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影人影事 / 正文

《兰心大剧院》制片人马英力:“历史片本质上还是在拍人的故事”

《兰心大剧院》和娄烨过去的作品一样,保持着熟悉的导演风格。2019年,该电影入围了第76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主竞赛单元,目前在豆瓣上的评分是7.3

这大概是娄烨导演拍过最商业的一部电影。

今年8月的时候,记者在FIRST电影展现场见到了《兰心大剧院》的制片人、编剧马英力。在过去几十年里,马英力是导演、编剧、制片人……拥有多重身份,这次她作为影展创投环节的终审评委,表达了许多自己对青年创作者以及中国电影市场的看法。记者也借此机会,与她聊了聊与创作、市场、青年电影人相关的话题。

彼时,《兰心大剧院》还没有确定上映日期,如今电影已经上映10天,收获近2000万票房。这个票房成绩多少令人有些唏嘘。但是票房数字向来无法与娄烨的电影质量划等号。

《兰心大剧院》和娄烨过去的作品一样,保持着熟悉的导演风格。2019年,该电影入围了第76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主竞赛单元,目前在豆瓣上的评分是7.3,热评里大多给出了四到五星的评价。

作为娄烨第11部电影作品,《兰心大剧院》也更有市场卖相。电影集结了巩俐、赵又廷、小田切让、帕斯卡尔·格雷戈里、汤姆·拉斯其哈、黄湘丽等海内外知名演员,在影片最后上演了一场精彩的枪战戏。博纳影业董事长于冬此前曾经提到,“这大概是娄烨导演拍过的最商业的一部电影了。”

娄烨导演将《兰心大剧院》的背景放在抗战时期。电影改编自虹影的《上海之死》和横光利一的《上海》两部小说,故事发生在珍珠港事件前一周,著名女演员于堇(巩俐饰)回到已经成为“孤岛”的上海,准备出演旧爱谭呐(赵又廷饰)执导的舞台剧《礼拜六小说》。

《兰心大剧院》的故事与特殊的历史时期分不开,但本质上电影还是在讲述人的情感,人的故事。套用马英力的观点就是:“我们只是把人物放在了这样一个历史背景下,影片中的每个人物都被卷入洪流中,做出属于自己内心的选择。”

虽然FIRST的谈话并不直接指向对《兰心大剧院》的解读,但仍然有助于我们理解这部电影、娄烨和马英力的创作思路以及当下的电影市场。

以下为采访实录节选:

记者:最近几年有关近代史的电影很多,比如《金刚川》《八佰》等等。那从你的角度来看,书写历史或历史故事重要的是什么?

马英力:我会认为每一部影片其实都是在书写历史,而拍历史片不光是拍历史,其实还是在拍人的故事。但《兰心大剧院》并不是一部“历史片”,我们只是把人物放在了这样一个历史背景下,影片中的每个人物都被卷入洪流中,做出属于自己内心的选择。

记者:《兰心大剧院》和《推拿》都是改编自小说,所以文学还是电影非常好的养料吗?

马英力:肯定是养料之一,因为都写自己的故事肯定是有限的。

但我们并不是因为小说才改编电影,而是娄烨导演看到小说里的东西,能够激发出他一直想拍的东西。我们的改编是自由度挺大的,还是想借小说这个壳来表达我们的东西。

《推拿》

记者:那未来一段时间,会有想要明确表达的主题吗?

马英力:娄烨导演和我没有给自己预设。我们现在手里还有三四个想拍的计划,所以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但有一定成熟度的创作者,他确实不太希望重复过去的轨迹。

比如娄烨导演的《苏州河》如果不在2000年完成,而是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时候去拍。那些浪漫和青春的东西,过了那个时间就拍不出来了。再比如《颐和园》,就是在那个时候特别想表达的故事,要是慢慢写,写到特别成熟的时候,那就拍不了了,所以什么阶段就完成什么事情。

《苏州河》

《推拿》也是。这个小说讲的是一群盲人的故事,但电影拍出来是给有眼睛的人看的。导演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强的悖论,一个综合的视听艺术。而且他希望这个电影,盲人也能“看”,其实娄烨是很技术派的电影人,在视觉上,他真的是挖空心思去琢磨,去做各种各样的实验,所以《推拿》的声音是很细腻的。《推拿》的视听语言是独特有的,既不适合以前的电影,也不适合以后的电影。

记者:现在这一批青年创作者和你当初开始做电影时,有什么不同?

