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剧照
3月25日 ,老狼参加《我是歌手》,唱了一首《睡在我上铺的兄弟》。22年前,老狼是这校园民谣的原唱。当晚,歌的词曲作者高晓松也一同出现在台上,他还合唱了一段rap。这让《我是歌手》的这帮年轻观众们感到好玩又新奇。
乐视影业的营销副总裁黄紫燕可能是这时候最高兴的人。事实上,两人一同在这档热门的电视节目里唱《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就是乐视影业参与策划的。一个星期后,由乐视影业投资的同名电影就要上映。
让黄紫燕高兴的是,这个经典校园歌曲的名字经过他们过去两年的培养,看起来如愿产生了新的影响力。而作为授予《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电影改编权的关键人物,高晓松对宣传的配合程度非常高。在去年5月宣布要把这首歌改编成电影时,高晓松说:“录制《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时经费有限,没钱拍MV,心里老想着,必须把这个遗憾弥补了。”
就在高晓松和老狼在参加《我是歌手》的同时,导演张琦和电影的主要演员陈晓、李现等人正带着在电影《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去全国41所高校路演。这个数量远高于同类型的青春电影《匆匆那年》的31场和《左耳》的16场。黄紫燕说,他们花在宣发《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上的钱不亚于《小时代》。
导演张琦则发现,他在电影里故意埋下的笑点不到十个,但按照工作人员现场的计算,观众集体发出了30到40次笑声。电影中最后那段群架的镜头结束后,甚至全场一起鼓掌。
电影上映前,乐视影业发布了一张长图,题目是“一个超级IP的诞生:《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里程碑”。拿经典歌曲“冠名”一部电影,包括乐视影业在内的大部分影视公司都没有做过,何况他们还特地为此制作了一部同名网剧,并加入了大规模的营销。
乐视相信模式的全面创新让他们有了更高的赢的几率。他们当然期望票房大卖。
“高晓松就够了”
2015年初,乐视影业拿到了一部叫《我为毕业狂》的电影剧本。这个剧本描写的是四个男孩在大学毕业期间的故事。随后,他们找到了《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的作者高晓松,大概在一个月后达成合作,但并未透露版权交易的费用。剧本更名为《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制作方和投资方都认为这位IP原作者的意见非常重要。高晓松是这部电影的总监制兼音乐总监。他直接参与谈论并决定了电影制作和宣传上的很多创意,还在电影中客串了一个角色。他的两位学生尹约和钱磊还负责了几首电影原声的作词作曲。
对观众来说,他也几乎是剧组里包括主演在内最有影响力的人。黄紫燕觉得有“高晓松就够了。”
电影刚完成粗剪时有一场内部看片会。片子放到三分之一处,高晓松突然喊停。看片会上的导演张琦和乐视影业的几位负责人都懵了,他们担心高晓松不喜欢电影《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只听高晓松说,“我去上个厕所,你们等我一下,我回来之前先别放,就几分钟”。他们才松了口气。
在乐视拉来高晓松之前,原剧本《我为毕业狂》的编剧是现在执导电影的张琦。此前,他有过三部院线电影作品《夺命心跳》、《救我》、《HOLD住爱》。张琦的创意开始于2013年6月。他想要拍一部不一样的青春片。这部青春片应该不怀旧、正当下,而且很现实。它将聚焦大学毕业前的这段时间,讲一个关于男生的血气方刚的故事。
这类故事对电影票房的吸引力有迹可循。就在同一年的4月,赵薇执导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上映,作为青春片崭露头角,最终票房过7亿,在当年中国电影票房排行中位列第三。在这个时间点想要拍不一样的青春片,商业企图非常明显。
2014年5月,张琦的第一稿剧本出来了,那时候,剧本名字叫做《成人指南》。这个名字看起来可以打一点性萌动的擦边球,但张琦接到的审查结果是有低俗化倾向,没能过审。剧本改用了《我为毕业狂》的名字,在各个电影公司里辗转,寻找金主,最后它到了乐视影业这里。
