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遗憾,没有看到原初版本的《我的春梦》,即便是遭受到千刀万剐的《我的青春期》,郝杰的残梦依旧是豪杰的欢歌。《我的青春期》的故事,虽然是发生残山剩水的大河北的北部,却也相当的魔幻,正如张家口也可以是西西里,操场上灿烂阳光里的女神,包贝尔也有匆匆那年,欢天喜地的中学生在青春期发梦,赵闪闪和夏洛一样也特烦恼,确实也让有关审查部门发蒙。即便如此,《我的青春期》里还是埋了不少雷,但是引线确实被掐了。当郑智化的《水手》唱起,相信观众里的老炮们无不热泪盈眶,纷纷追忆往事中被化妆的青春碎片。至少,每个(不良或者优秀)少年都想大闹天宫,要么成绩突出、要么帅、要么爱、要么滚。
谁的青春不迷茫,谁的青春不辜负,谁的青春不思春?谁的青春能得到一切呢,谁的人生停止在青春期呢?谁的未来不是从青春期过来的呢?《我的青春期》当然不会有答案,但是电影最后一幕戏,却几乎是中国电影里难得的天启。渡尽劫波的他和她,观众正操心他们如何结束他们的故事,导演郝杰却让他们从漫天大雪的原野里爬出来,遇到一个赶着马车的老人(爸爸的愿景?),他们说“想回家了”,然而就没有然后了,他们不过在雪地里远去了,留下的唯有不明所以、怅然若失的观众。
赵闪闪和李春霞,每个班级里或许都有,他们往往都成不了传说。赵闪闪的被窝,也许是某些70后、80初的特别记忆,未必隐秘和不够伟大。永远长不大的四大天王、沦落江湖的古惑仔,可能是脑海里派生出来的,也当然是现实中存在的,他们始终懵懂或许一头栽地,武力值飘忽不定,正是他们构成了赵闪闪和李春霞的外部世界,以及部分内心欲望驱动,每个人都有成为他人的冲动,但又在相互比附的过程中保持着孤独,享受孤独很可能没有欢愉,彼此依靠争取微温。李春霞和赵闪闪的相互发现,是成全,也是毁灭,他们并没有足够的智力和经验来直面自我,他们的视界和前程,都迫使着他们在夏阳、春雨、秋叶和朔风的四季轮回中感受时间和存在的残酷。“世界没意义也不荒谬,只是存在着”,阿兰·罗布-格里耶的格言,那时的他们不会知道,即便知道也难以理解,其实又有几多人能体会呢?巴黎的左岸,与河北的乡村,彼此享有同一个星球,然而赵闪闪并不能分别“我青春期的爱只能在想象中”,一旦成为现实,就会遭遇各种横杠、冷箭和黑脚。
电影的最后三分之一,赵闪闪犹如大鹏一样折腾他的电影,最后凭借沉默寡言的父亲以生命换来的赔偿款才实现导演梦,然而就在观众期待他的巨大成功或者微小失败的时候,郝杰给出了“一片白茫茫真干净”。再想到电影第一个镜头,就是旗杆上的赵闪闪,一柱擎天的欲望和烈烈红旗下的芸芸众(学)生、莘莘学子,似乎是说赵闪闪是孙悟空,也可以是当代的土鳖少年,。中国青春有正面有反面有侧面,他还不是背影和背景,赵闪闪不是被打包的青春,他也试图反抗被格式化的青春后期。每个人“都不想凑合着活着”,尤其是“我”,成年之后再见初恋李春霞的赵闪闪这么说,兀自还是条汉子。但是,郝杰以“他们想回家了”告诉观众,本片是人生的提喻,最美好的少年时光在大雪里再生新番,回家意味着不想成年,因为成年很危险不知道如何安身立命,而骚年的青春可以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