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我不是潘金莲》某种程度上是冯小刚自己在寻找答案

2012年《一九四二》上映后，冯小刚做了3件事，他成为了2014年春节联欢晚会晚会的导演，拍了《私人订制》，以及这部在今年11月18日上映的《我不是潘金莲》。

事实上，这三件事情并不是互为因果，但它们的确是冯小刚在拍完自己终于想拍的电影之后产生的连带效应。在2013年的华表奖上，他甚至表示“我随随便便拍一部电影就卖钱，我认认真真拍一部电影就不卖钱！这让我产生了很大的困惑！”

可以说，拍《我不是潘金莲》，某种程度上是冯小刚自己在寻找这个困惑的答案。

一、圆画幅的险：电影的投资主创一票人中，只有摄影师支持冯小刚 

13年前的《手机》当然不是冯小刚和刘震云的第一次合作。有心的观众早在《甲方乙方》里就发现，那个迷恋上“阿依吐拉公主”的花痴文艺青年就是刘震云出演。然而当善于讲段子的冯小刚开始与刘震云作家这个身份开始合作的时候，就不是他想要笑声这么简单了。

于是有了《手机》这样一部电影，预言式地给每个人的未来添上了一笔不快。

这部讲述电视台主持人婚外情的电影也是冯小刚第一次和范冰冰合作。那是范冰冰签入华谊，渴望从电视演员转换成电影演员的时刻，每个人都说，冯小刚挖掘出了范冰冰不同寻常的一面。

2003年啊，那个时候，没有“小钢炮”，也没有“范爷”。5300万票房的收入排在了全国第一。

于现在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手机》之后的冯小刚与喜剧渐行渐远，2012年，他终于拍了自己20年前就想搬上银幕的《一九四二》。贺岁档大战中，2.2亿的投资换回3.7亿的票房，华谊的股价也跌停，不得不让《私人订制》立刻上马，还华谊的人情。

兜兜转转，冯小刚、刘震云、范冰冰，三位一体一样的，在2016年，拍出了《我不是潘金莲》。这是13年后，冯小刚和范冰冰的第二次合作，是冯小刚和刘震云剧本上的第三次合作。然而这次合作，吓坏了所有人。

在3月14日，第一支预告片曝光的时候，不少人以为，这罕见的圆形画幅只是预告片玩的花招。然而冯小刚说，圆形画幅会贯穿全片。

比观众还不能接受的，是电影的投资人和主创。在拍摄地婺源，当冯小刚提出要拍圆形的时候，遭到了自己的老朋友刘震云、张国立以及王中磊的集体反对。争吵的结果是冯小刚“摔门而去”，张国立说。

冯小刚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摄影师罗攀站在自己这边。“我就不遗余力在解释为什么拍，一直到那天晚上喝酒，我为什么发那么大火摔门而去，我就想拍一个圆，你们丫谁不想投资你们丫就别投，我自己投资，所以我有很多道理但是我还就不想说了，我他妈就想拍了，没道理。”

二、改名与角色的险：一直在博弈?曾有传闻范冰冰是替代的白百何 

“这些人始终是站在我的对立面，所以我没有被一帮人捧着变成泥菩萨，这个圆是我坚持下来了，因为我很不希望在我老了之后后悔这件事儿。”

拍圆这件事上，充分凸显出了冯小刚性格中的执拗。事实上，选择拍《我不是潘金莲》，就是某种程度上的一意孤行。

2012年，当《一九四二》还没有上映的时候，刘震云出版了这本他茅盾文学奖之后第一部与观众见面的长篇小说。从那个时候起，冯小刚就动了改编的心思。然而刘震云透露，当年因为种种原因，只能搁置，直到2015年，拍摄的条件才真正成熟。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冯小刚直到2015年才开始真正拍摄呢？我们似乎可以从电影立项中寻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在2015年7月，《我叫李雪莲》出现在了电影拍摄制作备案公示表中，编剧署名为刘震云。

从《我不是潘金莲》到改名《我叫李雪莲》，自然是担心电影的名字会产生一定的误读。直到拍摄完成，电影才最终定名为《我不是潘金莲》。从潘金莲到李雪莲再变回潘金莲，我们都可以想到，冯小刚在与什么博弈，但我们都选择了沉默。

2015年11月，冯小刚在婺源看景的照片曝光，随之曝光的自然是女主角李雪莲的归属，最终花落范冰冰。彼时，有传闻范冰冰从白百何手上拿走了这个角色，但之后，为了这个角色，范冰冰也化身农妇，在婺源乡下着实和大黑牛相处了一段时间。

“我是从头到尾我其实挺心疼她的，因为范冰冰啊，她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然后要说着方言，然后又要增肥去扮演。而且有一段时间其实她生病了，在婺源，没人照顾她。所以我是挺心疼她的，我是觉得她已经高度接近李雪莲了。”大鹏回忆起自己在婺源拍戏时，回想起每天和范冰冰彼此面对，她不化妆，甚至走在人群里，也不会有人认出来。“她为了深度进入到这个角色，做了很多的努力和工作。”

