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比学院总监Glenn Kiser
对于中国观众来说,5月份《美国队长3》的激烈动作场面和华丽特效尚在眼前萦绕,下个月《X战警:天启》、《魔兽》、《独立日:卷土重来》等视效大片就又要来一番视觉轰炸了。在画面抓人眼球的同时,声音的作用却时常被观众低估甚至忽略。这也难怪,据科学研究表明,人类接受信息主要是靠视觉和听觉,而其中视觉占绝大多数——83%,听觉仅占11%——声音多数时候影响着观众的潜意识,颇有“润物细无声”之感。
为了了解电影声音的奥秘,我们采访了杜比实验室的杜比学院总监Glenn Kiser。杜比学院是圣丹斯电影节和柏林电影节的长期合作伙伴,鼓励电影制作者将声音和画面作为讲述故事的工具,并为他们提供教程和工具等支持。
可否谈一下杜比学院和柏林与圣丹斯电影节的合作关系?为什么选择这两个电影节作为长期合作伙伴?
杜比学院的使命就是帮助年轻的电影人更具创意地使用声音和画面。我们很早就意识到电影节是完成该项使命的合理途径,因为电影节上有很多新人导演。
而这两个电影节尤其吸引我们的地方在于,除了电影节外,他们还有非常成熟的人才培养项目。比如说圣丹斯电影节有圣丹斯实验室(Sundance Labs)项目,每年都举办公开剧本征集活动,但能入选者凤毛麟角,入选者将被邀请到杜比实验室接受保罗·托马斯·安德森(《血色将至》)、达伦·阿罗诺夫斯基(《黑天鹅》)等资深电影人的指导,反复打磨剧本和拍摄,等作品拍完后,圣丹斯会帮入选者找合适的投资方。
而柏林电影节有柏林人才(Berlinale Talents)项目,每年邀请大约300名年轻电影人参加,资深电影人会给他们做讲座、大师班等。编剧和导演往往是独自工作的,而这个项目能够让年轻同行间互相学习并向资深影人学习。
总而言之,杜比学院可以通过这两种人才培养计划接触到年轻电影人,为他们提供声音培训。此外,洛杉矶独立电影节以及旧金山电影协会也有很棒的人才培养项目,我们与他们也有合作。
一提到声音或音效,很多观众可能就自动联想到一些大片或是声音表现力非常突出、明显的影片。而电影节中有很多音效不明显的独立电影或文艺片。您如何看待这些独立电影给观众的声音体验?
认为有创意的音效只专属大片,这是一种误解。实际上,许多低成本的独立影片中都有极具创意的声音运用。我刚从纽约翠贝卡电影节回来,我在一次大师班上和年轻导演Justin Tipping进行了对话。他执导了一部叫《Kicks》(注:Kicks在俚语中意为运动鞋)的电影。故事发生在加州奥克兰,一个小孩的一双运动鞋被偷了,他想尽办法想把这个鞋找回来。这个导演和他的声音设计师对声音的理解很深刻,他们利用声音让城市成为令人难忘的一个角色,并强调了这个孩子的情绪变化。真希望这个片子用的是杜比全景声,效果会更好。
杜比学院和圣丹斯联合设立了杜比家族声音奖学金。对于那些将在电影节展映、在声音设计上很有想法却没钱执行的影片,这笔奖学金可以资助其音效的制作。今年我们资助了两部低成本独立影片:《瑞士军人》和《寻找蛮人》。经过杜比全景声混音后,给观众带来了沉浸式听觉体验。这两部影片在圣丹斯首映后,一些影评里罕见地提到了声音这部分,可见杜比全景声对独立影片声音提升的作用之大。
加拿大国际纪录片电影节(Hot Docs Canadian International Documentary Festival)展映了一部叫《岛与鲸》(The Islands and the Whales)的纪录片,是第一部用杜比全景声混音的纪录片。我们对此很兴奋,这表明纪录片领域也意识到杜比全景声的作用了。
您曾在天行者音效(Skywalker Sound)工作,可否谈一下那段工作经历和从中获得的经验?这些经验对您后来加入杜比学院有什么帮助吗?
