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最后的夜晚》剧照
法国时间5月18日,第71届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举行颁奖典礼,瑞典奇幻电影《边境》获得该单元的最佳影片。而此前在影评人口碑中领跑的毕赣新片《地球最后的夜晚》未能获奖。
因为毕赣连续多日工作的原因,原定于当地时间17日的专访变成了群访。采访时能够明显感到这位年轻导演的疲惫。事实上,影片在戛纳举行全球首映(5月15日)前的16个小时,毕赣才带着拷贝抵达电影节。首映当天,片中的男主角黄觉发微博透露,当剧组主创走到红毯尽头,戛纳艺术总监福茂对导演毕赣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电影做完了吗?”得到肯定答复才松了口气似得说:“我已经一头是汗了。”
导演毕赣携主演出席戛纳电影节
或许因为疲惫,毕赣大部分作答很简短,声音也很轻。但还是涉及到了包括对影片和他本人的评价,电影制作的遇到的困难,以及大家最关注的长镜头拍摄的问题。
长镜头:影史跟我也没有关系
看过片之后被讨论最多的就是片中1小时的3D长镜头。毕赣首先反驳了某媒体问题中的“一个影史上几乎可以说从来没有过的长镜头”一说,他很直接的表示:“影史当中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影史跟我也没有关系。”采访中毕赣多次强调了本片两段式的结构,“前面一半,后面一半,前面一半是断裂的,像记忆一样拼凑起来,后面一半是持续的,像《路边野餐》一样通过持续的戏去获得时间。” 并表示确立了拍摄3D长镜头的想法之后就没有动摇过。而之所以选择3D的方式他之前也曾做过解释,“这一部刚好想要一个有像玻璃一样的材质,3D曾经被看作是一种空间的革命,它会让空间非常的立体化。”
这场1小时的长镜头拍摄起来也颇费工夫,毕赣向媒体介绍他们一共拍了两期,每一期排练都是一两个月。“可能记不清楚准确的时间了。第一期拍了大概三条,全部都失败了,第二期拍了五条,最后两条可以用。”戛纳上映的版本用到的是最后一条,并且不会再改动。
而拍摄中一个困难是演员的调度。3D的长镜头发生在一个层次错落、结构复杂的空间内,黄觉扮演的罗紘武先是进入了一个山中的岩洞,坐着索道下滑来到了一个台球厅,台球厅向下是广场,再绕到山下遇到举着火把的张艾嘉。毕赣希望借助空间的层层向下表现罗紘武跌入层层梦境。这过程中就有几位演员需要快速的从台球厅跑下广场,毕赣说:“那条路其实很危险,因为害怕演员摔跤我们做了一个扶手。电影里,观众看到的再次出现在画中的他们是很累的,因为他们其实刚奔跑下来。我们进行了多次排练才达到精准。”
但他觉得最难的部分还是在于灯光。毕赣说:“要方圆三公里都得打灯,而且灯光还得有变化,维持住我想要的美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美术指导刘强和灯光黄志明以“从不对导演说不”的态度完成了这项工作。
此前有传言说长镜头的剧本是在开拍前几天才写完的。毕赣说:“其实基础已经有了,比如说一共可能有三、四万字,但其中五百字一直都不好。在最后一周黄志明老师把灯光打出来,那个晚上我去看了一下,就把那500字写完了。”
电影制作:我觉得拍的挺商业的
电影上映前关于本片的制作就有各种传言。《路边野餐》时的拍摄成本是20万,全是毕赣的亲戚朋友凑出来的。而《地球最后的夜晚》的成本高达7000万,从20万到7000万,毕赣面对资方必然会有压力。事实上拍摄过程中不但投资不断追加,还经常延期。毕赣坦言,最初这部电影开拍时,他对电影工业的认知还有偏差,在做企划时低估了拍摄的成本和时间,以至于后期不断出现延期和追加投资的现象。
演员黄晓明这次来到戛纳,其中一个身份就是作为《地球最后的夜晚》的出品人之一。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说:“实话实说,毕赣导演这个作品投资挺大的。中间很多时候大家是在考虑不断的融资。我们是在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时刻进来的,就是为了支持好导演好作品。”
在被问到如何面对资方,毕赣表示:“我觉得把它拍好才对得起资方。超支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欺骗自己的。” 马上就被媒体追问:“你怎么欺骗资方呢?”毕赣说:“我从来不骗他们,他们来戛纳已经看到结果了。”可见对作品的自信。
但谈到本片的票房预期,毕赣似乎就没这么自信了。《路边野餐》以不足百万的总投资收获了500万的票房,但面对《地球最后的夜晚》百倍提升的投资,毕赣也只能说:“我觉得就是少给大家亏一点。”事实上投资人们应该也有心理预期,比如黄晓明就表示:“电影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他还和其他投资方以及对毕赣本人说:“不管电影票房如何,你已经赢了。”
《路边野餐》
采访中毕赣的一个回答让现场媒体都十分意外,毕赣自认为《地球最后的夜晚》“拍的挺商业了”,理由是:“我觉得首先它有演员了,这算不算商业的元素,还有枪。” 确实和《路边野餐》演员几乎全是素人不同,《地球最后的夜晚》中的男女主角分别是汤唯和黄觉,台湾演员李鸿其也加盟其中。黄觉、李鸿其在戛纳接受媒体采访时都表示,在片场时大量时间花在了等待上。面对媒体对于工作效率和进度缓慢的疑问,导演也承认了并感谢了演员:“他们都三番四次地回来帮我完成一段一段的拍摄。”
回应评论:看不懂没关系,解读我都同意
采访安排在《地球最后的夜晚》首映后的第三天。不管是网络上还是影评人的场刊评分都已出炉。影评人的反响非常好,但也有一些负面评价。毕赣回应了一些评论并就此谈了谈电影。
毕赣对评论总体来说表现出一种放任的态度。
“有评论说您电影的前一半不如后一半精彩,很多人看不懂。”
“那就不懂吧。”
“有很多人在解读你的电影的时候,会提到梦境,或者幻觉,同意这种解读吗?”
“解读我都同意。”
有媒体引用外媒评价说:“有不少人认为毕赣的影片是杨索、塔可夫斯基、侯孝贤、王家卫和大卫·林奇的结合体”,毕赣听后先自嘲地表示:“说的很像葫芦娃。” 对于这类可能过于热情的评价,毕赣表现得十分冷静,他说:“因为电影的评论坐标总是很窄的,总是需要借助其他导演来不断地表达。但别人说像哪个导演,我觉得都可以,因为确实是受到过他们的启发,学过他们的东西。”毕赣已经多次表示他喜欢塔可夫斯基的风格,在《地球最后的夜晚》有一个水杯移动的镜头,非常明显地致敬了塔可夫斯基《潜行者》。毕赣的解释是“情不自禁”,“因为很喜欢他,所以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像他一样拍电影。”
很多人看完影片认为《地球最后的夜晚》可以视为《路边野餐》在资金、技术全面提升后的重做,因为两部影片确实有很多地方是重合的,比如长镜头、叙事的方式、幻觉与梦境。但毕赣否认了这一点,他说:“《野餐》是三段式的,《地球最后的夜晚》从结构、故事到人物都不太一样,但《地球》可能是《野餐》的一个邻居,所以大家觉得像。” 最后毕赣也透露了新片不再是原创剧本,应该会改编一部小说,因为“感觉你们也不太想看了。”至于新片会不会走出凯里,毕赣表示:“其实走出凯里,还拍成那个样子,走不走出凯里,我觉得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