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了20年钢琴的郎月婷,机缘巧合演了一部话剧后,随即踏入演艺圈。马上就和杜琪峰这样的大导演合作,出演《盲探》《华丽上班族》这样的商业大片。后来又陆续接演《喊·山》《惊天大逆转》,可谓星运无限,前途光芒。从钢琴演奏家到演员,她如何适应巨大的转变?拍摄电影的经历有何体验?近日巴塞电影对郎月婷进行了专访。听她聊聊那些电影背后的故事。
机缘巧合由话剧走上演员这条路
巴塞电影:您是钢琴演奏家出身,是从六岁开始学琴的。谈谈这段经历吧。是自己的兴趣吗?
郎月婷:其实就是特别普遍的,我觉得像我这么大的80后,家里就一定会让你在小时候学个乐器,或者女孩报个舞蹈班。当时我妈给我报了一个舞蹈班,一个电子琴班。我是一个骨骼特别硬的人,舞蹈班老师还觉得我个高,把我放中间。但一个月之后所有小朋友劈叉都下去了我还是在半蹲。但电子琴那边学得很顺畅。我妈就问我说:“选一个吧!”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电子琴啊。电子琴学了大概半年多,我的老师就跟我妈妈说,你让她换钢琴吧。因为电子琴再往下学也大概就是这样。所以就学钢琴了。就这样学下来了。
巴塞电影:一般家庭的女孩会觉得学钢琴考个十级就差不多了,可以以学业为重。
郎月婷:说起考级这事儿也挺好玩的,好些朋友会问:弹钢琴的?哦那你几级了?但考级的全称叫“全国业余钢琴考级”。我六岁学了不到一年琴,不到七岁的时候就考到六级了。所以就再也没考过了。然后就考中央音乐学院附小,就是专业院校,专业训练。
巴塞电影:为何打算走专业这条路?
郎月婷:其实我也没那么多打算,只是我当时的老师是大连最好的钢琴老师,他的建议是我考音乐学院附小试试,我当时也真就是考一下试试。其实觉得考不上。考上了就要做抉择。我记得我妈妈问我想不想去,我说想诶!(笑)我现在也不知道当时怎么给了这样的回答(笑)。
巴塞电影:考上附小以后相当于走上这条路,不能回头了?
郎月婷:对。很多人大学才开始选专业,等于说我在附小就给自己选了专业,等于说这条路到大学还是钢琴。
巴塞电影:后来你的钢琴弹奏得非常好,还在国内外演奏了很多音乐会,可以说这也是一条很宽阔的道路。为何突然放弃钢琴进入演艺圈?
郎月婷:其实我在排那个话剧前一直都没有想做演员,我也没有对表演,对这个行业有什么特别的兴趣。我爱看电影,平时也看话剧。但那就是个兴趣爱好。就像可能很多演员也会去听音乐会,是一样的。但就是机缘巧合,林兆华导演在找一个弹钢琴的(演员),要在话剧里现场弹钢琴的女孩,很正常找到我了。见到我一面之后给我打电话说:“我让他们把剧本发给你了,你看一下。”我想:为什么弹琴还要看剧本啊?他说那里面有个角色挺适合你的,你来演演。我当时真的说我演不了。他说为什么?我说我不会演戏,演话剧我觉得很难啊。话剧在我心中还是挺高大的。那个戏(《伊凡诺夫》)的男一号是濮存昕老师,他和林兆华老师和我见了一次,半哄半骗半鼓励地跟我说:“没关系,你就一块来排练,一块玩玩嘛!不行再说。”所以我想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跟你们排练玩玩(笑)。就是这么一个机缘把那个话剧演完了。那个话剧我就跟他们排了三四个月,到最后也发现没人替我呀!那肯定是我演,在那个话剧我也弹琴,我也演戏。
巴塞电影:对于演员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那是什么让你决定不仅是玩一玩,而是决心进入这个行当?
郎月婷:其实都没有,因为有一个机会认识杜琪峰导演,杜导看到了我的照片,后来给了我《盲探》里的那个角色。到那个时候还是“试一试”,我不知道什么叫拍电影,我只是觉得试一试这个机会。再后来拍《华丽上班族》我就开始有点认真了,不是有点,我其实挺认真的(笑),因为要准备,压力也是有的。导演和其他演员都那么好,起码我不能拖别人后腿吧。所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得拍戏这件事我是要认真对待的。虽然我最开始的初衷是“试试看”,但我此时此刻在做这件事,起码要认真去做。没有任何一个时间点让我觉得:“现在开始拍戏,再也不弹琴了。”并没有这样一个点。
巴塞电影:你现在还会经常弹琴吗?(郎月婷:还是会)还会参加钢琴演奏活动吗?
