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维亚·德哈维兰的名字刻在奥斯卡奖杯和制片厂制墓志

大家都知道派拉蒙诉讼压垮了好莱坞大制片厂制，使得当时的五大电影制片厂把自己控制的院线拆分出去，告别了垂直一体化的时代。但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当年大制片厂制下的明星制会被后来的明星经纪制度所取代，同样也是一场诉讼，这是一场有关华纳兄弟的诉讼。而诉讼的另一位主角就是如今已是百岁老人的著名影星奥利维亚·德哈维兰，她最为大家所熟知的角色便是《乱世佳人》里的梅兰妮，与费雯丽的郝思嘉乖张的性格不同，德哈维兰的梅兰妮柔软优雅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恰恰是原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所称的“犀利而坚韧的勇气”。

德哈维兰（左）在《乱世佳人》中饰梅兰妮

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不仅让德哈维兰凭借《乱世佳人》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在现实生活中，她也一如梅兰妮一样，在需要抗争的时候决不妥协。

去年已经100岁的德哈维兰是真正参与过好莱坞影史变革的人，她不仅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了奥斯卡的奖杯上，而且也留在了大制片厂制的墓志铭上。

1944年，她与其老东家华纳兄弟的一场诉讼，从此改变了好莱坞制片厂与明星们如地主与奴隶般的关系，间接地，也从此拉开了好莱坞经纪人行业崛起的大幕。

这场诉讼甚至改写了加州的劳动法，坊间更是把这条法律称为“德哈维兰法典”。

这一切我们还是从1939年的经典电影《乱世佳人》讲起。

那一年，凭借《乱世佳人》入选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的德哈维兰获得了更多的影坛关注之后便在1941年选择加入了美国国籍，并获得了更多的演艺机会。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加州劳动法就规定了劳资合同最长期限为7年。好莱坞创造了明星制的同时，又通过大制片厂制对于行业资源的垄断优势尽可能地签约大明星，从而最大化地让明星们投入自家的生产，创造收益。

但明星毕竟做不到每一天都在工作，于是好莱坞的律师们就帮着片厂给7年的劳动合同做了另一番定义——参与工作的时间加总满七年。于是，很多艺人的合约因为休息日的存在就被延长了，有的甚至会多出两年。

所以很多艺人本以为终于可以改换门庭或是谈续约提高薪资的时候，却发现老板根本不搭理你——因为你还走不了。

此外，为了增强艺人的知名度与抬高票房成绩，合同条款往往还会赋予电影公司操控明星公众形象的种种权利。例如，公司会事先写好明星的发言脚本，规定其对外拍照的姿势，还有恋人等方方面面。在公司的要求下，明星有时还必须去整容、染发、更改姓名和生平细节。

角色选择上，大制片厂会让艺人——特别是女明星塑造尽可能统一的角色形象，以便用银幕性格来塑造这些明星的公众形象，令观众以银幕形象去投射对明星的喜爱。德哈维兰在她78岁的时候接受美国演员工会采访时就曾提到，她非常讨厌一些自己曾经在华纳扮演过的角色。

被大制片厂控制的明星们，更多的是制片厂的工具，老板们想到的更多是如何榨取、穷尽价值，而非开发更多或是帮助明星有更好的成长。而且，因为这样的雇佣合约，当时那些大明星的工资们与今天明星们的收入相比，差之千里。

比如在1947年，最具人气的明星单部电影片酬也不会超过10万美元（考虑到通货膨胀的因素，相当于今天的90万美元左右）。90万，远远不及眼下大牌明星动辄数百万美元的天价待遇。

当时，除非演员合同期满，否则工资永远不会上提。即便是最具声望的明星也要一连数年乖乖忍受固定薪酬的枷锁束缚。

大家都很委屈，但是改变不了，只有德哈维兰不服，一如她所扮演的梅兰妮一样，温婉的她终于举起了刀枪，要改变这一不公平的合约制度。

华纳兄弟出品影片《一个纳粹者的独白》片头

德哈维兰与华纳在1935年签订的合约本应是在1943年到期，但是按照惯例，由于之前华纳给她指派过去演一些花瓶美女的角色，而她不接受这些角色因此也就被迫延长了合同期限，算起来这些延长的时间会达到两年甚至更久，她终于忍无可忍，于是，在1943年，德哈维兰在美国演员工会（SAG）的支持下决然地把华纳兄弟告上了法庭。

当时，几乎没有人认为她能够胜诉。

要知道，在1936年，著名影星贝蒂·戴维斯也曾因为电影公司的不公平合同，把华纳兄弟告上了法庭。当时正是因为华纳持续给她安排歌舞片角色，她的演艺生涯才走了下坡路，她对记者说：“我知道，如果我继续出演歌舞片，我的人生不再有值得我奋斗的目标。”于是，她私自参加了两部在英国拍摄的电影，违反了和华纳的合同，华纳便把她告上了法庭。

当时有人就问杰克·华纳，任何你叫她去演的角色，不管角色是否令她满意，她都得演吗？

华纳回答：“是的，她必须演。”最后，由于英国媒体也并不支持戴维斯，而是把她描绘成了贪得无厌、忘恩负义的人。戴维斯最终败诉。

（左至右）德哈维兰、莱斯利·霍华德、贝蒂·戴维斯

但德哈维兰的命运则完全不同，她成为了改变历史的人。

1944年，加州法院认为，华纳兄弟的合同期限延展条款与奴隶制合约无异，遂判决其无效。

之后，德哈维兰获得了自由，而她也很快在三部伟大的电影中证明了她的价值，分别是《千金小姐》、《毒龙摊》和《风流种子》，这三部电影让她不再仅仅是提名，而是一举拿下了两个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奥斯卡史上为数不多的双冠影后

更重要的是，她成为了改写历史的人，她的这场诉讼以及由此修订的法律都成为了好莱坞大制片厂制瓦解的重要力量，当明星在制片厂之外拥有更多自主权的时候，好莱坞的权力结构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随着之后派拉蒙诉讼以及电视业的兴起，明星成为了更加稀缺的资源，再之后，经纪公司开始出现，整个娱乐行业已经发展成为了以明星为核心的产业。

这一切，或许都该归因于奥利维亚·德哈维兰的那场诉讼，如今的她已经101岁了，仍然健在，刻在历史上的她，仍然在见证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