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电影后继无人，都是钱闹的？

很多来自中国的媒体谈今年的威尼斯电影节，都用一个词——冷清。主竞赛单元有一部纪录片，但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无法报道。地平线单元、威尼斯日单元、国际影评人周单元各有一部片《塔洛》、《地下香》、《家》，但都观感平平，无甚惊喜。还有闭幕片《老炮儿》，基本是冲着曝光和宣传来的。

在第五代的张艺谋、陈凯歌，第六代的贾樟柯、王小帅们之后，除了45岁的刁亦男（如果按代际划分，他应该算是第六代）去年凭《白日焰火》闪耀了一次柏林之外，中国的新导演、新电影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海外电影节上大有所获了。

而在全球范围内，几大电影节早就成了新导演的天下。今年威尼斯，21部竞赛片中，有12部是70、80后的作品。其中，80后导演有三个——来自南非的奥利弗-赫曼努斯（1984）、来自美国的德雷克-多雷穆斯（1983）、来自意大利的皮耶罗-墨西拿（1981），他们分别带来了剧情片《无尽的河流》、科幻片《同等族群》、定格动画《失常》。

不仅参赛导演，评委军团里也是各国新人频频入列，今年五月的戛纳评委阵容里就有八零后男星杰克-吉伦哈尔、八零后女星西耶娜-米勒，还有89年的加拿大导演泽维尔-多兰（他的《汤姆在农场》2013年提名威尼斯金狮奖，《妈咪》2014年获得了戛纳评审团大奖）。而近些年代表中国出席当评委的，还是侯孝贤、姜文、贾樟柯、梁朝伟这些老面孔。

永远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很多中国记者都有感受，每次采访海外导演、演员，问到喜欢中国的什么电影，想和哪些导演、演员合作，永远都是那几部：《大红灯笼高高挂》、《活着》、《霸王别姬》，永远都是那几个人：张艺谋、陈凯歌、周润发。

去年采访一个满怀理想的80后青年，他做了一个伦敦华语电影节，免费给英国人放中国的新电影，选《战狼》、《智取威虎山》、《匆匆那年》、《爸爸的假期》、《钟馗伏魔》这些高票房商业片。他在英国读书多年，对老外对中国的误解深有体会。在他们的印象里，中国还是张艺谋、陈凯歌，或者稍后贾樟柯电影里的中国，就连美国来华取景的大片如《变形金刚4》也不例外，体现中国的镜头里少不了红灯笼、外面飘着床单、衣服的破旧楼宇，纷乱的食街。所以，在商业影院不可能看到中国片的当下，这个年轻人希望通过电影节展映，让老外重新认识中国，我们也是很现代的。

这么多年，除了功夫、武侠片，中国文化对外输出唯一有效的途径就是电影节，而在电影节上获奖的电影，都是以追忆历史和描写边缘人物为主，这也正是对海外评委来说最新奇的。曾经有人指出，中国电影在海外电影节上获奖的秘籍就是展示中国的黑暗面、猎奇、贩卖苦情，这种观点当然有失公允，但也从另一方面说明，第五代、第六代导演的偏好，和电影节的潜规则长期作用，结果就是输出的中国印象虽然不失真实，但也是片面的。

唯一跳出这个历史叙事套路的，是去年在柏林获大奖的《白日焰火》。可惜，这么多年，令人耳目一新的也就这一部。今年入围其他竞赛单元的《塔洛》、《地下香》、《家》，虽然拍的是当下，但也基本也没能跳出边缘人物、边缘环境、生活流、长镜头这些常规，在题材、叙事、风格上，看不到创新和惊喜，总体归于平庸。

能谈的就票房、市场、合拍一个只拍了第一部电影的导演，被问未来的计划是继续走电影节，还是拍商业电影。对方的回答很明确，要拍商业电影，现在是练手。来电影节当然会很重要，说的通俗一点，就是能镀点金，将来有更多的机会。还有一个制片人，在安排某个导演的采访中，提到他也要筹拍自己的电影了，马上问记者，“能不能写采访的时候也带上宣传宣传我的项目？”

连一部片还没拍出来的新导演，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宣传，这在这位记者看来是十分令人悲观的。“国内整个商业大环境已经影响到了很多年轻导演，包括来电影节的导演，好像每个人都在想着怎么推销自己，如何成名，心态不够平静。作为一个新人，难道不知道是先把电影拍好再想其他吗？”

中国新导演为何缺席电影节？“国内的钱太好赚了，新导演还费劲来电影节干嘛？”这是很多被问者的答案。中国的新导演里为什么缺少那种有爆发力的？“导演们都同时操着投资人、制片人、产品经理的心，又想要艺术，又想要票房，但好电影哪部不是需要用纯粹的心拍的？”

电影节已过半，来自中国的电影没有在威尼斯引起什么波澜。不过，关于中国的话题还是有的。从去年开始，意大利的几家机构和中国的几家机构主办了一个中国电影论坛，今年继续办第二届。论坛上大致有两个主题，一是播放了一个中国导演拍的抗战片《无名之役》片花（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一个是探讨意大利电影人怎么能去中国拍片。

活动上，意方主持人照例提了《大红灯笼高高挂》。然后谈到了意大利电影业停滞不前，并询问意大利电影人如何能和中国展开合作，找到双方的结合点。论坛请来了拍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天堂电影院》、《海上钢琴师》等片的意大利名导吉赛贝-托纳多雷。他在简短的发言中说，中国的电影院像雨后的蘑菇一样增长，而世界其他国家的电影院在关闭。“中国电影市场很有活力，我们应该找到一种方式合作。”

关于中国电影，除了《大红灯笼高高挂》、电影院、市场、票房、合拍，还能谈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