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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不可思异》导演孙周:网友质疑科幻片《三体》很正常

孙周大谈特谈数十年来他所认识的科幻,从剧本的创作聊到特效制作再到人文环境,一说就是一个小时,对于科幻的热情溢于言表。

《不可思异》导演孙周

这些年,越来越多的文艺片导演跳出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改拍商业制作。顾长卫拍了《微爱》,宁瀛拍了《功夫侠》,结果则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无论盈利还是亏本,文艺片导演转型已经是不可逆转的浪潮。

曾拍出过《周渔的火车》、《漂亮妈妈》、《心香》等文艺佳作的导演孙周可能觉得自己上一部爱情喜剧《我愿意》转型的还不够彻底,新片《不可思异》大玩科幻,投资过亿,并且请来了王宝强、小沈阳、大鹏等国内最著名的喜剧演员,有着浓浓的混搭气息,让人有强烈的冲动一探究竟。

采访过程中,孙周大谈特谈数十年来他所认识的科幻,从剧本的创作聊到特效制作再到人文环境,一说就是一个小时,对于科幻的热情溢于言表。

尽管此次终于圆了科幻梦,但孙周在制作上还是碰到了诸多掣肘。由于《不可思异》的特效数量巨大(将近2000个,《钟馗伏魔》的特效镜头一共是1250个),孙周只好将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把钱用在刀刃上。拍摄期间,甚至出现了由于资金不能够及时到位,拍着拍着就停工了的局面。

或许在这个资本为先的市场中,每个创作者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如何在艺术和商业中巧妙地做到平衡,不让艺术被商业绑架,一切对于孙周来说才刚刚开始。

中国人不太能接受科幻 人文环境进步带来改变

记者:中国很少有导演主动涉及科幻片,为什么此次愿意去挑战这个类型?

孙周:因为我喜欢科幻电影,一直想拍科幻片。相信也会有别的导演喜欢,只是有我们没有条件去拍。这和中国电影的市场、投资获得、制作水平有关系。大约在93年,我曾以学者访问的身份在美国就电影制作做过一次比较深入的考查访问,拜会过象马丁-斯科塞斯那样的大导演,也去过科波拉、斯皮尔波格的工作室,并在试片厅看过正在制作过程中,还没有公映的《侏罗纪公园》 。我大开眼界,也对美国电影业的技术水平有了深刻的认识。大约从七十年代未期开始到九十年代,是美国科幻类型电影发展的重要时期,也是因数位技术推动的视觉革命的开始,电脑数码合成技术的运用, 就如同给导演们的想象装上了翅膀。当时就曾想,我什么时候有这等条件拍部科幻片呀!可93年那会儿, 我还在为自己的小成本电影剧本能不能审查通过着急呢! 别做梦了哪有那钱呀!挺灰心的。就那之后,我离开电影去拍广告了,差不多有十年没拍电影。倒是在拍广告的那些年里,比较多地尝试了最新的数位技术,获得了全新的制作经验。

说到底,依靠数位技术支持的科幻类型片,就算是以创意取胜,还是得花钱,得花比一般制作多几倍的钱。当然,你也可少花,咱举个例子,李安少年派里的那只虎,假定它需要一百次的调整、宣染才能获得最好的视觉效果,为省钱,只进行了三十次或五十次调整和宣染, 这只虎变成猫都说不定! 效果差距很大。我这里只是举了虎的例子, 严格说写实的还好做, 如果来个外星生物, 又复杂了, 创意颜值更高, 需要更多的想像, 做得好更难。其实这些年,因为软件,算法上的技术进步,电脑制作便宜多了,这才有这个条件让我来拍科幻电影,二十多年的等待, 很长啊!这是我多年的愿望。

记者:在您看来,《不可思异》是一个很严肃的题材。

孙周:严肃的主题也可以用轻松甚至玩笑的方法来表现,没有一定之规。不过,科幻片还是有它的类型套路,先建立一个物理逻辑,设定游戏规则,再展开你的故事。《不可思异》也一样,这些前置都必须设计。一般来说,科幻片都会是宏大叙事,宇宙观吗,不大可能说不清楚。象中国科幻小说《三体》就是这类作品,作者才思广阔,逻辑慎密,人物在作者的想象中非常自由。这就是科幻故事的过癮之处。但是,这类的叙事架构一定会带来制作成本的压力。《不可思异》创作剧本开始,我就把这种展开说的方式给否掉了,我知道我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也许以〝一沙窥世界,一花见天堂〞的方式更便宜、更安全吧。更何况写《不可思异》的时候是四年前,在我说给投資人这个故事的时候,只能是预判会有观众,是一次尝试。我必须在中国市场可控成本下写这部科幻故事。

