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聊的,是一部电影,名字叫——《我的青春期》。据说这部电影此前的名字叫《我的春梦》,正常人此时都应该表示:后面这个片名我们更喜欢!!!!!!
新中国在1954年的时候,根据前苏联的“施舍”,造出一批手枪,取名就叫“五四式手枪”,这把枪不得了,一用用了五十多年,直到现在我广大人民干警还在装备。为什么呢?两点:简单+耐操。说白了就是扣扳机就响,怎么磕都不坏。况且它历史悠久,有感情啊:中印边界战用的是它;对越自卫反击战用的是它;各种维稳消灭打砸抢,用的还是它。虽然在实战中,“五四式手枪”也有很多卡壳的时候,但在军械迷心中,它的地位真不轻。
郝杰的电影,包括《光棍儿》、《美姐》和现在的《我的青春期》,就像是用这种最古老的手艺造出的一把把“五四式”手枪:简单、粗暴、耐操、有情怀,在影迷心中的位置也不轻,只是之于这个时代,有点卡壳,略显尴尬。
方言文艺片都快成古董了,您就不能来点“国语”吗?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中国始有文艺电影,到现在三十年,以方言为主的俯拾皆是,并且成为导演表达地域特征或特定情节的利刃。经典的,比如姜文《鬼子来了》的唐山话、顾长卫《孔雀》里的安阳话。郝杰导演算是深得这类电影的精髓,迄今为止三部片子,都是用方言。
怎么说呢?这种方言表达的形式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如上,有些特定的情节你必须得说方言,比如电影《疯狂的石头》里“我顶你个肺”,别看字眼简单,但除了表达我、顶你、肺这层意思,里面涵盖的愤怒又不至于撕破脸,生气又很无奈,精准恰当。再比如国外经典电影《阿甘正传》,倘若阿甘不操一口美国南方口音,你怎么能立刻分辨得出这个傻子是个顽固的保守派代表呢?
但方言的局限在于,你得用那种大家即便学不了,一耳朵听去也能理解个八九不离十的,这里面东北话、河南话、四川话因为人口占比大,都占了很大便宜,但郝杰电影里的“张家口”话,当地人管这种话叫“此地话”,范围无形中就缩小了许多。
在《光棍儿》中,讲的是北方农村情事,方言不是障碍;在《美姐》中,讲的是当地的剧种二人台,方言给片子加分;但在《我的青春期》里,方言反而成了拖后腿的存在,为什么?因为你讲青春期啊,没当过光棍儿,没听过二人台,但谁没有过青春期?不管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管小鸡鸡都叫小鸡鸡,这么大众的题目,偏偏要在一个只有四区十三县的山旮旯里讲述,变普遍为特殊,再加上男主和女主台词功力不够深,成片效果就显得既尴尬又生硬。你想,剁椒鱼头都变青椒鱼头了,能好吃得了吗?
“老是拿小镇青年说事儿,这举动真的很烦人”!
“小镇青年”这个词貌似是在某家媒体的某个大策划中被创造出来的,这篇文章原名是“小镇青年撑起中国电影半边天”。打上这么个标签,我并不能理解当时的写作者是何用意,但从它的使用度和传承度来看,贬义多,褒义少,听起来真的很烦人。当然说这话多多少少有点“以小镇青年自居的酸腐心理”,但这并不影响对电影的评价。
看吧,导演郝杰虽然是在拍青春期,但处处表达的是所谓“小镇青年”的思路:我们荒凉,经济条件不发达;我们闭塞,文化水平不高;我们有梦,希望在大城市飞黄腾达衣锦还乡……可这时候“小镇青年”这个词已经被大家玩儿坏了,它虽然代表了中国电影的主流审美,但郝杰“文艺片”的标签在,这时候电影中把这种审美表达出来,虽然要多真实有多真实,但对一向自认“高于主流审美”的文艺片观众来说,俯视久了,真的是脖子疼,再开其金口夸一夸,更是难上加难了。
其实还有一件被文艺电影观众很瞧不起的事儿,那就是《我的青春期》的上映,机缘巧合地抱了《港囧》的大腿。说是机缘巧合,不能打包票,但它确实是在小演员包贝尔借着《港囧》大火,进而余温未散的时候上映的。从商业角度来讲,这个举动无可厚非,但从披着“圣洁”外衣的文艺片角度来说,这个大腿抱得贼丢人,“国际权威电影节咱都趟过了,何必呢,你还真指望24块6一张的票价发财吗?”