乐视影业的CEO张昭看上了这个剧本,觉得故事核很好。他差不多50岁,想起了一首在90年代流行的校园民谣《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他问张琦,有没有兴趣把《我为毕业狂》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结合起来。据张琦说,张昭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建议,这一方面是因为,乐视影业正好在和高晓松商谈一些合作,影片和音乐有结合的机会。
这样的改变,与其说是一个建议,倒不如说是来自于资方的一个要求。黄紫燕的说法很直白,她认为单单靠这个剧本,乐视不会“赢”。而一旦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结合以后,“这部片子就可以不一样”。这首歌曾经耳熟能详,歌词直接指向校园、青春、成长。
它可以被定位为关于热血兄弟情的影片。有了差异化,又有了名头,它就有了赢的可能性。对乐视影业来说,就有投资的价值。
但张琦有些疑虑。
当初写剧本的时候,张琦不想写一个怀旧的故事。但《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显然太怀旧了。对于电影市场上占大多数的青少年观众来说,打着改编一首上世纪末歌曲的名号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巧的事。一位希望匿名的网剧观众告诉《好奇心日报》,片名确实给人一种亲近感,但看过之后,还是对剧集内容更有印象,对这首歌倒没有产生更多的共鸣。
乐视影业张昭告诉张琦,“怀旧感”的问题可以通过电影宣发过程中的营销主题来解决。但故事中友情和爱情戏份的比例需要调整。按照青春片差异化的打法,这部电影应该加重友情部分的故事。最终,在电影的剪辑版本中,乐视影业又把男女主角的爱情戏份再次剪掉了20分钟,这让一些观众觉得爱情戏份的铺垫很少,进展得非常快。
导演张琦很难拒绝这个要求,只要以《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名字命名,这部电影一开机就可以获得关注。
网剧和电影混着拍
2015年5月,乐视影业拉着高晓松到清华大学宣布:《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将改编电影。改编的消息当天就被各大媒体报道,且不管人们是觉得无稽,还是认为值得期待,它果然一公布就得到了关注。
在当天的发布会上,乐视影业还宣布了《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的演员阵容,最有名气的是陈晓和秦岚,剩下的几位演员都是年轻的新人演员。为了弱化《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怀旧的感觉,获取年轻观众认同感,乐视称,他们还将在全国各地的校园里举行校园歌手比赛,发起一轮“老歌新唱”的活动,并带着电影里的演员去乐视体育频道参加赛事直播。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活动的参与度并不高,拿《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的校园音乐PK赛来说,2个月300场的赛事下来,这些歌曲视频的总点播量仅超过了1000万次,这意味着,平均每场赛事的点播率在3万次左右。
这家网络视频公司还宣布,在拍摄电影的同时,会套拍一部同名同人物的网剧。
这是IP孵化的常见做法,连续剧可以帮助电影预热,如果运气好,本身也可能获得不菲的广告和版权营收。连续剧还可以通过额外的故事情节让人物设定和世界观看起来更丰满。《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电影讲的是大学毕业前3个月的故事,13集的网剧则选择讲述这群人在大一到大四期间的故事。
张琦和他的团队得为此赶制剧本。电影开拍时间已敲定在8月,剧本需要在此之前完成。按照以往的速度,13集的剧本创作需要半年,张琦和他的团队缩短至四个月。同时,张琦觉得,电影剧本先行在某种程度上对他造成了创作的束缚。
因为IP孵化的野心,张琦慢慢体会到现实的妥协。他希望由同一拨演员来出演电影和网剧。这让演员也觉得不太习惯,他们需要为此加将近一倍的档期。在正式开拍前,张琦想到的拍摄办法是电影和网剧分开来拍摄,不过演员的档期和场景都不允许这样做。最终网剧和电影混着拍了4个月的时间。
