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艺术家叶锦添：我做一个戏，要有足够的东西够我玩

叶锦添

“在有些人的理解里相对于电影而言，现代艺术好像是高傲的，但其实语言是一样的。我看到很多很通俗的现代艺术，也看到很多很艺术的电影。” 对纯艺术和电影发表这样的评价，叶锦添是有这个资格的，不管是电影还是更大众的电视剧，或是更加偏纯艺术的舞台和艺术装置，叶锦添都有颇为出色的作品。

在本周举行的主题为“向爱而生”的UP2018腾讯新文创生态大会上，叶锦添受邀以“文创大师”的身份在会上分享了自己的创作理念和经历，并接受了媒体采访。

从为吴宇森的《英雄本色》做执行美术开始进入电影行业，从香港到台湾再到内地，叶锦添合过的导演名单几乎囊括了这个时代最杰出的一批华语电影人：吴宇森、李安、蔡明亮、陈凯歌、冯小刚等等。其中最令他名声大噪的一次而合作经历自然是他为李安的《卧虎藏龙》做的美术指导和服装造型设计，并让他成为了唯一一位奥斯卡最佳美术执导华人得主。这部电影的故事设定在清朝，但叶锦添配合李安的创作理念，大胆地把本该属于清朝的艳色去掉，留下了宋朝的温雅，营造出了水墨山水的画面质感。

影视之外，叶锦添的艺术创作更无边无际。他和吴兴国、林怀民、赖声川等人合作过舞台剧。在演讲时，叶锦添说自己有7年不敢触碰舞台剧。和吴兴国合作完电影《诱僧》后，二人又合作了由希腊悲剧《美狄亚》改编成的现代京剧《楼兰女》。公众对吴兴国最有认知的身份应该是徐克电影《青蛇》中许仙的扮演者，但他主要的成就其实在对传统京剧的颠覆和实验性的尝试上。把希腊悲剧《美狄亚》的故事迁移到中国的西域，改编成京剧《楼兰女》就是他的一次尝试，叶锦添也是在这部作品中第一次接触舞台剧设计。虽然是第一次，但叶锦添极为大胆，华美，凤冠、花朵、锁链、利剑……种种具有象征意义的元素繁复华美的结合在一起，将剧中人物复杂的心理和命运的悲剧外化在视觉上。

《楼兰女》剧照

但叶锦添作为视觉艺术家能有今天的知名度主要还是因为他从不抗拒大众娱乐，他为李少红的多部电视剧做过服装设计，比如《大明宫词》、《橘子红了》和《红楼梦》，去年热播的电视剧《那年花开月正圆》，以及Netflix制作的美剧《马可·波罗》中的服装设计也是出自叶锦添之手。

叶锦添非常重视细节，在2016年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他曾表示，只要细节足够精准就可以找回一个时代。这次采访中他也作出了进一步的解释。还原历史，着重细节，不是照搬过去的细节，他说：“比如有一种约定俗成摆景的方法，但摆出来都是假的……30年代是怎么样子，以前的灯光是怎么样，以前都没有大电灯泡怎么会有这样的光？这种电影无论花多少钱，在外国都是一文不值。” 叶锦添表示，真正的还原细节与历史是要找回过去的氛围和品味。“外国有一批很好的美术指导，这些既要会把历史还原，又要非常熟悉戏剧，能够把机位想清楚，怎么丰富画面，把每个东西还原得非常真实。” 在叶锦添的美学观里，好的艺术能够给人一种“笼罩感”，能够把人整个包裹进艺术家营造的气氛里。

其实并不用看国外，当年吴宇森拍《赤壁》时，6个亿的经费里叶锦添花去了一个亿。他和他的美术班底从建筑、战船、兵器和盔甲、人物造型、生活五个方面试图通过影像还原一个东汉末年。这个过程后来还写成了一本《赤壁：叶锦添的美术笔记》。

在叶锦添的美学观里，好的艺术能够给人一种“笼罩感”，能够把人整个包裹进艺术家营造的气氛里。叶锦添不只擅长“写实”，也擅长营造梦幻诡谲的幻境。当脱离了现实的限制，叶锦添甚至更加恣意前卫，同时也更容易引发争议，但叶锦添说“时间里面有很多秘密”，他相信不同的时间来看评价会不一样，因为自信，他似乎有耐心自己可以等到一个满意的评价。比如他主动提起了和李少红合作的新版《红楼梦》并毫不吝惜对李少红导演和自己工作的肯定，他说自己是”提着一口气在做这部剧“，并在其中运用了自己最钟爱的昆曲元素。叶锦添说：“我从来都没有看轻电视剧，也从来没有因为是电视剧就花比电影少的功夫，我一直想把电视剧做成和电影一样好看。在这点上我跟李少红导演是一致的，所以她拼了命跟我一起工作。但是筹备《新红楼梦》的时候我们没有想到会有后来的这些反响。只是可能这部戏最初不符合某些观众的想法，又给很多人造成了先入为主的印象。” 这次叶锦添依然愿意等待时间施展魔法，他相信后来的观众看会有不同的评价，并再一次强调细节，他抬起手，“如果我现在拿出这些服装给你看，你会看到整个细节都很漂亮。

新版《红楼梦》剧照

事实上，细节不仅是叶锦添找回时代的路径，也是他在艺术创作上不重复自己的方式。他的职业生涯中经常遇到同题创作的情况，比如《如梦之梦》、《风声》和《胭脂扣》都是民国背景，更极端的情况是他做过一版电视剧《红楼梦》，还做过一版歌剧的《红楼梦》，叶锦添告诉界面娱乐，他就是通过细节创新做到不重复自己。“我很相信细节，细节一定要有一个方向。我做一个戏，要有足够的东西够我玩，所以我对细节很重视。” 这些细节的变化一方面是叶锦添主动寻求的，一方面也是“被动”的配合。他与不同的导演合作，给不同的介质的作品做设计都会成为他细节变化的驱动力和来源。但这并不是一种束缚或者让他不适的被动，相反，他说：“谁和我合作，我就不费力气的跟着他走。” 在和不同风格导演合作的过程中，在一次次细节的变化中，叶锦添反而能够更清楚的看到自己最想要的指向的靶心。最后，叶锦添说了一段或许能指点艺术创作者的话，“一般讲破格，但是破格还不够。真正尝试过各种形式，最后所有的形式在我们面前都会无所遁形，我总能看到最原始的东西。而当抓住了这个原始的东西之后，我发现它是无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