青春期只有性冲动是不够的,还有爹、妈和披着梦想外衣的欲望。
片子的原名之所以叫《我的春梦》,表面上看是为了表达“性冲动”的描述,就连导演自己也在东京电影节接受采访说:性是我电影永恒的主题。
但此时导演给自己挖了个坑,或者他忽略了媒体乃至国人对“性”这个字的理解:没别的,就是啪啪啪。其实呢?性不光包括对懵懂爱情的心理冲动,还包括父爱、母爱以及披着梦想外衣的欲望。
这时候就不得不赞这部片子了。片中赵闪闪高考失利加失恋后,音乐开着大声,对着镜子疯狂地亲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回到北京后站在夜店的高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爸爸”;假装衣锦还乡后,试图和已经怀孕待产的李春霞接吻……这是只有寂寞到百分之百才能做出的举动。
相比《光棍儿》和《美姐》里对性的直白描述,《我的青春期》这种隐晦的处理方式,不光是所谓“艺术表达”的需要,也是电影之所以走进影院的必要迎合。郝杰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应该是:在亲完镜子里的自己后,他是顺便撸了一管子才去上吊的;在夜店喊爸爸之前,那声长啸在父亲的坟前是没喊出来的;而在和怀孕的李春霞接吻时,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要跟她啪啪啪的欲望……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所以在片子结尾,一个青春被雪藏桥段后,少年的赵闪闪和李春霞坐在闪闪爹驾驶的雪橇上,伴着幽远深邃的蒙古长调在冰天雪地里渐行渐远时,不光是对青春的告别,也是对那段过往的尊重、封印和祭奠,就像军械迷看到那把老旧的“五四式手枪”一样,才让人觉得怅然若失,依依不舍。
我是并不华丽的分割线————————————
先上几张能代表导演郝杰基本审美的图。
怎么样?不比号称“黄金螺旋构图”的《琅琊榜》差吧?(苏迷和靖王妃在此处请自重。)
接下来再来点实在的,之于稿子有关方言的疑问,笔者在这里科普部分张家口方言,以抚慰对这部电影还抱有兴趣的观众。
PS:因为杜绝盗版,《我的青春期》电影的截图笔者拿不到,只能用《光棍儿》和《美姐》来替代。
1、活牲灵。
牲灵顾名思义就是牲口的意思,活牲灵当然就是活着的牲口。意思是说,你活得太没有人性,一举一动像个牲口。跟“行尸走肉”的意思有点接近。这种词,更多时候用在长辈对晚辈的责骂中,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2、傻。
傻在电影原声和张家口方言中,读音应该是“qiao”,意思同“傻”是一样的,但其应用程度在整个察哈尔地区都很广泛,人和事,都可以它为前缀,比如qiao货、qiao三、qiao根儿、qiao哑巴、qiao瞎子、qiao了吧唧、qiao眯打眼等等。
3、骗你娘头。
用“骗”这个字做字母,估计是导演实在找不到更接近的音节了,其实在张家口方言里,他读起来更像是“pie”,大概意思是“无根据地瞎说”,等同于“扯蛋”,比它更能表达递进意思的话是“骗你娘B”。
4、量黄米。
其实这个词不是简单地表达做爱,而是跟娼妓之事有关。网上流传的来源版本很多,但可信度最大的应该是这个:过去晋察一代多煤炭、皮草资源,张家口本身又是交易集散地,所以很多人做司机,以运输货物为生,住在大车店就要“量黄米”,“黄米”就是大车店里的妓女,那时候找她们是不用给钱的,最方便的做法就是量几升黄米给她,当然也有给半吨煤或给皮草的,但都不如这句“量黄米”来得形象,也就流传至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