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库布里克 终于斯皮尔伯格 20周年的《人工智能》讲述“爱而不得”的故事

人世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当你以为2001年是十年之前时，其实已经默默过去二十年了。

没错，2001年上映的《人工智能》，已经整整二十周年了。

影片讲述的是2142年，被输入了情感程序的机器人小男孩大卫（海利·乔·奥斯蒙饰）被一对儿夫妇收养，当他们的亲生儿子马丁病愈后，大卫被弃荒野。他与机器情人乔（裘德·洛饰）一同踏上征途，渴望能遇上《木偶奇遇记》中的女神，把自己变成真正的小孩儿，回到抛弃他的妈妈身边……2千年以后，人类早已灭绝，纽约变成废墟，大卫在海底的沉睡中苏醒，他心中对于母爱的渴望依旧，要和“妈妈”度过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2001年的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导演，凭借2年前的上一部作品《拯救大兵瑞恩》刚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的小金人；童星男主角海利·乔·奥斯蒙彼时还没长残，他在《灵异第六感》中的一句“I see dead people”震慑人心，眼睛里藏不住的灵气四溢；“裘花”裘德·洛也还没秃，刚刚因《天才雷普利》获得了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奥斯卡提名，一双碧眼夺人心魂，颜值巅峰无人能及。

《人工智能》的成型过程，与传奇导演斯坦利·库布里克息息相关，羁绊一下就是几十年。本片最早的灵感来源，是1969年一篇名为《玩转整个夏天的超级玩具》（Supertoys Last All Summer Long）的短篇小说，库布里克一直非常钟爱这个故事，早在上世纪70年代早期就买下了改编权，想把它改编成长片电影，也找来了原著作者布莱恩·奥尔迪斯来当影片编剧。

1985年，库布里克想让已经凭借《大白鲨》《夺宝奇兵》《ET外星人》走上好莱坞之巅的斯皮尔伯格来执导《人工智能》，他自己担任制片人，华纳也会出资。但库布里克一连串换了好几个编剧都未能得偿所愿，包括本片最终的编剧之一——伊恩·沃森，库布里克还专门交给伊恩一本《匹诺曹历险记》让他参考。乔这个角色原本是个机器军人，后来被伊恩改成了牛郎，库布里克还开玩笑说，“这回我们失去儿童市场了“。

由于认为没有真人童星能演好“大卫”这个角色，而且当年的电脑技术不够成熟，也无法创作出完美的CG“大卫”形象，库布里克暂时搁置下了本片。不过在1993年《侏罗纪公园》横空出世之后，库布里克重拾了对于技术的信心，1994年初，《人工智能》开始了制片工作，影片中处处充斥着“匹诺曹”的影子——本质上也是木头小男孩想要变成真人，托梦于蓝色天使的故事。而和大卫不同的是，在《匹诺曹》故事的结尾，与父亲重逢的匹诺曹，变成了真正的的小男孩。

1995年，库布里克还是觉得本片调性更接近斯皮尔伯格，想把这个项目交给后者，由于斯皮尔伯格手上也有别的项目，而库布里克当年忙着在拍《大开眼界》，《人工智能》的制片工作再一次被搁置了。

1999年3月，库布里克导演与世长辞，他的家人再次找到斯皮尔伯格，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当年11月，斯皮尔伯格在伊恩撰写的90页原版剧本基础上，开始了对于《人工智能》剧本的再创作。

剧本对于我们从小熟悉、手冢治虫的日本动画《铁臂阿童木》有很多“借鉴”，想想《阿童木》的剧情——博士创造了机器人阿童木来取代自己意外丧命的儿子，阿童木慢慢学习人类的本领和生活，却永远无法真正成为人类。阿童木被博士卖掉，他要进入“斗兽场“，和其它机器人格斗……

2000年2月，斯皮尔伯格开始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少数派报告》与《艺伎回忆录》中选择新项目，最终发布声明决定，还是先拍《人工智能》，之后再拍《少数派报告》。他最终作为制片人参与了《艺伎回忆录》，而《哈利·波特》系列的后续故事，我们就再熟悉不过了。《人工智能》和《少数派报告》，再加上与后者同年的《猫鼠游戏》，共同构成了斯皮尔伯格的“逃亡三部曲“（Running Man trilogy）。