郎月婷:我当时有点贪心,也想的太美好,觉得这两件事不冲突。拍起戏来才知道,时间上是很冲突的。因为你没有大块时间去练琴,你怎么去准备音乐会?我们以前准备音乐会的时候每天至少要练五六个小时,现在拍着戏怎么会有这样的时间?而且也不在家。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我都没有开任何音乐会或钢琴演出。等于说在这个阶段先放一放。
巴塞电影:现在专职做一名演员,如果发现自己现在离钢琴越来越远了,有没有纠结?很久不练,而只是在电影里弹弹,可能就没有做一名“著名钢琴演奏家”郎月婷的机会了。
郎月婷:其实我这个人吧从小就没什么梦想,没什么太大的理想。小时候弹琴就没有太多的想法,说我要变成一个多好的钢琴家。就是觉得这是我的专业,此时此刻眼前我认真对待它。转过来拍戏也是一样的,没什么太大的期望值。与此同时我又觉得不弹琴有点可惜,我倒是希望我在未来一两年之内能把时间平衡一下,多放一点时间去弹琴。音乐这件事一方面可能像你说的,因为练琴的时间少,离我有点远。另一方面,你身在其中的时候会有很多不好的回忆(笑)。比如说:考试、比赛、练琴,很痛苦的那些时刻。还有某些曲子我以前是完全不听的,我就不懂别人就怎么觉得这个曲子好听。但那是因为我同学和自己弹得太多,觉得很烦。现在反过来就觉得:哦,世界名曲果然是世界名曲啊(笑)。所以这对我听音乐这方面来说有好多惊喜,这是我特别开心的一件事。
巴塞电影:比较喜欢哪些钢琴大师和名曲?
郎月婷:弹得多是肖邦,莫扎特,德彪西什么的。我自己喜欢这些。
《盲探》:进组不知演孕妇
巴塞电影:是怎样和杜琪峰导演认识并加入海润的?
郎月婷:是杜导先看了我的照片,跟我的经纪人,也是他的制作总监说有机会到北京来见我一下。那之后我都没见到杜导,第一次见是我去香港,要签约。下午在公司签了,我经纪人跟我说晚上杜导杜太请你吃饭。签完约下了楼,杜导杜太在车里面,就上车,第一次见打招呼。
巴塞电影:在签约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这是你人生的转折点?和钢琴有可能作别?
郎月婷:完全没有想到。当时我说得很明白,他们态度也很明白。他们又不知道我会不会演戏,杜导还是很在意他用的演员会不会演戏。如果他真的接受不了我,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差了(笑),那也就算了,没有下面。虽然合约是合约,如果不做了也就不做了。
巴塞电影:大家总觉得杜导是一个对演员很严格的导演,当你第一次和他合作《盲探》的时候,作为非科班出身演员,有什么感受?
郎月婷:概括当时的状态就是“蒙圈”(笑),什么也不知道。但那也没办法,你也得拍啊。那个角色对当时的我真的挺难的,首先她性格很复杂。又极端又偏执,而且还得杀人,并且当时在演之前完全没有人跟我说过那是一个孕妇。因为银河映像是没有剧本的,杜导那个模式是他和韦家辉导演一起,剧本是当天早上新鲜出炉打印出来热的给你。所以到试装的时候服装老师拿给我“肚子”才知道:“难道是孕妇?!”整个人就懵了因为你不知道孕妇怎么走路,你所有的形态都是现想的。第二天拍就有走路的戏,就现场试呀不对呀……好不容易找到了点感觉。我拍之前已经想好了,我听说过杜导会凶,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你要骂我就骂我好了。但是至今杜导都没有很凶,都没有骂过我(笑)。我后来发现他对演员还是蛮好的,他其实蛮照顾演员的情绪的。他也知道你此时此刻也在尽力做了,我骂你也没用吧(笑)。
《华丽上班族》:贴近角色,排练像舞台剧
巴塞电影:有了第一次和杜导合作的经验,拍《华丽上班族》会不会更有信心?
