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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之岛》导演韦斯·安德森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

韦斯拥有非比寻常的天赋,他懂得如何用一种丰腴立体的方式准确地传达出人与人之间的交织和那种纯粹的愉悦感。这种嗅觉在电影界是极其罕见的。

《犬之岛》

韦斯拥有非比寻常的天赋,他懂得如何用一种丰腴立体的方式准确地传达出人与人之间的交织和那种纯粹的愉悦感。这种嗅觉在电影界是极其罕见的。

——马丁·斯科塞斯

  韦斯·安德森

来自另一星球的旅人

在评价韦斯·安德森时,曾与他合作过的奥斯卡影后凯特·布兰切特说:“他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但又对这个星球怀抱着全然的真诚。”用这句话来形容这位在好莱坞独树一帜的导演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他仿佛是一位来自另一星球的旅人,在时空的交错感下,在缓慢移动的长镜头中,用蘸满怀旧色彩的笔触勾勒着专属于他自己的流光溢彩的奇幻世界,传达着深入骨髓的浪漫与忧伤。同时,他又像是现今社会克制而极具洞察力的观察者,从不言及大喜大悲,而是以从容淡然的姿态和视角审视着人类的情感,并将之与自己的奇思妙想融为一体。

从处女作《瓶装火箭》到《犬之岛》,二十年间韦斯共完成了九部长片。在他的作品中,幽默与深情并存,荒诞的讽刺与深沉的悲悯仿佛总是能够形成自洽。

《天才一族》中,他用辛辣尖锐的笔锋刻画着主人公们荒诞疏离的家庭关系,却又用温暖细腻的影像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中努力寻找着亲情的痕迹。

《了不起的狐狸爸爸》中,他从不避讳狐狸爸爸自以为是,嫉妒心强,爱耍小聪明等缺点,却又刻画了一个对自由拥有不灭热望,并逐渐勇敢地承担起家庭责任的父亲形象。

《布达佩斯大饭店》中,他在环环相扣的奇幻冒险故事外壳下,包裹着的却是对于战争时代那失落的欧洲文明的致敬和探寻,让人在天马行空的畅想后陷入深深的沉思与惆怅。

他独树一帜的电影风格早已令他被权威媒体纳入了“电影作者(auteur)”的行列,即对于电影充满了深沉的热爱与不懈的追求,并能够把极具个人风格的美学呈现与影像表达融会贯穿在每一部作品中的导演。

这一次,时隔四年,韦斯终于带着新作《犬之岛》在今年二月份的柏林国际电影节上亮相,将影迷们又一次带入了那个由他独创的奇妙的诗意世界。

《犬之岛》

史上第一部为柏林电影节开幕的动画片

早在2010年,韦斯执导的《了不起的狐狸爸爸》就曾获得奥斯卡和金球奖最佳动画长片提名。2014年的《布达佩斯大饭店》更是斩获9项奥斯卡,并夺得第72届金球奖最佳音乐/喜剧片。

《犬之岛》是他的第二部动画长片,依旧是定格动画。作为68年历史上第一部为柏林电影节开幕的动画片,《犬之岛》未映先热,首映现场盛况空前,开映前几小时便已人山人海。

在2月25日结束的颁奖典礼中,韦斯·安德森凭借本片荣获最佳导演奖。场刊3.2分(满分4分),IMDB 8.4分,烂番茄93%的新鲜度印证着公众与评论家们对于这部电影的超高期待值与满意度。

本片的配音阵容更是堪称豪华:金球奖最佳男配角爱德华·诺顿、“老白”布莱恩·科兰斯顿、韦斯的老搭档比尔·莫瑞、女神蒂尔达·斯文顿、凭借《伯德小姐》得到奥斯卡最佳导演提名的格蕾塔·葛韦格、影后“科恩嫂”弗朗西斯·麦克多蒙德、“寡姐”斯嘉丽·约翰逊、约翰·列侬之妻小野洋子、《侏罗纪公园》男主角杰夫·高布伦……韦斯说,他们惟妙惟肖的配音为那些动画角色赋予了新的生命力。

值得一提的是,片中多位大咖的配音都令人惊喜,为大家埋下了多处意想不到的彩蛋。

韦斯·安德森的另类挑战

在东京涩谷区的街头,树立着这样一座雕像:一只小狗在热闹而喧哗的市中心静静地蹲坐着,九年如一日地等待着天堂那端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主人。这只小狗名叫“八公”。

基于它的经历而拍摄的1987年的日本电影《忠犬八公物语》与2009年的美国电影《忠犬八公的故事》均曾在世界范围内引起轰动,感动了无数观众,其雕像前朝圣致敬的游人更是络绎不绝。尽管八公的故事已经过去了八十多年,影视艺术作品中人们对小狗的津津乐道却持续至今。

