他的一些审美,一些电影观什么的会对我有影响。然后从我自己个人喜欢方面,布列松导演对我的影响挺大的,他那种对白非常少,镜头感非常强,然后关注这些劳苦人民,重要的是在表现他对命运的抗争,这点特别吸引我。还有就是日本的小津安二郎,因为他就是那种非常内敛的,我很喜欢这种感觉的片子,不用说的特别清楚。
记者:第一次当导演,觉得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宋鹏飞:我们拍摄的环境比较艰苦。因为是在真实的地下室工作,我们要一个组一个组工作,我们事先是导演组过去再看一下景,然后摄影组的过去把位子摆好,然后演员站一下看怎么样,然后灯光进去再出来,然后美术进去再出来。我们每场都是实景,但是在实景的同时,这点又跟布列松导演一样,就是让时空和空间都比较模糊,有时候你看不出这是在哪,你看不出两个地方的距离。其实包括我们电影的年代,不是2015、2014,其实是一个模糊的,大概是在这个时候。
记者:你当时拍的时候有想过会送到外国电影节来参赛吗?地下室和拆迁的题材我觉得外国人会很感兴趣的。
宋鹏飞:没有,我只想做一个我比较感兴趣的事情。我们之前带着剧本到电影节走了一圈,有一些关注,大家比较期待这个电影。所以拍完之后,有人去找制片说,听说你们拍完了,片子给我们看看啊。所以就来了威尼斯电影节。 好像大家觉得文艺电影、独立电影或者参赛电影,就是给老外看中国不好的一面,我们打心眼里是不想这样的,你看我们是找了一个团队,如果是随便拍,机器会很晃,颜色会很黑啊。
英泽:拍好多脏乱差那种。
宋鹏飞:嘴里又脏话又抽烟什么的。但因为我们本身就是中国人,我跟别人说我家里特别不好,特别乱什么的,别人会看不起我。所以我从来没有那么做过,我也希望慢慢地能把这个观念,或者是这种现象给转变。因为我们真的是针对这些人物去讲这件事情,我会找很好的摄影师,很美的构图光影,还有我们的混音师有很好的混音效果。这部戏的混音很重要,它里边有画外音,要呈现出地下室那种特色,左边右边能听到不同的声音,这些都很重要。我们想做高质量的电影。
记者:现在拍的是独立电影,将来有想过往主流的领域转变吗?
英泽:想做一些全球共通的题材,不一定局限于中国的题材。希望还是对社会有一些意义和有价值的。
宋鹏飞:作为导演来讲,我知道国内会有票房或者拍摄方向之类的困扰。但是对我来讲,首先还是寻找好我想要的电影,还是从电影本身出发,而不是一上来就是商业,等时机成熟再去增加商业元素,我都愿意去做的。
记者:你们觉得现在做独立电影的环境怎么样?
宋鹏飞:还可以。因为题材很多嘛,这也不是一个绝对的坎儿,我们可以写很多事情。
英泽:大家都在说现在好多热钱进入了中国电影圈,然后有好多泡沫,鼓励拍那些无脑的商业片。其实同样也是双刃剑,其实更多的钱进来会有更多的机会,我觉得慢慢地市场会变得更成熟,一定会给多样化的电影提供一个很好的平台。所以我还挺乐观的。
记者:《地下香》有考虑在国内上映吗?
宋鹏飞:有啊,国内的我们想再走几个电影节,等到明年再上。
英泽:我们11月18号会在法国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