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客当道CEO高伟
2014年,以《致青春》为起点的一批拥有改编基因的电影的票房火爆,使得IP成为行业热词。2016年,华语片票房增长停滞,口碑也成为众矢之的,IP被质疑。一个新的口号被提出来:IP是伪概念,不管原创还是IP,好内容永远是王道。这是这个行业最正确的一句废话,动动嘴就能说,但如何践行?
极客当道CEO高伟自称是个中间分子。首先,他是一个认同IP理念的人,不太认同一些编剧对于IP情绪化的敌意:“从产业角度来说,最起码在好莱坞,在迪斯尼、漫威的体系中,这是一个普遍被验证过的商业模式。”同时,他并不赞同急功近利的劣质转化,但也不愿否定IP对于中国电影产业的巨大势能作用。在他看来,特殊时期特殊国情出现种种乱象是很正常的。这些乱象终将随着产业自身对发展的要求,被拨乱反正。
高伟有志成为拨乱反正的那一个。高伟是演员出身,曾在《双旗镇刀客》中饰演“孩哥”,为中国影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在这之后,他还成为了导演、编剧、制片人,并在跨界音乐产业后,作为首席运营官(COO),用四年时间参与打造音乐演出类公司风华秋实, 成为汪峰、鹿晗、谭维维、黑豹乐队、朴树等人音乐事业的重要幕后推手。2016年,对于电影有着特殊情结的高伟告别音乐圈,回归电影圈。这次回归,正逢乱世,许多电影人正陷入迷茫,高伟以浸淫娱乐行业多年的经验,选定“拨乱反正”的方向:做原创IP。更具体的方向是,做给年轻人看的原创IP。
这不是一面新鲜的大旗。并且,很多电影人也已经意识到,影视娱乐行业的消费主力,已渐渐下沉到这一届不差钱的青少年身上。乌尔善意图重新构建工业规则的三部曲系列《封神》,也举起了为青少年而拍的大旗。面对这样级别的对手,高伟和他的极客当道,所拥有的“杀伤性武器”是什么呢?
极客当道,顾名思义,极客的大本营。担任首席架构师的是网络玄幻作家本子君,90后。担任影游互动总裁的是在游戏行业从业9年的闫斌,85后。毕业于北京大学的刘滨负责视觉设计,90后。三人同时也是这家公司的合伙人。这些看着《变形金刚》长大,整日沉浸在《冰与火之歌》、《西部世界》中的年轻极客们,从粉丝跃升成为创作者,为了那些和他们拥有相同趣味的年轻人,创作真正属于他们的娱乐内容。
三联体海报
三幻一体,年轻人拍给年轻人看
做给年轻人看的内容,首先要解决年轻人到底要看什么的问题。一直以来,影视行业的中流砥柱大多为70后甚至60后,他们所信奉的,是用自认为经过验证的成熟的世界观和审美体系,去塑造年轻人的娱乐生活。但在高速发展中国,代际之间的审美鸿沟是巨大且难以逾越的。在高伟看来,文本老旧了,拍得再认真年轻人也没有兴趣,“完全GET不到点,没办法”。
更重要的是,对于本子君、闫斌而言,他们这样一群年轻的极客,根本不需要父辈来帮他们构建世界观和审美体系,互联网早已提供了这一切。他们需要的,是与志趣相投的年轻人,进行平等的、能够激发出他们强烈参与感甚至二次创作的互动体验。《冰与火之歌》粉丝闫斌告诉我们,这部备受全世界年轻人欢迎的美剧,就有这么一项传统,为死忠粉丝定制角色,并以TA的名字命名这个角色,虽然这些角色通常只是路人,活不过20~30分钟,却能让粉丝存在感爆棚。正在为极客当道作品构建整个世界观的本子君也表示,假如读者对某个角色不满意,自己也会考虑尽快将他“写死”。
本子君更是对B站上的吐槽视频也是赞不绝口:“可能比被吐槽的内容本身还有趣。”闫斌以游戏为例,如此形容这种新兴的娱乐从业人员与消费者之间的关系:“游戏设计师是编舞师,玩家是舞者,你要参与到舞蹈中,才会有愉悦感。”而这种体验,是习惯了高高在上进行说教的老一辈娱乐从业人员所不能给予他们的。
与此同时,所有的娱乐产品类型都在细分,细分,更细分。在本子君看来,内容的爆炸式增长,意味着选择多了,这一届年轻人个体之间兴趣的差异也就变得“非常大”。而且他们非常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对于娱乐内容的选择,带有很强的目的性,反之,对于不感兴趣的内容,更不会盲从。这就意味着,“不会再有周杰伦那样影响一代人的流行天王诞生。”本子君笃定地说。