韦斯·安德森的最新作品《犬之岛》亦将故事对准了这群本是人类最好伙伴的可爱动物。但在本片中,无辜的小狗们却被迫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故事发生在未来日本一座极具末日气息的虚构城市。影片开头便由一老一少两只小狗以日本民间传统艺术“狂言”(类似中国的“说书”)的形式讲述着犬类的历史。

典雅精致的浮世绘画作在错落有致的日本传统鼓点的伴奏下,于几分钟内快速展示着犬类的前世今生:数百年前犬类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为王朝的建立,城市的发展立下了赫赫战功,而今他们却由于数量激增,犬流感肆虐而被认为是威胁人类生存、引起人类恐慌的动物。

位高权重的小林市长下令将全体犬类流放到了垃圾成堆的“犬之岛”,致使其面临着灭顶之灾。12岁小男孩Atari为了寻找爱犬Spots,不顾生命危险,和众多小狗们一同开启了一场冒险之旅。

这一次,韦斯没有再次将故事设置在了家乡美国或是被自己视为精神故乡的欧洲,而是选择了遥远的东方,可谓是一次突破自我的挑战。在本片中,日本不仅仅只是故事的发生背景,而仿佛成为了影片中不可或缺的主角,韦斯对于东方文化的致敬贯穿于整个故事的发展脉络中。

电影中多处细节都体现着韦斯对于东方文化令人惊叹的熟悉程度。错落有致的鼓点与极具风格化的影像运动相得益彰,秉承以往作品的精致对称构图在深得浮世绘精髓的基础上呈现出了具有东方神韵的独特美学风格,令观者如痴如醉。

值得一提的是,影片刚开始便用字幕告知观众“片中所有犬吠都已转化为英语”,而片中除美国留学生外的全部主要人类角色都在说日语,且并无字幕翻译,观众需要借助片中的“科恩嫂”配音的同声传译来理解对话内容。

这样的小幽默不仅巧妙避免了电影中常有的“动物说人话”的违和感,更能够让观众站在小狗的立场审视和思考。

片中的同声传译

与普通动画片相比,本片的另一挑战在于木偶的制作。为创作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犬之岛》的木偶制作者们可谓煞费苦心,甚至还为此创立了“木偶医院”团队,专门负责木偶的维护。

仅仅小男孩Atari便拥有三十多张不同神态的脸。韦斯说,他坚持不在片中使用CGI技术,因为他发现当今从事木偶制作这种传统工艺的工作者的数量正在骤减,他希望这项美好的工艺可以得到传承和发扬。

片中所用到的精心制作的小狗模型

当谈及这部电影的创作初衷时,韦斯笑言由于过去了太久,他已经记不清具体细节了,只记得他与老搭档罗曼·科波拉(大导演弗朗西斯·科波拉的儿子)与詹森·舒瓦兹曼(弗朗西斯·科波拉的外甥)都想拍一部关于一群小狗被抛弃在一座垃圾场的故事,又想分享彼此对于日本文化特别是日本电影的热爱,于是将两者结合后便产生了创作《犬之岛》的想法。

韦斯说,《犬之岛》深受日本电影大师黑泽明的影响。黑泽明的《泥醉天使》用诗意的影像展现出了萧瑟城市中人们的生存状态,而他在项目方案的第一页上也写下了“保持诗意”几个字。

 隐喻与温柔并存的奇妙童话

《瓶装火箭》中,韦斯用娴熟的手法致敬了新浪潮导演特吕弗、梅尔维尔等人;《了不起的狐狸爸爸》中,三个反派的名字分别用英语、法语和德语隐射了中产阶级;

《布达佩斯大饭店》中,仿若纳粹标志般的闪电型图案、精心创作的《苹果少年》肖像画、做工精致的Mendl’s蛋糕等道具仿佛将过去与现在串联了在一起……《犬之岛》中,韦斯依旧在精心设计的细节中穿插了多处隐喻,在构建了一个反乌托邦的未来社会的同时探讨了后殖民主义、民众的盲从性、传统家庭观念、人与动物的关系等社会议题,表达了自己对于当今诸多社会现象的思考。

伴随着这些独特思考而来的亦有些许争议,如影片的结尾是否有足够的说服力?影片中对于亚洲文化的呈现是否仍带有误解?片中对于人类与犬类关系的刻画是否可以更加深入?……这样的问题见仁见智亦值得深思。

在韦斯的作品中,对于现实世界的深刻映照与充满理想主义的浪漫气息总是能够完美共存,《犬之岛》中亦是如此。片中有一处场景让我印象极为深刻:伴随着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舒缓民谣I Won’t Hurt You,小男孩Atari与流浪狗Chief一同踏上了寻找Spots的艰险旅程。

