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纳西的电影还没放映,就注定有会褒贬不一的结局。一方面,这位导演实在有些特殊。当年拍摄《白气球》的时候真是伊朗的新希望。帕纳西的电影没有什么太过沉重的片段,甚至可以用《越位》中女扮男装看球赛这样的故事来轻松地探讨伊朗社会问题。后来因政治原因被软禁在国内以后,开始不断地拍摄自己,记录那些和自己互动的伊朗民众。从这一时期开始,退步和自恋的批评与政治同情就一直在反复进行。另一方面,戛纳这地方非常尖刻,逐之大流能称为佳作的电影也可能被强烈抨击,以至于组委会都取消了媒体提前观看的特权,毕竟有些膨胀了的导演听不得不好。
在这个背景之下,帕纳西的新片《三张面孔》其实非常不错。之前的《这不是一部电影》与《出租车》都有些刻意。前者还能够理解,那是他在囚禁之中的发声,根本无力也无法去创作一个观察细致且立意自然的剧情片。后者的意图就有些太过直白了。那些乘客对社会问题侃侃而谈,而真正的社会现状,没有被完全表现出来。《三张面孔》则不太一样。它的切入点很简单,人物关系与人物情感也很自然。
著名女演员收到了一个乡村女孩的自杀视频,其中充斥着绝望的求助。于是女演员找到帕纳西,两人一同前往那个乡村,寻找事情的真相。
不同于另一位伊朗导演法哈蒂,帕纳西没有着重拍摄过伊朗城市中产阶级的问题。《三张面孔》一开始,当导演和演员两人深入不说波斯语的农村时,城乡差异的社会现状似乎成为了这次的主题。但他们与女孩家庭接触之后,这种差异就变得更为复杂。这不仅仅是生活条件上的差异,同样也是女性地位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并不会因为城乡的不同而有所不同,这可能是整个伊朗在都在面对的问题。
帕纳西这次值得赞扬的是,叙事与人物都拍得很巧妙。在拍摄成本与拍摄条件都不够好的情况下,他从一开始就把悬念立了起立。不需要太多技巧性的电影语言,单机位的拍摄使这部影片回归到单纯记录的状态。
在揭示真相的过程中,女演员的复杂性与真实性被慢慢展现出来。这个已经脱离了一部分传统制约的女性,在面对受保守家庭压迫的女孩时,有其相当自私和软弱的一面。关于女性的问题,并不是直白的从事件本身来体现,也不是从受害者或者加害者嘴里说出来。农村里看似平常的对话,一些人物看似过激的行为,以及人物情感与关系的转变,都在潜移默化地描绘被保守社会合理化的不合理。
帕纳西是有些狡猾的,他在其中没有直接参与,但不断地去引导冲突。在这一点上,比主竞赛单元另一部描写阿拉伯世界女性权益的影片《太阳之女》(Les filles du soleil)要成熟很多。如果说,今年戛纳主竞赛影片大多都在完成人道主义世界观的命题作文的话,帕纳西完成得比较好。你可以明显看出他要说的社会问题,但他不讲太多大道理,用零零碎碎看似无关紧要的对话和村民互动来让你体会其中的不寻常。那些对话越是平常,越是理所当然,这背后的不合理就越鲜明。可惜的是,这还是一篇命题作文,和帕纳西从前的作品相比,惊喜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