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汉克斯在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即将上映的电影《华盛顿邮报》中,扮演著名编辑本·布拉德利(Ben Bradlee)。在这次专访中,这位两届奥斯卡奖得主将会探讨他在电影里扮演的角色、这部电影中所提出的问题、以及为什么他会拒绝去白宫观看他的电影。
本·布拉德利(Ben Bradlee)
你第一次读这个剧本是什么时候?
我自己看的剧本,没和史蒂文一起,我内心的第一反应是“哦,斯皮尔伯格竟然对这个感兴趣?如果是,那我肯定会读这个剧本的,马上读。”之后我跟他说:“确实,这个电影真是及时,而且更重要的是,剧本中这一周的故事是关于《华盛顿邮报》发行人凯瑟琳·格雷厄姆如何成就自己的过程。”剧本中有很多探讨“人性”的元素,因此,我马上意识到,这些剧情并不同于那些封藏在博物馆的历史,相反,这个剧本将会深入探讨贴近人性的细节。
故事本质上就是在叙述两个人——格雷厄姆和本·布拉德利。布拉德利很关心格雷厄姆,因为他对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有极大的同情。他非常尊重她在一生中所捍卫的阶级,同时,他也非常严格地坚守着报纸工作的使命。布拉德利知道,新闻媒体作为“第四权力”在社会中应该起到作用。所以,我认为,斯皮尔伯格将所有这些元素放在一起打造一个故事,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实际上,剧本中所表现的事情与当下2017年我们正在经历的一切有很多相似之处。
看完剧本后,你和斯皮尔伯格的第一次谈话谈了些什么?
我记得,斯皮尔伯格跟我说的第一件事是:“我想了解更多关于五角大楼文件的事情。我想知道它们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我们要想办法让观众也去理解它们。在后来与告密者丹尼尔·埃尔斯伯格(Daniel Ellsberg)进行会面后,我们有了更多的细节信息。这些信息关乎五角大楼文件里面到底有什么?这与“第一修正案”究竟有什么利害关系?而在新闻编辑室里,一些热衷于了解事实真相的记者们又是如何发挥了他们的作用?
你会对埃尔斯伯格的哪些方面感到惊讶?
埃尔斯伯格是海军陆战队的一员。他去过越南,他还认识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他掌握每一个人的信息。他不只是在兰德公司工作的无名小子,相反,他掌握着很多事情的第一手资料。他并不仅仅是一个偷偷地把绝密文件拿去复印的告密者。
你是怎么理解本·布拉德利这个角色的?
布拉德利是一个个人观点非常清晰的人,但他持有的观点与大多数人的观点相斥。他认为,华盛顿特区这不仅仅是一个商业城镇,也不仅仅是所谓的“世界上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在他看来,华盛顿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城市。他会说:“你不懂。不管《纽约时报》对此有何评论,我们一直都在报道那些能改变世界的事情。”
当他看到《纽约时报》发表了这篇关于美国民众自二战前起就一直被自己信任的当局蒙在鼓里的新闻时,他会自我拷问道,为什么我们没有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为什么我们没有做出这份报道?但毫无疑问,尼克松政府的司法部也会对此威胁称:“如果你刊发这些文件,你将会成为叛徒。”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复杂。
这个剧本的故事发生时间是在《华盛顿邮报》公开五角大楼文件的那一周,在这段混乱的时间里,谁能去好好管理这份报纸呢?结果,原来是凯瑟琳·格雷厄姆,她拥有这份胆量。
你见过凯瑟琳·格雷厄姆吗?
我见过她,这不是在开玩笑。在她去世之前,我在爱达荷州太阳谷的大型会议上跟她有过一面之缘。那次会议汇聚了世界上来自各行各业的人士,包括墨西哥总统和一些之后被关进了监狱的俄罗斯人。
我和格雷厄姆在一张大桌子旁吃饭,那时我们谈论了电影、流行文化以及各自对此的理解。和她进行交流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我很清楚,她就是凯瑟琳·格雷厄姆。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我们互道了再见,然后各自走到别的地方。她那时开着高尔夫球车走了,但那天晚上,或者说第二天早上,她就去世了。
你们见面的时候,她身体很虚弱吗?