夕阳西下,男孩与小狗的剪影在火山与大海的映衬下显得渺小而孤独,但他们望向远方的挺拔身姿却彰显了格外坚定而令人感动的力量。纵使前途未卜,他们依旧选择在彼此的陪伴下继续寻找,相信未来。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了不起的狐狸爸爸》中,狐狸爸爸在带着儿子与侄子胜利后返家的途中,看到一只他既惧怕又敬畏的野狼。野狼的身影在阳光下焕发出夺目的光彩。狐狸爸爸停下了摩托,默默地望向野狼,眼神中充满了神采。几秒钟后,他与野狼彼此挥手致意,眼中留下两行热泪。

那两行热泪,是对梦想的诀别,亦是他心中对于自由的不灭向往。与此同时,一段新的旅程正在慢慢开始,冒险过后回归家庭的他学会了珍惜家人和承担责任。

瞧,这就是韦斯·安德森,他作品中的主人公们仿佛始终带着一种堂吉诃德式的浪漫,有些年少轻狂,有些一意孤行,却从未对生活失去勇气与信心,并始终怀抱诗意。

他总是能够通过一个个隐喻与温柔并存的奇妙童话,让我们从精心编织的无数细节中参照自身,寻找自我。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位来自另一星球的旅人定会在日后为世界影坛带来更多惊喜。

韦斯·安德森采访实录

您是怎样保持您源源不断的创造力和好奇心的?

当我去做一个新的片子的时候,我会去设计一些全新的场景,比如说新的角色,新的世界,我会找一些新的东西去探索。每一电影都是全新的。那当然了也会做一些研究,这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比如说我会了解生活中的不同领域,在每拍一部电影我都会学到很多的东西。这对于我而言,也是一个很受益的过程。与此同时,演员呢,或者是说合作的同事,他们对我也有非常大的启发,他们也是电影中很多的内容或者是说很多成分的灵感来源。

在这部电影里,您对语言的运用十分的精妙。您是怎么想要要用日语拍一个给英文观众看的电影但是却不需要大量的字幕来理解对话的?旁白和翻译在这个电影里非常的重要。我觉得这种方式非常像早期日本默片的活弁。您是按照这个来做的参照吗?

我的语言能力肯定是比较有限的,所以说我们一般都是通过下指令去指挥他们,跟他们沟通。虽然人和狗会产生感情,我们能够一起共处,但是语言却是不通的,这个电影之中,我们的方法在不同的国家上映的话,我们会让狗说当地的语言,在日本的话狗就说日文。

但是讲到电影中的日文,也就是说人类说日文的部分呢,我们有一些不同的翻译方式。比如说一个简短的字幕等等,或者是说比较复杂的翻译系统,但是我们不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做成字幕,这对于观众来说是一个视觉上的疲劳,也是视觉上的注意力转移,我们更希望让大家看到我们银幕上或者是说我们画面上的视觉上的东西,集中在我们的画面上,而不是让他们看字幕。

所以说我们花了非常大的心思去找这样一个解决方案,我们也会想办法看看到底哪些必要的内容是需要翻译的,哪些是不需要翻译的。对我们来说是非常有意思的是去,我也有非常好的同事去帮助我一起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案。

您的电影色彩总是非常的出彩。这次电影依然具有您个人的特色,但是跟之前电影的色彩有所不同。您是怎么来决定您电影色彩的基调的?

一般拍电影的时候,这个色彩控制的是非常好的,可能我们会有一些色板或者是色盘,比如说《了不起的狐狸爸爸》我们就有色板,有一个颜色不出现在色板上就不会出现在电影里,所以我们会有一个非常独特的,这个片子我们没有色板,因为讲到了这是垃圾区,垃圾岛,所以说我们没有办法决定一个垃圾的色调,因为垃圾是非常杂乱的,所以肯定是各种各样的颜色会出现。

但是在不同的场景设定的话,因为我们讲到了垃圾的分区,不同种类的垃圾,所以我们会去创造,根据具体的场景去创造一些主色调等等。但是电影整体来说,我们没有一个趋同的色调。

而且,我们讲到了有一些电影,有一些场景的背景都是纯白的,所以说这些也是出乎意料的,也不是我意料之中的,但是效果非常惊人。

您是怎么做到使得片中的日本文化如此的原汁原味的呢?为此您做了什么样的研究?

对我来说的话我可能会觉得我这个故事起源背影设定为日本是因为我喜欢日本的电影。

在制作的过程中,我们也做了非常多的准备或者是说研究,大家知道电影中的每一个空间,比如说一些模型等等,这些灵感都是需要再去了解和研究的。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知识体系不断完善的过程。

拍这部电影之前和拍电影之后,拍电影之后我对日本的了解肯定更多了,也更全面了。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每次拍电影的时候,这部电影无论是关于什么的,以及主题和背景是什么,我们都会做一些研究,这些研究的过程,这些经验积累的过程是我比较感兴趣的。

比如说拍电影就像养孩子一样,对于我来说的话这部电影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喜欢拍电影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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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