马英力:我没有做过太多比较。如果说现在年轻人不如我们那会儿,那都是一般老人们会说的话,这也不是事实。

举个简单的例子,欧洲二十年前的时候,社会极其稳定,没什么事可写。特别是西欧国家,大家都穷不到哪去,特别富的人也见不着,生活中都活得很开心,这时候让一个艺术创作者描写痛苦,孤独,是很难的,所以才产生了那么多的实验电影。

现在年轻人的物质生活和教育背景等等,对他们的影响和压力是特别大的,年轻人没有体会过太多物质和生活上的艰难,所以很难找到“野”的感觉。野是什么?是一种反叛。但也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写出对生活的反叛,你也可以写淡如白水的生活,只要写得有意思就行。我是觉得现在不光是电影,所有的艺术门类大家都挺温的。

《颐和园》

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下追求电影也是挺(无奈的),我也劝大家别把这当成神圣的东西。如果你喜欢电影,也可以去做一些电影节相关的工作,如果选择去做创作,就要想的特别清楚。因为创作电影是一件特别难、特别累的事。如果不是长时间的特别想做的话,也没必要一直坚持。如果你真的觉得电影特别好玩,特别有意思你就要坚持,但坚持不了可能就说明你不该做这个。

记者:有人认为,现在部分电影创作者会太强调对社会热点的关注,对电影的表达和挖掘不够深,对此你的看法是什么?   

马英力:两种情况都有。一种是自己有想法和故事,故事是关于生活和现实的,但他对现实不够了解,那他就应该做更多的调研。还有一种是,他对社会有许多关注,但在剧本里我们看不到他调研的东西,他说他调研到那么多残酷的、现实的东西但没有体现出来。

《兰心大剧院》

记者:青年创作者普遍存在的问题是什么?

马英力:我觉得他们需要在掌控大题材,大体量的电影之前,先做一个简单的东西。哪怕去拍一个10分钟、15分钟的短片,把它说清楚。如果你选一个特别大体量的题材,写得乱七八糟,人物关系也不清楚,那没什么必要。如果选一个来自于你生活的故事,把它老老实实讲清楚,我觉得更实在一点。    

记者:青年创作者最需要的是什么?

马英力:需要更多专业的懂电影的投资方、制片方、营销方和发行方,更多愿意支持年轻创作者的行业人士。我们也见过不少,又要情怀又要赚大钱的业内人,实际上一个明确的目标和对制作的了解,才能帮助到年轻的创作者。

记者:你觉得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的标准在哪?或者说市场对他们要求的区别在哪?

马英力:我一直认为“商业电影就是赚钱的商品,艺术电影就是不赚钱的艺术”这个观点是不对的。好的商业电影一定要有创作者的水准和作者性在里面,好的艺术片也一定是能打动观众和市场的。但是也不能要求作者风格强烈的电影,必须十几亿、几十亿的票房,这也不现实,标准不一样。

《英雄》

记者:你觉得国内的电影市场情况怎么样?未来会更难吗?

马英力:一直都挺难的。虽然现在经常有人说疫情之后更难了,但现在拿个手机其实都能拍,比起我们用胶片拍片的时代,机器一响就慌得不行,得算胶片走多少尺了,你说哪个更难?拍电影本身就是一个难的事,中国外国都是一样的。人家西方年轻人还羡慕国内的人呢,觉得你们怎么那么有钱,拍电影动辄就要几百万。

前段时间疫情,我们也被迫在国外待了一段时间。我当时开玩笑和娄烨导演说,早知道要待这么久咱俩就拍个东西,因为手机就可以拍。包括现在剧组都是200多号人,其实5个人也能一样干,钱很重要,但肯定不是唯一的。

我觉得现在这个世界,年轻人要想表达是有机会的,只是到院线发片子的这条路很长,这是大家都需要面对的问题,有人问我怎么办?我说咬牙挺着,要挺不过去就别干这一行。

记者:所以现在也有许多导演去转做网络电影和网剧了。

马英力:挺好的。年轻人愿意选择先拍网剧,先拍网络微电影,有这么多丰富的平台是一件好事。

记者:从创作者的角度来说,疫情带来的变化是值得用电影去书写的吗?

马英力:这是人类的变化,地球的变化,太值得书写了。这样的东西对一代人的影响都很深刻。

国外已经开始探讨这个问题了,他们受到的影响,要比国内疫情初期的影响轻多了,但已经产生了很多心理问题和生存问题了,各个方面都产生了特别大的影响。我认为这个影响越长远越会表现出来,现在可能没感觉到,但这是消除不了的。

扫一扫关注“电影界”微信公众平台

扫一扫进入移动端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