不,她看起来并不虚弱。她那时80多岁了,所以会有一辆高尔夫球车作为代步工具。毕竟谁也不愿跋涉一大段路去参加下一个研讨会。她看上去非常敏锐、有个性、充满好奇心、对很多事情感兴趣。我想还有人会说她其实放慢了节奏,但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非常活泼的老妇人。
你有为了这部电影而花时间了解《华盛顿邮报》吗?
就在我们开拍前的一天,大家一起去了《华盛顿邮报》大楼。梅丽尔·斯特里普、斯皮尔伯格和制作人克里斯蒂·马科斯克·克里格(Kristie Macosko Krieger)都在,我记得艾米·帕斯卡(制作人)也有和我们一起去。我们走进了《华盛顿邮报》大楼,享受了一次愉快的参观之旅。这是一座与众不同的建筑,就像走进一个高科技的展示平台。而且,那时候我们确实遇到了和布拉德利一起工作过的人。
在那次参观中,你有发现什么对塑造角色有帮助吗?
布拉德利热爱报社的工作,热爱新闻的力量。有些时候他会突然过来说:“啊,有意思!”所以,我们把这句口头禅放进了电影里,这也一定会很有意思。诸如此类的还有“刊发这份报纸肯定很有趣”。,又或者“这就是个爆炸性新闻”。
根据我所看到的一些材料,他还会说:“你必须把这些弄对。因为如果你在午夜12点定稿,这篇报道在凌晨4点就会印成铅字,你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将会面临读者对它的质疑。你不能只是简单地回顾一下。你必须去查清这些事实是否弄错了,为什么会弄错,然后你必须将它改好。而且他也从未想过要争夺很高的职位。当他走进办公室时,其实他已经成功驾驭这个地方。
他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他知道他的能力,他也知道他不仅把他的柜子,还把他的房间都填满了。坦率地说,他们都爱他。即使是和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因为他非常诚实,对自己要求很高,对别人也一样。
这个故事在当下有什么重要性和现实意义呢?
当你不只是在歌颂对历史的缅怀之情时,你会发现历史的发生其实最终会归结为人类的行为。人类的行为从来不会改变,这些行为总是相同的,比如虚荣自负的心态等等,其实太阳底下其实根本无新事。尼克松政府试图阻止这个报道的发表。他们将矛头对准第一修正案,威胁说:“你不能发表这个报道,如果你这样做,我们将采取威胁手段。” 当然,这种事情现在也一直在发生。
他们会以何种方式威胁?
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削弱第一修正案。早在1971年,媒体就曾被粗暴地禁止过新闻出版,那时,《纽约时报》就因遭到威胁而停止发表一篇报道,他们被威胁道,任何想发表这个报道的人都会因叛国罪入狱。天呐,他们用的词竟然是“叛国”。这就是在独裁统治、专制统治或是第三世界“香蕉共和国”统治下才会发生的事情。但我不得不说,正如史蒂芬·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所言:“真相总是会浮出水面的。”
你觉得现如今我们对待媒体的方式有没有什么问题?
过去有这样一个概念,也正如后来的参议员丹尼尔·莫尼汉所说:“你有权发表自己的观点,但无权编造自认为的‘事实’。”因为事实是无可辩驳的。然而,大家又这么说,“不是的,事实并非无可辩驳,我们可以决定哪些事实是我们想要的、哪些事实是我们喜欢的。”
毫无疑问,现在有一些当权者,假如他们无法撤销或叫停出版,他们至少会竭力地证明并没有什么真相可言。但有些报道它就是真相,好比《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这样一直坚守着“第四权力”的媒体机构的报道。
如果唐纳德·特朗普想让你在白宫放映这部电影,你会出席吗?
这个问题有意思。但我觉得我不会参加。因为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我并不赞同去年11月的选举结果。我也无法想象我们会生活在一个,新纳粹分子能在夏洛特维尔(弗吉尼亚州)举行火炬游行、并且在纳瓦霍二战老兵面前开了宝嘉康蒂玩笑的国家。但如果真有白宫放映会,我们每个人都得决定去不去。虽然不用马上决定,但是现在就必须开始权衡。你可能会想:“你知道吗?现在是时候了。”某种意义说来,现在我们要通过个人选择表达自己的观点。在下一次大选到来前,我们得表明态度。所以现在,我会选择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