对于武侠电影,无论你拍的怎么飞扬,人物怎么飞檐走壁,中国观众都会接受的,因为那是大侠他必然会飞,我们有这个文化传统,欢众接受。而科幻这个东西,比如有个不明外星生物,智力和人类相当,或者说是完全超越人类,它突然闯入当下,和一个中国吊絲混,中国观众能从概念上接受吗? 看好莱坞的大片行,看自己的科幻行吗?曾经就有演员问我,这东西在我面前怎么会让我相信? 我如果说那东西是个鬼, 他一定相信, 可是个外星生物, 就不见得信了, 观众也一样, 也许不信,在四年前,这是最让我头疼的事情。我们没有这类电影。剧本讨论之初, 光这个问题就花了很多时间讨论,反复写作。

直到从网上看到对《三体》小说的评价,有很多读者,粉絲,心中才安宁了一点,这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是,中国人其实是可以接受科幻的。观众会喜欢。这跟当下人文环境改变有关系,新一代中国人从小看着美国类型片长大,对科幻电影的兴趣会慢慢地培养起来的,现在人们开始逐渐接受科幻故事了。

其实我和刘慈欣差不多是同时期进行科幻创作的,刘慈欣真的很有才华,很难得。我觉得科幻用小说表现会更自由,更撒的开。电影还是有成本压力,很多限制,和传统意义的电影制作很不同,相信你上手拍了就会明白。

记者:当《三体》宣布要拍电影版的时候,无论是科幻迷还是影迷,都对这个项目不太看好,他们觉得中国电影应该没有能力去拍。

孙周:这样的怀疑很正常。中国观众是最挑剔的人群之一,是被美国一类A级电影制作培养出来的观众。口味重,眼光高。谁也不敢说能吃的透。烂片喜欢了一样捧,精致如《一步之遥》不喜欢一样不买帐。刘慈欣在《三体》小说里展开的世界很复杂,想象力丰富,中国电影制作有这个能力吗?我也可以这样理解你的这个问题: 《不可思异》能拍的好吗? 孙周的科幻电影又会拍成啥样? 观众, 影迷的置疑不信任不过份, 中国本土还没有过科幻片吗, 总归要有人做第一次尝试。 近一两年, 美国科幻电影扑天盖地般的涌入中国市场, 《不可思异》上映时, 也许即刻就会被这股洪流所淹没也说不定! 但是, 市场需要科幻电影, 无论《不可思异》, 还是《三体》这一步都走对了,要有信心跨出这一步,也许步伐还不够大,总是走起来了。从一开始我就明白, 我们拼不过好莱坞,无论成本还是技术,所以,我只做力所能及的, 尽力做到好。我的特效团队不错,特效指导丹尼尔是获得过奧斯卡奖的人,我们合作黙契,趣味相投,非常愉快。但是,将你的想象,变成可见的视觉图像的过程确非常坚难,需要一个高水平的团队才能做的到,只靠我和丹尼尔一样吃力,而组合这样的团队又非常昂贵,他们是技术的,同时又需要非凡的想象力。不然,空有想象,执行不出来,那就是瞎扯了。

在特效这一块,中国也有冒尖的人才,论整体水平和欧美比较还是差距很大。特效制作和一个国家的工业设计水平密切相关,中国没有经历工业革命,直到改革开放才开始补课,差距显而易见。而科学精神的培养和建立要花更多的时间。说这些好象跑题了,其实不然,科幻想象需要科学探寻,是人类科学精神的伸展,是人类求知的想象。一部科幻影片包含的成千上万的设计,反复调整修改花费的心力,离开这种支持你一步也走不动,而欧美好的科幻影片的特效设计、动画,呈现的那种科幻气质,中国当下的特效水平还做不到,要说差距,这才是真正的差距。好在中国的投资者眼光高了,我们可以通过合作,分享世界一流人才。

记者:《不可思异》是软科幻还是硬科幻?

孙周:我对软科幻和硬科幻的界限很模糊,我们以美国科幻片《第九区》举例,用《第九区》举例是因为我的外星人物的设计师之一陈先生,曾是《第九区》外星人物的设计成员。《不可思异》里有外星人物,如果以此为界线,《不可思异》就是硬科幻。如果以建立一个完全假定的空间,象《第九区》那样呈现科幻环境,《不可思异》又软,这个界线很模糊。以我对科幻的理解,真正的硬科幻应该是人类站在确实存在的位置,向未知位置的发问,以你的想象,将发问穿越时间,空间,质量,在宇宙间得到回应。无论是A位置,还是B位置都因你的想象变的确实存在。《地球引力》不是科幻片,但影片在己知确实存在的位置,以精道严格的制作,展示了人类引力之外的存在和救生之旅,惊心动魄,妙趣横生。人类那怕稍微离开一点你所处的位置,世界观因此而改变,这就是科幻影片的魅力。就象《不可思异》外星生物向人类的发问:〝真实的和幻想有什么不同〞? 一样,我们因为还不能回答所以才去想象。库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游》我很喜欢,还有《异形》,它真的让我魂不守舍!

