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儿女》在戛纳全球首映 贾樟柯的野心不只在金棕榈

贾樟柯曾借用一句法国作家的话表达自己对于戛纳的感情，“我愿意在一个尊敬电影的地方失败，也不想在其他任何地方成功。”实际上，戛纳几乎没有让他真正失败过。从2008年到2018年的十年间，戛纳对贾樟柯的电影照单全收。《二十四城记》、《天注定》、《山河故人》和今年的《江湖儿女》入围了主竞赛单元，《海上传奇》入围了一种关注单元。2015年，戛纳电影平行单元“导演双周”金马车终身成就奖颁给了贾樟柯，而马丁·斯科塞斯今年才拿到这一奖项。当年的颁奖词说到，“贾樟柯是继安东尼奥尼之后，最会处理时间和空间的导演。”

有这样的偏爱作为加持，贾樟柯来戛纳的心态早已不是“入围即肯定”了，更何况在上映前，外媒就把《江湖儿女》称为贾樟柯职业生涯以来最有野心的作品，并被电影权威杂志《电影手册》评为年度最期待影片。

张一白、赵涛、贾樟柯、廖凡、梁嘉艳

法国时间5月11日，《江湖儿女》终于在戛纳进行了全球首映。次日，贾樟柯携男女主演廖凡、赵涛举行新闻发布会，之后三人在戛纳电影宫四层一个视野开阔的露台上接受了内地媒体的采访。

在《江湖儿女》的故事中，赵涛扮演的女模特巧巧和廖凡扮演的出租车公司的老板斌哥本是一对恋人，但斌哥却卷入了当地的帮派斗争中。某一天，斌哥被竞争对手袭击，巧巧却恰好在斌哥的公文包里发现了一支手枪。她朝天鸣枪，稳住了场面但也招来了警察。为了保护斌哥，巧巧一口咬定枪是自己的，之后被判入狱5年。出狱后巧巧找到斌哥，对方却不愿意和她再有关系，巧巧只得只身回到家乡。斌哥告诉过她什么是江湖人，但最后她才是真正有情有义的江湖儿女。两个江湖儿女最终相忘于江湖。

《江湖儿女》中处处可见贾樟柯的野心。首先，最为直观的，《江湖女儿》电影时长是2小时21分钟，是他作品中时长最长的一部。

另外，在贾樟柯最擅长的时空架构方面，《江湖儿女》也有非常大的动作。本片地域、时间跨度都非常大。拍摄辗转了三峡、大同、新疆多地，赵涛要从2001年演到2017年。贾樟柯表示，早在三年前，他就开始整理以前拍摄的电影素材，包括他在2001年拥有第一台DV摄影机之后，用DV拍摄的纪录片或戏剧片段。这也是为什么本片中会出现数码、胶片、DV等6种拍摄的材质，片中不少素材都是过去拍摄的。在调度、运用这些不同介质的影像过程中，贾樟柯自身也在重新感受时代的变迁。他说：“这是我个人记忆里18年影像的演变史。我和摄影师用这样的方法，一方面拍人物的变化，一方面对导演来说，也在回忆我们曾经怎样面对过我们自己。”

看完影片后，有国内媒体人称《江湖儿女》是“贾樟柯宇宙的诞生”。因为影片中女主角巧巧和男主角斌哥完全延续了贾樟柯2001年《任逍遥》和2006年《三峡好人》的设定，像是两个人在平行时空中的不同命运。贾樟柯说，这部影片触发的契机就是他在看过去的素材时，看到了从2001年开始，参演他电影至今的赵涛。“我突然觉得我可以讲述2001年的这张脸和2018年的这张脸之间发生了什么。”由此，《任逍遥》和《三峡好人》中的巧巧和斌哥又发展出了新的故事。

