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在贾樟柯导演的几乎所有作品中,山西汾阳,皆会作为一个核心地标的存在,虽然在影片中的城叫汾阳,可和地理存在上的汾阳还是有很多的不同,影像中的汾阳,已然是一个半真实半虚构的庞大空间,而在汾阳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影像中的赵涛,同样是一个符号式的存在,以各种不同的身份,介入汾阳这座城池。这一次,在《山河故人》中,汾阳与赵涛两大元素同样存在,而勾连这两部分的,是一座塔,一座可称为汾阳骄傲的文峰塔。
文峰塔是古代人民为使当地文风、文脉顺达,多出人才,根据风水理论而建造的,具有观赏性和标帜性双重意义的建筑,遍布全国各地州县,是科举制度的产物,同时也是儒、释、道三种思想共同作用下的产物。如果说《山河故人》会令人“牵强附会”到“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的古意中去,那么应犹在的雕栏玉砌便是文峰塔,朱颜改的是赵涛,也就是她在片中扮演的涛儿。
《山河故人》以时间线为纲,依次讲述了主要人物的三个年代,1999年,2014年和2025年。三个年代都出现了的,如上所说,建筑是文峰塔,人物是涛儿。在这个横跨25年的故事中,文峰塔依然屹立,就连塔院的建筑,也都依旧,仅仅是院外的道路渐渐由土路修成了柏油马路,而涛,却已然从情窦初开的青年女子,到商场得意情场失意的中年妇女,最后变成了年过半百的遛狗大妈。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情绪,时间在每个人的生命中流逝,伴随期间的是各种际遇,相识、相爱、相思、分开……因为感情的,因为血缘的,还有各种机缘的,就如影片的海报上所说: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但这并非在否定“天长地久共赴白头”的美好祝愿,只是用更清醒的现实告诉大家,人这一生,就是不停的在遇见和告别的一生,回过头看《山河故人》的整个剧情,更是如此。
如果说《山河故人》是铁打的涛儿流水的人情,你会发现,无论是至爱的慈父,还是亲生的骨肉到乐,无论是走入婚礼殿堂的夫君晋生,还是曾经为争抢自己而大打出手的爱慕者梁子,每个人之于涛儿,就是一阵子,只不过这个“一阵子”有长有短,但这不仅仅是之于女主角涛儿,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如此,曾经的丈夫晋生是如此,判给丈夫的儿子到乐同样是如此,不仅片中,对我们每个人,莫不如此。
但在这诸多的相聚与分别中,又有着点睛的回归伏笔。影片的第三个年代,属于未来,一群中国人在澳洲的未来,虽然贾樟柯导演一直擅长拍摄现实题材,但在这段未来情境中,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玩了把高科技,未来的手机,未来的paid,未来的门禁,甚至充满了先潮风格的服装。而在这其中,那个从汾阳走出到上海,又从上海出走到澳洲的张晋生,以一个千层底布鞋灰色汗衫一嘴呲毛胡的造型,全面而彻底的复古到了过去,甚至比他在影片刚出现时的青年时代还要土气,尽管这已经是十年以后的澳洲,他应是离故土越远,思乡情越切。
另一端,依旧生活在汾阳的涛儿,一个人孤独的生活着,风雪之中,带着自己的狗走向了郊野,在漫天飞雪里,她忘我的跳了起来,肢体幅度越来越大,耳边仿佛又想起了迪斯科舞曲的轰鸣,自己仿佛又置身于年轻时候的迪斯科舞场,而旁边的文峰塔,矗立一如当初。山河犹在,故人容颜虽改,远隔重洋深海,却都不曾忘记年轻的起点,守护着曾经的时代,满满的离愁别绪,是贾樟柯导演一直以来感念的“物是人非”情怀,最是动人,久久走不出这种情绪。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