那是一段美妙的经历,可谓梦想成真。我在那里工作了11年(1999到2010),有机会和乔治·卢卡斯一起工作并学到了很多。我从那时开始意识到声音强大的叙事作用。那之前我也有误解,认为有创意的音效主要用在大片、科幻片、动画片中。通过和天行者音效的艺术家们合作,我开始明白每部电影都能从有创意的音效获益。我刚入行时有很多导演在拍对话很多的喜剧片,那时他们觉得有立体声就够了,不需要5.1声道,但现在5.1声道成了惯例。而未来杜比全景声可能将成为惯例。
天行者音效有个专门做声音的地方叫做天行者牧场(Skywalker Ranch),那里很漂亮,你可以和许多有才华的艺术家们一起工作。这让电影创作者真的能专注于声音这个部分,体现了对声音设计艺术的尊重。我想这是天行者音效的神奇之处。
对我来说,从天行者音效到杜比学院的转变是很容易的。杜比公司和天行者音效多年以来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第一部以杜比全景声格式上映的影片《勇敢传说》就是在天行者音效进行混音的。
您曾采访过《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美国狙击手》、《边境杀手》等片的音效师,可否举例说明这些影片在声音上的成功经验?
首先,他们都是才华横溢的声音艺术家,很成熟,入行很久;其次,与他们合作的导演懂得如何创意地使用声音。无论一个音效师多棒,如果导演不给他展示创意的机会,那也是没用的。所以这几部片子可以说正好是这两个方面结合的很好的例子。这些影片都为创意音效提供了表现机会,另外,都实现了音效和配乐的有机结合,尤其是《边境杀手》的配乐非常赞。作曲家约翰·约翰森和音效团队沟通密切,才打造出了丰富的声音质感。
您如何看待声音和画面的关系?
声音和画面的最基本关系是直接对应关系,即声音直接对应银幕上的画面,业内俗称“看到声音,听到声音”。但这是初学者的做法。更高阶的做法是,更抽象地使用声音,声音也不一定要对应画面。著名剪辑师和声音设计师沃尔特·默奇曾说:信息通过画面这个前门传达给观众,而声音是后门。声音更偏潜意识,所以用更为抽象的方式处理声音是没问题的。
在《教父》中,当迈克尔第一次准备在城里的意大利餐馆杀人时,我们能听到列车驶过的轰鸣声。但前后画面中并没有出现列车,因此声音和画面并不对应,那个声音只是象征地体现迈克尔内心的剧烈波动。但观众并不会质疑这个声音的出现,因为在城里听到列车驶过的声音很正常。因此《教父》虽然是单声道混音,但其声音设计非常复杂,很有想法和创意。
哪部电影的声音给您的印象最深?为什么?
我是科恩兄弟的粉丝,他们曾合作过的音效大师Skip Lievsay(《冰血暴》)很棒,他们与作曲家的合作也天衣无缝。但真正让我激动的是电影节上一些小成本影片的创意声音设计。在圣丹斯电影节上,我被成本不到100万美元的《抽搐症候群》惊艳到了。它讲的是一群高中女学生患有疾病妄想症:以为疾病发作了,但其实是心理作用。这样的设定给了音效师很大的发挥空间,用声音去表现这些女生的主观体验。该片的年轻音效师叫Chris Foster,我和他取得了联系,在纽约见了面,希望以后能和他有合作。
还有一个例子是《45周年》,讲述结婚45年的一对夫妇的故事。影片大部分场景发生在他们家里。经常有大段剧情是他们两个在家里,没有对白,没有音乐,这给了音效师一个绝佳的机会,通过声音把房子本身变成一个角色。它会发出嘎吱响,象征了他们的生活如一潭死水。像这种小成本影片出乎意料地、创意十足地运用音效是让我最兴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