郎月婷:这一部我自己稍微安心点,原因是我和那个角色还挺贴近的,都是城市里正常的生活,角色性格、形象都和我本人蛮贴近的,所以我演起来并不是很费劲。在拍的过程中没有很多为难的地方,“啊,这怎么演”之类的,因为是本色一点的状态。
巴塞电影:《华丽上班族》既是一个音乐剧,也是全搭景的拍摄方式。有点像话剧的感觉,对这种你之前没尝试过的拍摄有什么体验?
郎月婷:对我来说肯定是之前没尝试过的(笑)。的确有一种戏剧、舞台感。我们拍摄之前排练了非常久,很多场景、镜头。那些群众演员都是跟组的,几个月都跟我们在一起。大家一起排练了非常久,包括一些形体的东西。那几个月是一个大型的训练,跟舞台剧、话剧排练非常像。
《喊·山》:拍戏冻到手发青
巴塞电影:之前杨子导演说过,之所以选择你来演《喊·山》,一方面你是公司的演员,另一方面是看中了你的气质,第一个相中的就是你。你在看到《喊·山》剧本的时候,对于哑女的角色,是怎样考虑的?
郎月婷:(笑)这事儿很好玩。我在拍《喊·山》之前就认识杨子导演了,他真的是第一时间没有做任何其他考虑,先找的我,也一直等我最后做决定。他发给我剧本看的时候,看了三四页,我整个人充满问号。我想说:“你是怎么想的?这个角色、时代背景,你觉得我怎么就适合演这个角色?”看完剧本后觉得这个故事很吸引我,这个角色她背负的那些东西,还是一个哑女,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角色。但我回答杨子导演说,我不懂你为什么找我,我也觉得我演不了,演不好。你找我的时候有考虑后果吗(笑)。后来他打消我很多顾虑,他说我完全没有想拍一个文艺的农村片,特别土特别接地气的那种。我之所以找你是希望你带着你的气质把这个角色演完,我希望这个角色与那个时代背景非常跳脱,因为实际上也是。她是一个特例,她不会融入人群中就认不出来。我也是犹豫再三,尽自己最大能力试一试这个值得一试的角色吧。
巴塞电影:你在演《喊·山》前有没有看类似的影片?比如《盲山》与《喊山》电视电影版。
郎月婷:那个版本的《喊山》我至今没看,《盲山》看过,张艺谋导演的那些也看过。那些就是我看剧本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想说杨子导演你是想拍一个这样的电影吗?你怎么能找我呢?但这是一个误会。我们的《喊·山》跟以前这些电影是完全不一样的,侧重的主题并非反应当时的现实,而是人的情感。完全是一个情感爱情片。
巴塞电影:你在演哑女的角色的时候,是否觉得应该在结尾情绪爆发的时候喊点什么话?
郎月婷:很多人都跟我说:“好期待你最后说话。”(笑)我是很喜欢现在这个处理的,我当时沉浸在表演状态里的时候觉得语言是不太需要的,所以从未想过这个角色最后是不是应该说话。我反倒觉得,她所有的情绪都在,她所有的经历都有,她只是不愿用语言表达,不习惯用语言表达了。如果突然最后用语言表达,无论如何都觉得是一个矫情的事情,为了效果而做的,特地安排的事情。当时我自己沉浸在那个状态里,觉得哑姑根本不想跟别人说话呀,她只跟她最亲近的人韩冲有直接的表达。她这种背景是有很多自我保护的,不可能到处和别人表露心声。
巴塞电影:拍《喊·山》的时候是10月份,天气好像很冷。
郎月婷:哦,这个天气,真是……我们是10月10号开机的,当时是金秋,就是电影里浮现的景色,树叶都是彩色的,黄、红、绿。我们就抢那个景,大概两星期把所有的外景,带上山、树叶的都拍完了。然后10月底天就下雪了。戏里的衣服是单的衬衣,很多场戏,包括缝衣服打结的戏,手都是动不了的,青的。导演说没法拍特写,让化妆师用粉底给我盖了盖。
巴塞电影:这部戏又把你从类似话剧的搭景中拽到活生生的实景农村来,有何体验?生活上有不便吗?