不光是范冰冰，大鹏自己为了演好王公道这个乡下公务员的角色，特地揣摩了一位三线城市公务员的神态，他甚至会注意到，这些人在掐腰的时候，会把手背过气，用手背扶着腰部。在讲述这个细节的时候，他把这个动作对我又做了一次。

不光是动作、神态。在冯小刚选定婺源作为拍摄地之后，所有演员又面临着新的挑战——学会当地方言。剧组一开始给各位演员寄出了当地剧院老师的方言录音，但在到了婺源以后，有一天，范冰冰和大鹏在吃饭的时候，偶然听见服务员说话，两人让服务员帮忙又录了一个版本。后来的表演中，他们会按照这个版本来学习和表演。

三、换档的险：过审难？坊间有着各版本说法 

选定婺源也是冯小刚的主意。在最近一场和李安导演的对谈中，他抱怨北方太丑，铝合金、瓷砖、蓝玻璃，厕所用的建筑材料全用来盖楼。反而婺源还保留着一点古老中国的情调。

也是在这场对谈上，他第一次提名点姓地感谢了电影局领导。“因为有媒体在，我现在要说点心里话。”冯小刚说，“《一九四二》《我不是潘金莲》这样的电影能上映，电影局承担了很大的责任和压力。”

“像宏森这样的人，他写小说，能看到导演的初心。顶着很大的压力，不知道电影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所以我要说，我非常非常非常尊敬他们，感谢他们。为中国导演扛了这些雷。这就是一份担当。”

冯小刚导演公开说这番话，自然与电影临时改档有关。在7月份的发布会上，《我不是潘金莲》宣布定档9月30日。而在原定档期前，电影分别参加了多伦多电影节的展映和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的竞赛单元。原本是非常有节奏的宣传，却在冯小刚拿下金贝壳奖之后，突然间宣布移档到11月。

这样临时的调动，自然让所有人都觉得，与影片没过审有关。

一位参与到电影宣传中的工作人员透露，在9月初参加多伦多展映的时候，确实有着尚未过审的问题。但是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时，就已经拿到了龙标——因为国家规定，没有龙标的电影不能擅自参加境外电影节的竞赛单元。

然而从圣塞巴斯蒂安归来的时候，临时改档确实给电影宣传上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原本做好的一批路牌只能弃用。而原本定下来的路演，最后也悉数取消。

但是冯小刚导演自己一再否认改档和没过审有关。在中国传媒大学第一次的放映中，就有学生问到电影的过审问题。而冯小刚导演说，你们看到的就是最终上映的版本。

然而坊间仍然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言，甚至说，《我不是潘金莲》惊动了中央，需要最高层来审核通过。

在11月与清华大学的同学见面时，冯小刚主动提及了改档原因：“电影局的宏森局长跟我说，10月太热了，你去11月。”似乎想要将改档这件事情盖棺定论——就是要把传统淡季的11月变成旺季，自然也是与今年的票房目标有关。

然而《我不是潘金莲》用圆形画幅能不能吸引到中国观众，这又是另一个需要等待回答的问题。

四、冯小刚的险：为了58岁的自己而拍?恨早年弯路走太多 

在第一支预告片之后，很多人猜测，冯小刚用圆形画幅来拍这个故事，是想营造一种偷窥的感觉。这个猜测被冯小刚本人否认——他从南宋画家马远、夏圭的扇面画里得到灵感，想用传统的中国文人画来展现这个荒诞的世界。

《我不是潘金莲》的摄影师罗攀在问答网站上也回答了这个问题：“首先它并非只是使用在预告片中，不存在什么营销手段问题。其次，使用圆形构图完全没有造成“偷窥”的意图，实际上，在拍摄的时候，也尽量避免这种可能性。全片只用了三支镜头拍摄，而且是最古老的三只镜头。长焦和广角端的焦距都没有使用过。”

罗攀说，使用圆形画面是一种特殊的考虑，主要是为了更好的表现“中国风情画”的特色。它的确借鉴了中国画的元素。无论是构图，色彩，还是运镜方式，都是经过很多设计的。

但是一贯喜欢“冒犯”观众的冯小刚，这次拍了一部圆形的电影，会不会让期待看冯氏喜剧和范冰冰的观众感到失望，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

但可以说，《我不是潘金莲》是冯小刚为了自己而拍。

毕竟这是一个“秋菊打官司”一样的故事，如果同样用写实主义的方式来拍，无非是走了张艺谋的老路。而在《一九四二》票房和《私人订制》口碑失利的情况下，冯小刚的确需要找到创新的方式为自己提气。

连冯小刚自己也承认，如果不是开头接连三个本子被毙，不得已写了《甲方乙方》，自己早就不用走弯路，可以一直去拍《一九四二》和《我不是潘金莲》这样的电影。

可能每每事与愿违。冯小刚说的也许是气话。已经58岁，坐拥33亿票房的他，成绩比第五代的导演都要亮眼。现在的冯小刚，不是要证明自己还能拍，而是真的要去寻找那个答案——认认真真拍一部电影，也能受到大众的欢迎，毕竟从《甲方乙方》开始，他一直和最寻常、最个体的中国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