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场展映
*最佳剧情片提名
*最佳导演提名
中国 | 2018 | 彩色 | 87分钟 | 剧情
China | 2018 | Color | 87min | Fiction
导演/编剧 | 刘冬雪
摄影 | 郭凯
剪辑 | 朱靖
美术 | 杜霄成
音效 | 李俊毅
音乐 | 赵世杰
执行制片 | 陈力
录音 | 冯亮亮
演员 | 郝洪海、刘晓侠、赵梓行、商洪亮、唐玉娟
中国是个多宗教的国家,但有人直言:中国人没有信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里,人们投靠于金钱、权力与实用主义,把传统与敬畏远远抛之脑后。于是在描述每年回到老家看到人们的感受时,导演刘冬雪引用了加缪在《鼠疫》里的一段描述:“他们对当前心急如焚,与往昔水火不容,谈未来却又前途渺茫。”
在东北农村那样一片贫瘠和被遗弃的土地上,她感受最多的就是所有人都无所依——生存无所依,精神也无所依。这也就是为什么各种宗教在东北乡下还如此盛行的原因,人们需要一个信仰或者神明来解决眼下最急迫的问题。面对这种精神现状,刘冬雪“在创作面前并没有做选择,也没得选择”,她决定把这种表达冲动拍成电影。《吾神》应运而生,她把这部长片处女作称为“学习电影的阶段性实践”。
从大二进入电影系开始,刘冬雪就决定未来要从事电影行业。毕业后,她先后在土豆视频和56视频拍摄原创短片和贴片广告,后来又帮宁瀛和孙周导演做编剧,按照她的说法,“这些事看起来挺杂的,但我自己是有个主心骨的,就是我只做叙事的内容,这些都在为做电影做积累,点点滴滴加起来才有了《吾神》。”
《吾神》的直接与生猛,在入围历届FIRST影展同类题材影片中都是独树一帜的。故事讲述了愚昧的农家汉大全把突然诈尸的老母亲草草埋葬,没想到却招来了小儿子满子难以解释的怪病,大全寻求医学无果后,开始寻求于各种民间宗教。神秘的大仙,由农妇们组成的乡村牧师,隐居于乡间小庙的和尚……
在刻画这些粉墨登场的人物时,导演并未采取居高临下的视角。身为东北人,她本能地体认到东北人精神里的那种张力,那股野蛮生长的生命力。从小积累的生活素材帮助她塑造出一个个生动的角色。
片中出现的每个演员都是非职业演员,多来自于当地二人转剧团。首先这当然与制作成本有关,但更主要的是,刘冬雪看到了这种方案的可执行性——演员们本身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熟悉故事里的一切;同时多年的舞台经验又赋予了他们极强的表现力,使他们兼具戏剧性和生活流两种表演方式。《吾神》的命题并不是揭露或是讽刺什么,在平视人物的过程中,它试图探讨有没有一种超越人认知的存在。
影片涉及到诸多宗教元素,所幸在拍摄和制作上都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开拍前,刘冬雪和演员一起读剧本、排练,在现场帮助他们适应镜头,缓解拍摄压力。中间摄影机坏过一次,后来换了一台。当地的拍摄条件艰苦,拍完戏大家回去得自己烧炕,凿冰烧水,晚上睡觉冻脑门。但她认为制作过程是“冷并快乐着”,在家人与朋友的帮助与支持面前,这些小困难与小挫折都不值一提了。
尽管《吾神》具有一定的类型化风格,但刘冬雪坦言她的拍法实际师承Dogme95。世界范围内电影语言的成熟是这代创作者的幸运,而她也在一些表现形式上尽可能呈现个人的审美趣味,为作品打上专属的烙印。忠于故事,忠于自己,是她对电影负责的方式。
电影的结尾令人印象深刻。大多数同题材电影可能会选择一个较阴暗的结局,以揭露人性的阴暗面并深化主旨,但《吾神》并没有跟随这一潮流。“阴暗不代表深刻,和解也不一定就肤浅”,这是刘冬雪对两种概念所做的区分。
人到底需要信仰吗?神真的存在吗?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这个世界以外又是什么?人的存在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全是刘冬雪创作的源头和追问。走进《吾神》,或许,你就可以探知到某种接近于真相的回答。
短评推荐
《吾神》的叙事结构清晰明了,也是我们在类型电影中常见的。然而如此简单的结构,却促成一种有序机理间无序混乱的冲突张力,并将之释放于影像中,冲击感强烈。这是形式与内容方面巧思的成果。本片对感性与理性的协调、对逻辑语言和抒情语言的独到运用,以及它单一结构所激发出的复调效果,均令人惊艳。
在喧闹的图征下,影片对当代农村的伦理症候进行了一番戏谑。颠转的历史让传统意识轰然坍圮,处于挣扎中的农民急需重塑自己的精神。于是,在这片并不宽容的土地上,他们找到了各式神明。当先验的宗教信仰被如此供奉时,神明本身也就显得荒诞走调了。
影片从亲情出发,随即拷问出一个宏大而绝望的命题。我们似乎总在探讨信仰危机,但若没有信仰,危机又从何而来?所以,本片不是一部惊悚片,却在主题上呈现出某种恐怖感。本质上,这是一场自我意识的燔祭。各个信仰代言人轮番登场的过程中,我们将窥见被禁锢在精神荒野中的个体的怅惘与焦虑。也许,影片可视为半架空的农村题材,却无疑展示出了某种矛盾而有趣的横切面。
短评推荐
农村题材在历年FIRST青年电影展上并不少见,《心迷宫》《喜丧》《中邪》《北方一片苍茫》各有各的生猛之处。《吾神》始于一场葬礼、一次中邪,随后铺展开一幅乡村图景。它直接、有力,不回避,不矫饰,情节的描摹既真实又荒诞,很难将其归入某种特定的类型之中。
儿子的肉身成为容器,儿子的病床成为舞台,各路“神仙”依次登场施展拳脚,并接受终极力量的审视。它不在结构、画幅或者色彩上做文章,而在线性叙事中将信仰乱象逐个讽刺一遍。无论是装模作样的民间仪式,还是被实用主义侵蚀的宗教,都成为电影无情讽刺与抨击的对象。在惊悚恐怖之余,用粗粝与写实击打观众的心脏。
它看得人动气,看得人无奈,片中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仿佛又将各种复杂的情绪通通化作灰烬,只剩下一片虚无。但导演的态度不是绝望消极的。——拨乱反正的唯一办法,就是尊重人性,尊重道德,尊重最基本的价值和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