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2017,五年时间里,中国电影票房从170.7亿飙升至500亿。但在这种凯歌高唱中,我们受过多少烂片的荼毒,硬糖君和诸君心里都有一本账。
为此,硬糖君推出“2012-2017烂片启示录”系列。那些曾经的烂片,为了忘却的纪念。
如果说,“一步之遥”这一片名颇为“意外”地成为2014年度中国电影创作状况的某种隐喻;那么,2015年的“下山”(《道士下山》)与“归来”(《大圣归来》),则与本年度导演群落的变化形成了某种奇妙的暗合。
2015 年全国电影总票房为 440.69 亿元,同比2014年增长 48.7%,国产商业片在与被看作好莱坞大年的进口电影的竞争中,表现出超出预期的竞争力。
出现了《捉妖记》《寻龙诀》《夏洛特烦恼》《煎饼侠》《大圣归来》《港囧》《九层妖塔》《战狼》等一批主流商业影片,满足了观众的娱乐消费需求;
同时也出现了《狼图腾》《刺客聂隐娘》《山河故人》《十二公民》《烈日灼心》《解救吾先生》《老炮儿》以及纪录片《喜马拉雅天梯》这样的风格独特、创作严肃的多样性电影;
而《闯入者》《师父》《一个勺子》《心迷宫》等影片也一改常规类型片模式,形成了独特的艺术创作个性。同时,像《百团大战》《天河》《开罗宣言》等命题式的献礼影片也在进行有限的艺术创新。
可以说,2015年的中国电影,是电影产业化改革13年来类型最为丰富、风格最为多样、特色最为鲜明的一年,是当之无愧的“大年”。而在这种作品大爆发中,中国电影江湖的权力交接,也在悄然发生。
青春死胡同
从 2013 年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开始,青春片变得火热起来,然而佳作甚少。2015 更是青春片口碑破产的一年。这一年里,青春片的产量不低,比较有代表性的《栀子花开》《左耳》《万物生长》《少年班》《既然青春留不住》等。
这些影片大多有 IP加持 ,且从导演到主演都极具关注度,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俗套的剧情、苍白的表演,加之忽视青春片作为一个类型应有的模式规律,让国产青春片走进了死胡同。
苏有朋的《左耳》虽然堆砌了众多具时代特色的成长符号,如诅咒信、录音带等,却并不指向真实的社会主题,而仅仅是作为一种怀旧符号,编码出一场青春盛宴。
而《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与《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两部电影,似乎在暗自争夺“年度最王大妈裹脚布片名”。虽然前者以一字险胜,但在内核的空洞上只能算“烂兄烂弟”。
《有一个地方》虽然讲述的是居住在布拉格的中国人的故事,且彭泽阳在片中被设定为一个在布拉格生活许久的“老布拉格”,但全片都没有展现他(们)的生活跟布拉格这座城市的关系。剧中人对于布拉格而言,也只是一个“他者”的存在。
相对而言,李玉执导的《万物生长》,这部以冯唐自己的人生经验为基础改编的青春片,用青春期的姐弟恋提供了一幅具有时代特点的社会文化画卷。青春片的主流叙事模式依赖于青春期的一系列压抑和冲动,再通过男女之间的爱情和性话题得以具体呈现。
当然,这部影片从场景设置到主要演员对角色的演绎,都缺乏生活质感和细节感染力,过分矫情的风格影响了影片的亲和力。
不同于韩国导演黄东赫执导的《奇怪的她》中对韩国真实历史的展现,陈正道的《重返20岁》对历史问题采取了模糊化的处理,并营造出去地域化的西式复古空间,突出了影片的奇幻色彩。
2015年国产电影的最大喜讯是:《小时代:灵魂尽头》终于走到了最后一部,如同副片名一样,这个系列终于伴随青春片的死胡同而寿终正寝。而顾源入狱,可以说是该片对柯震东的惊世预言。
同年还出现了一部引起了广泛关注的青春体育片《破风》。虽然由于题材和类型较多中产阶级趣味,与小镇青年文化之间有一定隔阂,令票房止步 1.5 亿元。但它却是近年来继《激战》之后又一部水准线之上的体育片。
中年白日梦
如果说,美国的所谓“垮掉的一代”的核心理念可以用《在路上》的一句“因为我贫穷,所以我从容”来概括的话,中国电影中的“苦逼一代”则可以用“现实虽骨感,理想仍丰满”来总结。
