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代的香港,以其强大的流行文化和市场经济的威力,对于刚刚从温饱中解救出来的内地人来说,它是财富和自由的象征,简单的商品交易就能养活一个人、一家人,而且可以衣食无忧。那个时候饭桌上流传着关于下海淘金的神话,电影中秦海璐从破旧的东北工厂出发,一路向南,寻找自由的青春和金钱。高楼林立的香港街道最终让秦海璐们梦碎浅水湾,关于梦想的代价最后只能用卑贱的躯壳来偿还。
《榴莲飘飘》是一个普通女性关于个人命运的一次悲剧性选择,秦海璐让散发着怪异香味的“榴莲”拥有了直抵人心的力量,它坚硬多刺的外壳包裹着一颗柔软的内心。秦海璐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一条看似孤寂但又注定大放异彩的演艺之路,因为她关心小人物,内心有大悲悯。
作为演员,她天资聪颖,对角色的挑选和塑造仅仅用“实力派”来形容已经太过简单。她和刘杰导演合作的最新类型片《捉迷藏》再一次证明了她对角色本身的深刻理解,将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杀人犯演绎的入木三分。
苏红在繁华的都市里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她独自一人抚养着患病的女儿,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她是被社会遗忘的底层蝼蚁。身上既流淌着卑微淳朴的下里巴人的血液,同时又带着几分丛林社会的嗜血本性。
她是一个精神偏执的人,财富和不公改变了她对世界的认识。一个生活在封闭时空,生活被铁丝网电线杆缠绕的可怜女性,她的眼里是看不到光明的。
秦海璐在《捉迷藏》中贡献了文艺女神的绝杀演技——“眼神杀”。作为一个精神分裂者,她的眼里时刻充满着不安全感,但又极度冷静和克制。她既是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刽子手,又是一个小孩子的母亲。她的笑是复杂的,她的哭是令人紧张不安的。她把关于一个困境中的母亲的所有可能都展示在了大银幕之上。
心悸和胸闷是行凶者的犯罪现场留给观众的感受,秦海璐放大了现实生活的惊悚,过去对她来说是一种创伤,过去的贫穷和居无定所更是。
《捉迷藏》是秦海璐和刘杰导演第二次合作,第一次是在国内最优秀的青春片《青春派》里,尽管是客串,但寥寥几个场景就将严厉又富有幽默感的老师塑造出来,捧腹之余令人回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
作为恐怖片的《捉迷藏》,让秦海璐再次有机会去自我突破。出身于话剧表演的她,对于类型化的表演拿捏可谓轻松自如。在完成极端情绪的表达时,能够不露痕迹地将现实生活的逻辑带入其中。她的表演是写实的,动作是生活化的,是情感驾驭的绝佳范本。
惊悚和恐怖只是一种类型和商业包装,但要真正地触及到观众的情绪,绝不是惺惺作态的拙劣模仿,必须是困境中的一次有力反抗。秦海璐从人物的经历出发,去理解去体验角色,所以银幕上的人格分裂者苏红,是一出无可挽回的悲剧的最大牺牲者。她其实和普通人一样,只是想拥有舒适安全的居住空间,但生活让一切失控。《捉迷藏》里的文艺女神秦海璐“秀”的不单单是演技,而是作为一个演员呈现出对这个世界的独特观察。
几乎不用怎么费力地去证明秦海璐是一个好演员,因为只要她出现在银幕上的那一刹那,她就被电影之神选中,她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也恰巧为芸芸众生说话,她不选择重复自己,也从来不沉溺于自己的精神舒适区。
从《榴莲飘飘》中的下海淘金的性工作者,到《鸡毛一样飞》中梦想成为空姐的色盲女;从《红玫瑰与白玫瑰》的职场女性,到《钢的琴》里的下岗女工;从《到阜阳六百里》中的月嫂,到《捉迷藏》里的精神分裂者……秦海璐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这个瞬息万变时代里的普通女性,她们或坚韧,或脆弱,或独立,或无助,但她们都跨越银幕的时空隔阂,让角色本身在现实中荡漾开去,或多或少的为女性的权益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