但两者的成本预算和拍摄方式都太不一样了。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剧组在假期里借了学校的礼堂,那所有礼堂的戏就得尽量在这个时间里一块儿拍完。这是连续剧通常的拍摄方式,现在也照搬到了电影里。为了确保画质,导演张琦要求摄影机一直要使用电影摄影机和定焦镜头,而不是变焦镜头。定焦镜头更稳定,但需要不断拆卸、安装。以至于到拍摄关机前十几天的时候,副导演和张琦产生冲突,带着导演组工作人员走了。张琦不得不改用变焦镜头。
导演张琦以及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都不确定网剧能带给电影多大的助推效果。不过,看得出来他们确实是冲着“爆款”去的。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的英文名字被翻译成Who sleeps my bro?(《谁睡了我的兄弟?》)剧集中了涉及部分恋爱、性萌动、打架、男生基情的情节,在乐视网接档另一部风格大胆的自制剧《太子妃升职记》播出。一些喜欢这部网剧的观众说,“有点污,但是很清纯热血”。剧情中穿插的段子也不落俗套,适合在朋友聚会时逗笑。
按照乐视的计划,为了更接近目标受众——也就是正在大学里面,面临毕业和工作的这群观众——网剧被安排在了寒假期间播出。但考虑到电影要到4月1日才上映,网剧结束后留给观众的空档期不能过长,免得他们热情减退,为了延长播出时间,乐视决定把原来设定的13集网剧拆成26集,并通过变换观众收看模式,再延长了档期。
一位希望匿名的网剧观众称,前13集上线之后,余下的剧集隔了很长时间才更新,乐视也没有及时公布上线预告,这破坏了观剧的体验。最终,网剧《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收官时的总播放量是4亿。相比起来,《太子妃升职记》收官时突破了26亿的播放量。
在导演张琦看来,这都是因为大家以前没做过这样的项目,经验缺失造成的结果。可即便如此,张琦认为,网剧的拍摄还是值得的。因为网剧,不仅是陈晓、秦岚,像李现、杜天皓、刘芮麟等新人演员在校园路演过程中也拥有了一批粉丝。黄紫燕估计,路演现场的观众有75%都看过网剧。
而另一个直接的表现是,在网剧播出前,剧中饰演谢训的演员李现的个人微博通常只有几十条甚至是几条转发量,但网剧播出后,他的微博转发量可以达到几百上千条。
观众没有看到他们想要的
3月25日,老狼和高晓松合唱的一首《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在《我是歌手》的淘汰赛中获得了第7名,老狼作为排名最末的歌手被淘汰。这首90年代的经典校园民谣似乎没能引起现场观众足够的共鸣。
一个礼拜后,电影终于在4月1日上映。
一位希望匿名的电影观众说,看完电影,她感觉有些失望。电影没有网剧趣味性强。可能是篇幅限制,中间部分的感觉挺赶,结局又有点拖。她的好多朋友因为高晓松去看这部电影,但是他的两个镜头“看得人尴尬症都犯了”。
影评人“桃桃淘电影”看过电影给出的评价是,“一部非常套路且无趣的电影,人物也没有什么典型性。而且,这部讲睡兄弟的电影,本身却并没有将重心放在兄弟情上(仅是些符号式的体现),更多仍然陷入了无趣的爱情片俗套当中。而最后你们站在高楼喊的那些话,你们自己相信么? ”截止4月7日,电影在豆瓣上的评分是5.3分。
比起这些评论,乐视影业可能更关心这个超级IP带来的票房效应。
上映前三天,电影《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基本维持在每日2000万的票房进账,场均人次在20人左右。和2015年4月上映的青春片《左耳》相比,票房数和场均人次都差不多只是《左耳》的一半。它同时遭遇了喜剧片劲敌——同期上映的《火锅英雄》和《我的特工爷爷》,三天后,电影《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的票房逐渐下降。
上映7天时间,电影《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依然无法过亿。而打电影上映至今,乐视影业、电影《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官微、导演和几位主要演员都没有在微博主页上提及过这部电影的票房表现。
这个超级IP最终没能增添一个极具分量的里程碑。而按照乐视影业的策划,他们本来打算的是:通过营销让《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从一首温情、怀旧的歌曲变成一个热血的、当下的影视产品,最重要的受众是目前校园里的这些学生观众。从演员配备、幕后团队、内容设计再到放映渠道和宣发渠道,无一不是按照这个计划来的。
但观众反而没有看到他们想要的——一部被打磨得更好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