郎月婷:生活上还好,因为我们住在县城里。但每天拍戏要盘山公路开车一个多小时上去。我记得最久的一次是山上起雾了,下山的时候天本来就黑,我们全组人用了三个半小时下来的。因为连前面车开的双闪都看不见。再就是各种条件艰苦。我们好些景是要爬到山头啊,山沟沟里啊,徒步大概半小时,我们摄影组扛机器扛好多遍。很佩服他们。我在里面有洗头发的戏,天已经冷到说话都有哈气了,就往水里加热水,冒热气。戏里是秋天啊,不可能冒热气啊,于是就换成凉水。凉水洗完,头发拿出来五分钟就结冰了,硬的。
巴塞电影:你跟王紫逸合作了三部电影,谈谈合作感受。
郎月婷:角色不一样,你对对方的认识也是不一样。《华丽上班族》里我们的角色都是初入职场的新人。但戏里大家挺不一样的,跟平时生活反差也很大。王紫逸在《喊·山》里的角色性格和他本人倒是蛮贴近的。因为平时生活里熟嘛,所以跟对方演戏还是很安心的。
《惊天大逆转》:全新的拍戏节奏
巴塞电影:《喊·山》后你又演了中韩合拍片《惊天大逆转》,和韩国团队合作,有何新感受?
郎月婷:非常不一样。除了导演,我和钟汉良都是韩国团队的。你能感受到一个全新的拍电影节奏、方式。里面有很多动作戏,他们的专业度也让人惊叹。我自己也看过很多韩国电影,觉得有机会探索一下他们是怎样拍电影,也是很宝贵的。
巴塞电影:与内地、香港不一样的工作模式。
郎月婷:对,完全不一样的。可能因为他们团队也是合作过的,他们的默契度非常高。让你觉得“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做就好了,没有任何问题。”让演员觉得很安心。
巴塞电影:有不少观众会觉得《惊天大逆转》结局为续作留下悬念,就你所知,会有续作的可能吗?
郎月婷:其实他们有想过,但目前没有那么具体。这个故事有点意犹未尽,有很大空间,所以也留个悬念,如果大家喜欢看的话。
拍电视剧:做皇后娘娘很开心
巴塞电影:从媒体上看你后来有拍MV,做公益。有新的电影相关项目吗?
郎月婷:拍完《惊天大逆转》后就拍了另一个戏,到这个月才休息了几天,中间是没有断的。但因为之前那个电影还不能说,还没公布,所以大家不知道。那个电影拍完之后我人生中第一次拍了电视剧《天泪传奇之凤凰无双》,是一部科幻古装,不穿越,有涉及到外星。演的是一个皇后。还挺开心的。
巴塞电影:做皇后娘娘感觉怎么样?
郎月婷:开始很心虚啊,试装后感觉自己长得挺像皇后的(笑)。他们也总跟我说:你看你还是很端庄的。而且说皇后不能脸太尖,因为以前是看面相的嘛。所以觉得你还蛮适合的。我说那好吧(笑)。
巴塞电影:电视剧和电影的团队,节奏等方面都是不同的。有何体会?
郎月婷:对,节奏和表演上的细节还是挺不一样的。拍电影因为大银幕的表现,可能更多的是收敛,蛮注意一个度的。刚拍电视剧的时候小适应了一段时间,有时候导演就会说“再多一点,再多一点”(笑)。对于我的表演方式和经验来说也是全新的。
巴塞电影:接戏有什么考量和标准?
郎月婷:我个人来说,小成本大成本,新导演大导演都不是我考量的问题。最好的是角色。剧本和角色喜不喜欢,是我拍这个戏唯一的原因和目的。如果你对这个角色没感情,我个人来说不感兴趣又没意思,那就算了。之前有人问我你喜欢拍文艺片还是商业片?对我来说电影不分文艺片商业片,只有好与不好之分。有机会的话就多试一些不同的角色。
巴塞电影:有什么喜欢的电影和导演?
郎月婷:一下就能想到的是《绝美之城》和《年轻气盛》,还有一些老电影,《天堂电影院》之类。还有《海上钢琴师》《钢琴家》这两个电影,因为以前我弹钢琴,觉得跟钢琴有关的电影拍到这个份上也是值得了。
巴塞电影:还有一部德国电影《四分钟》,被称为钢琴版的《爆裂鼓手》。
郎月婷:啊,那个没看过,要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