中国电影的草根气质和大众趣味,继 2014 年的《心花路放》《分手大师》等影片之后,在2015年的大量影片中表现得更加鲜明。《煎饼侠》《夏洛特烦恼》《滚蛋吧!肿瘤君》《左耳》等等,都是小镇青年或者是大城市中的小青年的成长、创伤、励志故事。
好莱坞的习惯,是用各种想象中的“超级英雄”,来满足处在一个不需要英雄也不出现英雄的平庸时代的全球观众的英雄梦。而中国电影的屡试不爽的套路,则是用草根幻想表达中年危机。
这其中最突出的两个人,一个是《港囧》中的徐来,另一个则是《夏洛特烦恼》中的夏洛。为了达成与现实的和解,两部影片都对片中的“女神”做了“婊化”处理,又给“女仆”镀上“经适”的外衣。
《港囧》中徐来是一个怀抱艺术梦想的画家,在初恋离开后放弃了梦想。大学同学会上,徐来听到同学们谈论初恋杨伊,顿时心猿意马。为了一亲芳泽,他陪伴老婆菠菜及家人来到香港游玩时,计划和多年未见的杨伊,也就是杜鹃,偷偷会面。
徐来为了摆脱妻弟的追踪,坠楼、跳桥、撞车,历经艰辛。可当徐来在酒店中看到初恋画展的内容是《和我交往过的男人》,发现初恋竟然和那么多的男人交往之后,他的女神不在了。女神从云端跌下来,成了荡妇。
《夏洛特烦恼》也是相同模式,当夏洛经过梦一样的穿越,浪子回头。我们看到,夏洛黏着马冬梅,占着马冬梅、抱着马冬梅,但是干活的,依然是马冬梅。
这类作品对于中年男人的暗示和心理安慰是显而易见的:女神一定是会滑坡成女婊的,这样接受了打击的男人,就能回家继续让马冬梅这样的“女仆”为其下面吃。从这个意义上看,这类电影倒是很利于家庭的安定团结。
这些中年人,往往并不能改变命运,也不能梦想成真,但他们都通过挫折和挣扎,用喜剧性的态度抚平了自己的创伤,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这类作品几乎都消弱了悲剧感,也偏离了正剧风格。只有在喜剧中,“苦逼一代”的青年们才能维护住尊严 :他们改变不了世界,但他们可以用调侃来消解焦虑,让自己不被“世界”打倒。
当然,2015年并非只有中年男人造梦,伊能静导演的《我是女王》证明中年女人也可以,并且意淫方式更加无所不用其极。台词由过时QQ签名、微博段子、朋友圈鸡汤堆砌,而所有情节的重中之重是末尾“秦昊给伊能静套上女王戒指”。
影片深刻的告诉我们,无论两性中的哪一方造梦,物化另一种性别的结果都是妖魔化的。(假装)20多岁的陈乔恩、(正经)30多岁的宋慧乔、(漠视)自己40多岁的伊能静、(接近)50多岁的邬君梅,用倒贴渣男的恋爱观和精致绝伦的哭戏,展现了中年妇女的可怕梦呓。
下山与归来
2014年以《归来》呈现“回归”姿态的张艺谋,本年度并无新作;陈凯歌的《道士下山》则在若期待非期待的目光中,引发了不亚于当年《无极》的吐槽。
自《无极》始,凯歌导演逐步放弃了《黄土地》《边走边唱》《霸王别姬》等早期电影的精英姿态,转而寻求与大众“对话”的可能性。
无论是《赵氏孤儿》对古典悲剧的现代改编,还是《搜索》对社会热点的紧密跟随,都反映出导演对市场的某种迎合姿态。在《无极》引发争议之后,谦卑,甚至也在许多时候构成了陈凯歌的媒体表象。
然而,正如《道士下山》中的小道士何安下,在眼花缭乱的红尘中不断拜师,学了一身五花八门的武艺,最终却为了追求所谓的“道”,又回到了山上。银幕内小道士的命运历程,与银幕外陈凯歌的创作心路,形成了某种奇妙的互文关系。
与陈凯歌的犹豫不同,以《捉妖记》、《大圣归来》为代表的幻想类电影迅速在2015年崛起。
《大圣归来》的成功,代表了中国动画电影开始在市场化背景下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创作道路。它使用中国题材、抛弃了好莱坞电影的英雄化造型而具有东方美学的悲情气质、走出了少儿片“胡同”,成为真正的全年龄段动画电影。
《九层妖塔》和《寻龙诀》,则是站在 IP 肩膀上的幻想电影。虽然《九层妖塔》由于其叙事的断裂以及对原著的大尺度改编受到了较多的舆论非议,但其灾难场面的 3D特技制作、西部片场景和妖怪的设计、悬疑鬼怪氛围的营造等等,仍然被许多人看作代表了国产电影的“最高水平”。
而年末的《寻龙诀》则似乎在故事的完整性和封闭性以及对原著的忠诚度上得到了更多观众认可。影片回到了盗墓故事的主线,叙事更加线性,节奏也比较紧张,特别是“过关场面”的设计,也显示了较高的想象能力和制作水平。
新的电影观众注定追求新的电影语言,江山易手,兴亡迭代,早已注定。但身为局中人,谁又能不奋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