经过斯皮尔伯格编撰过的《人工智能》最终剧本，和库布里克的原版构思非常相似，包括那个看上去很“斯皮尔伯格“式的结局。斯皮尔伯格后来专门澄清过，和大部分影迷想象中的恰恰相反，影片开头40分钟、泰迪熊、还有最后20分钟等等这些”甜“一点的剧情，都是严格按照库布里克的想法来拍的。以及影片开头不久，妈妈唤醒大卫的七个词语，也都是库布里克留下来的。

而中间”垃圾场“的更偏黑暗向场景，反而更多是斯皮尔伯格自己的创作。片中在许多场景中出现的巨大月亮，也是斯皮尔伯格的标志性镜头。

2000年8月，影片终于开拍，除了在美国俄勒冈州拍过几周，本片的大部分拍摄工作都是在加州的华纳摄影棚中完成的，一共67天拍完。斯皮尔伯格在工作方法上面倒是学习了库布里克，不肯把完整版剧本给到每个演员，不让媒体来探班，还让演员们签署保密协议。为了不让观众们误以为本片是合家欢电影，发行时还特意避免了发布手办这一趴。

影片公映之后不到3个月的时间，出现在片中的双子塔就被震惊世界的“911“事件毁掉了，斯皮尔伯格冒着巨大争议与批评的风险，还是让双子塔的镜头保留在了DVD中。为了保住本片PG-13的评级，原本片中”恶棍之城“中有个长得像鸡儿形状的建筑，被后期抹掉了。而饰演”垃圾场“中有一些失去肢体机器人的，正是现实生活中一些真的被截了肢的人。

当大卫和乔第一次进入恶棍之城时，他们经过了一家牛奶吧，这就是对库布里克《发条橙》的致敬，看过的影迷都懂。而当大卫和“亲生儿子“马丁产生争执，他往嘴里狂塞菠菜的时候，爸爸喊到”住手，Dave，拜托住手吧！“（stop Dave, please stop!），这句台词跟《2001：太空漫游》最后，机器人HAL和大卫·鲍曼的对话一模一样，HAL甚至也管大卫叫Dave。

影片的BGM也来自于大师中的大师——约翰·威廉姆斯（《星战》《侏罗纪公园》《哈利·波特》《超人》这些超经典的BGM都来自他手），他为本片的最后7分钟专门写了一首钢琴协奏曲。

拍摄时才12岁的海利，是斯皮尔伯格的第一也是唯一选择。为了让大卫看上去更像“机器人“，每天开拍之前，海利身上所有暴露在外的毛发（脸、胳膊、手等等）都要被剃光。小小的他向斯皮尔伯格建议，大卫这个角色是不该眨眼睛的，被导演采纳之后，他在整部影片中就真的从未眨过眼，一直到最后的”死亡“。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大卫第一次出现的镜头中，他的身体形状很像影片最后的那些未来”人“。

罗宾·威廉姆斯配音的部分很多年前就录好了，是早年间库布里克亲自执导的。而为泰迪熊配音的杰克·安琪就不一样了，他也是在开拍之前就录好了所有台词，但还是被导演斯皮尔伯格要求必须每天都出现在片场，这样当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重录任何一句。而当年，其实制作泰迪熊的工作比制作《侏罗纪公园》中的恐龙复杂多了——泰迪熊要说话，要表演，要让人信服，这比任何恐龙需要的工作量都大。

2001年，《人工智能》在威尼斯电影节上举办了首映式，最终全世界范围内，凭借1亿美元的预算，获得了2.35亿美元的票房。影片迅速成为斯皮尔伯格导演的又一佳作，得到了影评人、库布里克遗孀与原著作者等人的一致赞美。

就让他沉入海底，就让他幸福睡去。

20年后，关于人工智能的讨论依然如火如荼，失去母爱的伤痛可能亘古难消，而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爱而不得”的故事，就永远在发生着、刺痛着、萦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