这一设定也让赵涛在继《山河故人》之后，再次挑战年龄跨度很大的表演。贾樟柯说，为了让赵涛回到2001年，他们不仅重做了《任逍遥》和《三峡好人》两部电影里的发型和戏服，还特别在法国找化妆师为赵涛画“年轻妆”。他说，“我相信赵涛看见这个造型就有自信了。”而赵涛自己也说，当她看到那些还原出来的服装时，“我非常激动，好像直接回到了2001年。”受益于贾樟柯，赵涛冲击戛纳影后的次数也远超于国内其他女性。但让贾樟柯都直言“很不好意思，坦白说有点小嫉妒”的是，赵涛的影后奖杯却是凭借其他导演的作品拿到的——2001年她因主演《我是丽》获得了意大利大卫奖最佳女主角。而《江湖儿女》是以巧巧为中心创作的。部分看过的影评人甚至戏称这部电影应该叫《江湖女儿》，是一部“大女主”戏，也是赵涛最接近戛纳影后的一次。

赵涛表示，这次在《江湖儿女》中，她等到了一个期待已久的角色。她告诉媒体：“从表演上来说，这个角色有很多吸引我的地方，大年龄的跨度、从大同到三峡再到新疆，大空间的转换对演员来说既提供了表演的空间，同时也带来了挑战。但我觉得巧巧这个角色最吸引我的，其实是她身上所具有的义气 ，我就很奇怪，一个简单单纯的女孩子，怎么一步步变成一个强悍的女人的呢？还是一个以男人为中心的地下生活中的强悍的女性形象。生活当中，其实有很多这样的女性，人到中年，说话声音很大，但在关键时刻都会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家庭和尊严。生活中经历的困难改变了她们的容貌，也使她们的内心变得强大。我虽然没有这种地下生活的经验，但我觉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女性的改变。岁月的痕迹在巧巧的脸上一点点显露，这才是我觉得最有魅力的。”

已经获得柏林电影节影帝的廖凡这次在《江湖儿女》中的表现更是获得了一致的好评。廖凡表示，虽然他和贾樟柯是第一次合作，对赵涛和贾樟柯的创作团队来说像一个新人，但他和导演很快培养出了默契，与赵涛也是只要确认过眼神就能感到彼此情感的暗涌。贾樟柯更是用“雷电交加”来形容两位演员的碰撞。导演和廖凡都回忆了片中“小旅馆” 的一场戏，那是一个7分钟左右的长镜头，且采用胶片拍摄。当天制片人觉得胶片不够，特意到远在100公里以外的地方取胶片，但这段戏最后只拍了两条。贾樟柯特意解释，第一条不是不好，而是因为两人互相的感染力使得他们泪流满面，为了符合电影的调性，才又带着克制的心情拍了第二条。整个过程非常顺利，这时候胶片还没有取回。贾樟柯说：“刚好那天是雷电交加的夜晚，我觉得他们的相遇和表演也像雷电交加一样，两个有能量的演员，撞击出精彩的表演，也给江湖儿女这部电影带来了能量。”

《江湖儿女》也是贾樟柯的作品中演员阵容最强大的一次。除了在《山河故人》中合作过的董子健和张译，贾樟柯还找来了冯小刚、徐峥、刁亦男、张一白四位导演参演。他们在片中虽然出场时间不长，但令人印象深刻，对于剧情的推动也十分重要。贾樟柯也盛赞了几位同行的演出，他说：“江湖就是人，所谓 ‘闯江湖’不是空间意义上的，而是人的意义上的，是人性的江湖，所以整个影片出场的人物非常多。我在写的时候就想起我的同行，几位好朋友。他们的形象都在我脑子里面，很自然想成他们的样子。比如说写到三峡的时候，赵涛去骗钱，我觉得张一白好合适。再比如冯小刚扮演的冯大夫。”他笑言因为几位表演得太好，以至于他想为自己安排个角色都无从下手。

这些人气演员和导演的加盟，客观上或许也有助于《江湖儿女》在国内的票房。毕竟过去贾樟柯在国内上映的几部作品都叫好不叫座。在昨天的发布会上，贾樟柯也透露本片已经在国内过审，将不作任何改动的在国内上映。为了这部《江湖儿女》调动了自己的江湖，也潜藏着贾樟柯对国内票房的野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