类型戏份,消费群体当然也会细分,但在本子君看来,根本不用担心这种细分会造成消费群体的六十,因为互联网时代从根本上改变了消费的方式:“周杰伦的时候,假设为音乐进行消费的人群只有5000万人,现在互联网时代会让这个数字变成5亿。这是不用担心的。
在这种非常年轻非常极客的指导思想引领下,极客当道打造出了三幻一体——一个由魔幻题材《天狼无二》、科幻题材《朱丽叶代码》、奇幻题材《女武神》组成的原创IP矩阵——值得一提的是,《天狼无二》是老板高伟的原创故事。三个题材的故事类型看似彼此绝缘,但世界观统一在GW宇宙体系下,彼此拥有很强的关联性。在首席架构官本子君向腾讯娱乐展示的地图上,密集排列着许多色块。本子君介绍道,这是一个非常宏大的世界,每个色块都代表一个部落,每个部落从政治体制到民族习惯都是不一样的:“我们有一套自己的造世学说。你可以把她理解为一个存在,存在下面又分成很多界,每一个宇宙和世界是在这个界里面分出来的,之间都有联系。我们三个作品是处于这个大的时空纬度中,会有一些理论让它们之间形成某种互动和共生。”正当腾讯娱乐面对画册感慨如何能够想出如此宏大的故事时,高伟颇为自豪地安利道,本子君的脑袋里还有300多个故事呢。
除了完全原创的造世理论,极客当道还非常看重视觉的构建。由本子君介绍来的毕业于北大的90后漫画高手刘滨,成为了这个团队的视觉创作担当。前段时间发布的三幻一体手绘海报,正是出自他手,连张叔平团队都赞不绝口。目前刘滨正在为整个三幻项目的手册画插画。“这不是一个普通的PPT,它会未来的投资人看到整个全景,让他们知道三幻一体是什么概念,这个IP矩阵所能撬动的价值有多大。这些都是这个团队原创的。”再一次,高伟用非常骄傲的眼神看向刘滨。
看上去,一个由年轻人给年轻人打造的专属的宏大世界,已经大步流星地上路了。
顶层设计,作品孵化、商业模式两不误
宏大构想的背后,是有条不紊的推进。据高伟介绍,截止到目前为止,魔幻板块《天狼无二》的编剧团队去年就进驻了,这个故事的庞大程度已经超过了《九州》系列,孵化过程会相对长一些,目前正在磨剧本的是第一部《天狼无二之雪国破甲》。科幻板块《朱丽叶代码》的编剧团队也是去年进入的,第一部《朱丽叶代码之重构》8月左右就能启动,将是“三幻”中启动最快的。而奇幻版块的《女武神》要从本子君的小说开始,这部小说预计会在最近完成,之后编剧团队就会进驻。
值得注意的是,看起来三个板块是由三个不同的编剧团队独立负责,实际上整个三幻体系的结构、故事、人物是三个团队在首席架构师本子君的带领下一起完成的,而且必须一次性完成九部作品的构架,然后三个团队再分开去做每一个板块每一部作品的分场和剧本。分开创作的过程中,三个团队还得不停开联席会议通气,确保三个板块的构架在整个三幻体系的法则中正常运转,并且为将来三个板块中的故事、人物互相打通预留接口。“他们(编剧)现在工作量蛮大的,相对来说跟传统编剧工作方式也不太相似。”高伟说。
这套被最近十年的漫威超级英雄电影证明非常成功的创作模式,被高伟称为“顶层设计”,也是极客当道必须坚定不移推行的原创IP培育模式,“因为顶层设计代表一个企业、一个公司对产业的理解。”
高伟对于产业的理解,是在被中影选为青年导演重点扶持对象时,以及如今阿里影业CEO张强还在紫禁城影业时期提出的互动电影开发被选为第一讨论嘉宾时,建立起来的。当时,高伟一个月会跑一两次中影、紫禁城进行提案,结果却无疾而终:“项目提上去,然后有一个评审委员来评判哪个能做,哪个不能做。(这种方式)其实是很原始的。那时候大家都是找不到方向。”
极客当道的另一位合伙人王小波也对此感同身受。作为出品《致青春》、引爆IP概念的儒意传媒前CEO,王小波早在几年前就切身体会到了人才匮乏问题对于行业的阻滞:“那时候融资融得如火如荼,产品也都是爆款,但是找不着合适的人,要么能力不行,要么态度不行,不正经干活。为什么整个行业都对IP趋之若鹜呢?就是因为整体原创能力不行。”
2016年电影产业的内容疲软,让高伟更加笃定,“现在这个行业不缺资本,不缺市场,也不缺整合产业的,归根到底缺的是人才”。要做原创IP,必须从人才孵化做起。而且高伟所坚持的这种人才孵化,人才和作品的关联要强,因为“一个人才的成长是需要时间的”,尤其在种子阶段,需要超越作品的框架,给予他们另外的支持。
