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评电影别陷入“唯票房论”

张存 制图

传奇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诞生！对2021年的春节档来说，《你好，李焕英》的票房从逆袭到超越《唐人街探案3》，再到超过50亿元，每一次都给中国电影史甚至给世界电影史留下了惊叹号。

而这部影片的导演贾玲也有望成为全球女导演中票房最高的一位。现在，在票房上挡在《你好，李焕英》前面的，只剩下2017年公映的由美国女导演派蒂·杰金斯执导的好莱坞大片《神奇女侠》，该片全球票房8.22亿美元，按照目前的汇率，该片票房为53.3亿元。那么，《你好，李焕英》极有可能超过《神奇女侠》的票房。

一名小品演员，此前从来没有执导过电影，甚至都没有正经演过几部电影，首次执导，居然让全中国的观众为之迷醉。性别上的女性身份更加凸显了她在男性占据绝对优势的电影导演圈的颠覆效果，这一切，让网络和各大媒体找到了极佳的解读角度，于是，各种声音也随之出现并发酵。

在惊叹和赞美之余，也有人甚至开始对导演这个职业产生了怀疑，比如，有这样一种声音发出：像张艺谋和冯小刚这样的大导演，此前几十年不懈努力地拍片，其总票房加起来还不如贾玲首次执导的《你好，李焕英》，这让这些大导演如何下得了台？甚至也有人开始鄙视导演这个身份了，“连贾玲都能够拍出如此高票房的处女作，导演这个身份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事实果真如此吗？

首先，评论者可能不知不觉陷入了一种“唯票房论”，大家可能潜意识里认为，一部电影票房越高就越成功，反之，就是失败。中国电影前几年高歌猛进，票房从2010年的年度总票房101.72亿元猛增到2019年的年度总票房642.66亿元。在此过程里，资本在后面推波助澜固然功不可没，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现在的“唯 票房论”。资本逐利是本性，上市公司需要业绩，而电影投资的高风险属性注定了电影公司必然把票房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每一部取得高票房的电影都被大力赞美和宣扬，造富效应被刻意放大。

其次，舆论的宣传也有过分溢美之嫌。每一次电影票房的刷新，都成为吸引眼球的绝佳素材。不管是媒体还是自媒体，都刻意将票房数字放在标题里，这也无意中加强了观众的潜意识。而那些初次执导电影就取得惊人票房的导演，自带眼球效应，他们创造了高票房，也迎合了大众的心理。

第三，在票房狂欢的背后，电影的故事属性被刻意放大，而文化属性被有意识地压制。电影除了它的商业属性外，还有其艺术属性和文化属性。电影在一百多年的发展过程中，除了票房上屡创新高外，在艺术属性和文化属性的发展上也取得了惊人的进步，各种风格和流派的大师辈出。伯格曼、库布里克、费里尼、希区柯克、马丁·斯科塞斯、斯皮尔伯格等都是其中翘楚。这些人中，有些人也是票房之王，作品票房屡创新高，而另一些人，虽然作品属于小众，但艺术性和创新精神出众，在圈内地位尊崇，一样赢得了同行们的掌声。

另外，大众可能有一个误区，认为一部电影上写着一个导演的名字，就习惯把这部作品的所有功劳归于其一个人。其实非也，电影发展到现在，早已成为了一种分工合作的游戏，在好莱坞，大部分电影拍摄完成后，导演甚至连剪辑权都没有，因为技术上有专门的剪辑师，而在故事的走向上，制片人和出品方也拥有最后的剪辑权，而大部分导演，只是在片场完成基本的拍摄任务。

这几年国内新人导演辈出，尤其是那些成名演员首次执导的电影，大部分都取得了很好的票房。除了吴京和徐峥两人一开始就有强烈的当导演的想法，并且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实现这个心愿外，大部分导演都只是在这股潮流的裹挟下客串出场而已。在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就是产品的代言人。

说这些并不是否定贾玲和《你好，李焕英》。贾玲在相声圈沉浸多年，又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本来就算是半个圈内人。这次拍摄《你好，李焕英》，题材来自于她的亲身经历和对母亲的真情实感，故事诚挚感人。而在故事的讲述方式上，影片借鉴了《阿甘正传》导演罗伯特·泽米吉斯在1985年拍摄的经典影片《回到未来》，在这部影片中，男主角穿越回到了父亲年轻时生活的年代，而在《你好，李焕英》中，性别换成了一个女儿和母亲。可以说，《你好，李焕英》也是站在经典的基础上创新而来。

另外，在今年的七部春节档大片中，除了《熊出没·狂野大陆》外，《你好，李焕英》的制作成本是最低的，应该不会超过3000万元（宣传成本除外），其余五部电影，在明星和特效上，远超《你好，李焕英》，但就是这样一部讲述家长里短的电影，竟然成功引起了全国观众的共鸣，这也说明，一个好故事是多么难得。

记得张艺谋导演曾经在一次采访中说过，现在的电脑特效已经无所不能，但这股潮流走到最后，可能会返璞归真，那些注重个人情感体验的电影反而可能脱颖而出。《你好，李焕英》就是最好的例子，有人觉得它的特效其实连一部好点的电视剧都不如，但一点也没有妨碍它让走进电影院的观众们看哭落泪。

但当人们为《你好，李焕英》的高票房狂欢时，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50多亿元票房背后的由来，这得益于中国电影市场近十年的扩容、国内经济总量的高速增长和一代一代电影人的不懈努力。就拿冯小刚导演来说，按照他当年《甲方乙方》公映时的盛况，放到现在，票房一样轻松突破50亿元大关。

还有更主要的是，我们还是要记得电影背后的文化属性和艺术属性。电影除了打动观众外，还有对文化的反思、对人性的反思，对社会丑恶现象的鞭挞等社会功能，这类电影可能在票房上不会太高，但意义同样重大。我们的文化要走出去，要走向世界，能在不同文化中交流和引起共鸣，这类电影才是先锋。

因此，在为《你好，李焕英》高票房狂欢的同时保持一点理性的态度，可能才是最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