记者:《不可思异》的成本大概是多少?

孙周:制作成本很高,但没有过亿。算上其它费用一定过亿。

特效有一千多个 资金有限砍掉很多镜头

记者:这个电影特效镜头大概有多少?

孙周:一千多个吧,比最初设计的要少很多,制作的时候砍了不少戏。

记者:这类镜头就砍掉了好多?

孙周:是的, 从故事的需要说,视觉效果丰富当然好看, 而从控制成本的角度就要做减法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剧本里有一个场景,很大,美术指导花了很大的功夫找到,搭建起来,很棒。有一天我悄悄的跟他说,兄弟,这场戏我可能会砍了。因为后期特效制作太贵。他当时就跟我急,我说你别急,这一刀砍下去能省三百多万!他听了一句话不说走了。

三四年前,对这样的复杂制作,市场会是个什么情况谁也没有底,我从心里告诫自己要控制住成本,尽管在科幻类影片上《不可思异》己经是最便宜的了,但是这是在中国,就这条件。记得在外星人物设计时候,大家的想象天马行空,有很多方向,但都被我否了。我告诉团队我们的预算有限,外星人物的设计必须要考虑特效制作的成本,人物太大,前期制作的绿背规模就大,拍摄周期就长,后期特效制作成本就高。就这样,外星人物一点点缩少,最后就巴掌那么大了,很有趣是吧,这样的调整前期拍摄方便多了,绿背拍摄减少了70%,预算有限就得想別的办法。其实,真正难的还是在后期,可以说《不可思异》里的外星生物,是中国电影中的第一个外星人物。从设计到特效动画呈现,经历了很多时间。这几年里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人物。想象是一回事,让它活起来又是一回事,连做梦都是它!在和丹尼尔反反复复的修改、调整中,它一点点长大,越來越可爱,当它能和王宝强、小沈阳玩起来时,我这才把心放下。

以我的习惯,我把特效制作分为两类,一类是属于动态的,一类是静态的。动态类在制作精度上可以相对降低,蹦来蹦去减点精度没有太大的关系,人们分辨不出来;但静态的是最难的,所谓静态就是把长达几分钟的特效人物镜头呈现给观众,很多细节都在里面,得经得起看。这样的镜头在《不可思异》影片中占的比例很大,有60%-70%,这太难,你偷不得懒。你修改调整多了还要加钱!

记者:听说《少年派》特效制作公司破产之后,特效团队的费用也上涨了?

孙周:费用上涨多少我不是很清楚,是收费方式变了。做《少年派》的那间著名的特效公司破产后,所有的特效公司都学精了,层层设防,你支付多少,我做多少,步步为营,没钱就停!持效制作确实有它的特殊性,无论你前期如何精道记算,还是会有你算不到的地方。你只要想做好,预算就要留余地。特效创作,制作是一个复杂的糸统工程,和传统意义的电影制作完全不同,必须是世界性的调配资源,才能合理有效的使用预算,这方面,中国电影业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记者:那他们也是在绿幕前面拍戏吗?

孙周:前面我说过,从设计之初就将外星人物缩小了,以当下的技术,不用绿背我也可以在后期做到完美合成,当然,绿背的拍摄必须有,差不多四分之一吧。还有就是,这个戏还因不可抗力的因素换了演员,从200多个巳拍完成的镜头中,把新的演员大鹏换上去!不靠谱的事我都碰上了,200多个镜头,一频一频的替换,多花银子不说,技术上多难呀!大鹏同学在绿背下对着空气和王宝强,小沈阳演了20多天的戏,从技术难度上说《不可思异》因这次换演员又做了一回中国电影的第一次。从合成出的镜头效果看,有点天衣無縫的意思,一般人真看不出来,很成功。

记者:由于特效镜头比较多,那这三位主演的戏份是不是就相对来说会被相应的削减?

孙周:不会。故事在创作中基于预算的考虑,从一开始就在控制外星人物和演员的戏份。戏多成本就高,没有故事也不成立,外星人物和演员的戏份保留下來的,仍然占全片差不多有三分之二,因为整个故事还是发生在他们之间。这是我感兴趣的地方,外星生物来到人类现实生活中,偶遇几位普通平凡人;轻松、逗逼,悲伤,惊险地展开他们之间的故事,好玩也好笑!让人们意识到,人类能依靠的还是我们自己。

记者:看来孙导演拍中国第一部科幻碰到许多难题,希望尽早看到,也预祝你们好运。

孙周:谢谢!无论怎样困难,我们尽力了。我也希望来自观众的支持,没有观众的支持中国科幻没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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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