高伟对人才的评判有一套自己的标准,不怕有短板,只要他有某一方面是极强的:“我认为天才类型的作者都有短板,但他在某一方面一定是极强的,这样的人才有价值。如果一个人能力很均衡就不要做创意了,很均衡的人适合做运作。
刘滨、闫斌、本子君
找到这样的人后,高伟要做的,是组建团队、整合资源来给他们补足短板。”高伟以本子君和刘滨为例:“我觉得刘滨画得非常好,但一个漫画作者想要成长起来,画得好是不够的,要有好的故事承载。但是编故事不是刘滨最擅长的,这时候文本团队给到他一个巨大的支撑。而像本子这边,擅长的是故事架构,视觉团队就会支撑他的很多创意迅速得到展现。”
“这个支撑不是说投点钱这么简单。”高伟告诉腾讯娱乐,这群85后、90后的极客,实际上还是极客当道的合伙人或者股东,这让他们成为了这家公司的命运共同体,而不仅仅是为资本打工的内容创作者。
坚持做顶层设计,同时也是为了形成良好的商业模式。“当一个核心创意被发展出来之后,它可能是能多点变现的。假如你预期会很好的产品线没有成功,就会有其他的产品线作为补充。”高伟说:“比如电影做好了,游戏没做好,或者电影不好,游戏好,都是有可能的。相对来说比我赌一个片子,赌某一款产品要安全得多。”
“我们这家公司从初创开始的定位是,要做一家泛娱乐原创IP平台。我们想通过五年时间,逐渐变成一个内容生态研发和制作平台。”高伟总结道。
有趣的是,说到“生态”的时候,高伟忽然抽离出来,流露出一丝愤懑:“这个词被创业圈搞得乱七八糟,变成一个负面的词了,现在谁做生态谁死的快。”但很快又正色道:“我们对生态的理解就是一定要强关联,永远逃不出两部分:文本和视觉,没有故事的传播视觉就无法表达,故事也需要视觉化让它更好的传播。我们公司不管从文本还是视觉入手,一旦其中一个确立了,另一个就立刻给它形成补充,变成多样化的产品。”
线上线下同步帮扶,让更多本子君不被淹没
“我们想有人才,但是流水线上都是各种标准件,这种标准件儿让我们没办法发展。”“要以人为出发点,去观察每一个人才的特征是什么。”“人才的发现,是我们后续平台搭建很重要的布局。”已经很难数清,这是高伟第几次在访谈中以加重的语气说到“人才”这两个字。“脑子里还有300多个故事”的本子君和在视觉表达上“一点就通”的刘滨,支撑起了极客当道的娱乐理想,也让高伟意识到,必须做些事情让更多潜力无限的本子君和刘滨不要淹没在人群中。
“我们这个行业本身人才就少,中间还有一批力量在阻碍着新力量的形成,这个特别悲哀。”作为一个见证了行业崛起的“老炮儿”,王小波见证了无数次人才还在萌芽阶段时就被过早拔苗助长,“大家基本都是杀鸡取卵,你有价值就立刻收割,忽略了一个有潜能的人的成长,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极客当道决心要把人才挖掘也当做一项长期任务来做。为此他们要走线上线下两套模式。线上为自主开发一款APP。这款APP既是极客当道内容发布的平台,未来与粉丝互动的平台,更是一个创作平台。“我们会设计出一些板块,比如有人提交项目,后台会对这个项目进行系统的拆分判断,以决定他是否进入孵化线。”高伟告诉腾讯娱乐,这个APP也会交由专门的团队来做。
线下为比较古老的星探模式:建立电影类专业院线的信息库,这个信息库不但包括在本土学习的学生,也包括了在美国学习的以华语为母语的学生。因为好莱坞电影类专业的教育体系,相对中国也要更加成熟一些。为此,极客当道甚至考虑要在洛杉矶建一个办事处,因为王小波看来,通过社交软件没有办法认识一个人的,亲自约见的过程是无法忽略的。
在这样一个急功近利的时代,这样走长线的模式,能够得到投资人的青睐吗?面对腾讯娱乐最后的疑问,高伟非常淡定地答道:“接下来的时代,是真正的精英创业的时代,真正有自主研发能力、有执行能力的团队,一定是要挑投资人的。哪个投资人对我们更友好、更宽松、有更宏大的愿景,我们就选择谁”。你看我们的投资人,到现在就来过两次,每次来都是’鼓励,加油,很好!我们走了。’就是这样的。”
而现在高伟和他的极客当道需要做的,就是将“这样一家公司”坚持做下去,一步步被市场、资本、产业所认同,走出一条我们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