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曾赠参加《导演请指教》：我准备好拍能抵达更多观众的片子了

作为宁浩“坏猴子72变电影计划”的签约导演，曾赠并不缺少业内认知度和执导电影的机会。但她之前的作品更偏重个人表达，因此常被认为不够商业。曾赠形容自己目前正处于“转型期”，渴望通过电影与更多人沟通交流，而不是仅仅满足于自我表达。参加《导演请指教》是希望能让观众重新认识她，也告诉大家她准备好改变了：“我是一个没有被市场检验过的导演，特别需要让行业和观众对我有一个新的印象：我准备好去拍能‘抵达’更多观众的片子了。”

节目里她执导的第一个短片《爱情》改编自《大话西游》，由张晚意、张雪迎全新演绎，获得了大众观影组和专业鉴影组的一致认可。曾赠接受新京报记者专访时感慨说，这次参加综艺的一大收获就是接触到很多认真敬业的演员，比如张晚意就是个毫无包袱的演员，他给自己挑了一条很丑的裤子来贴近角色，而那本是剧组给男主的爸爸准备的。

但她不认同“懂得取悦观众”的评价——即便这话出自王晶之口其实是一种褒扬。在曾赠看来，如果一个导演完全奔着取悦观众去拍片，反而是对观众的误解，她认为“市场片”是要寻找到创作者与观众之间的共通性。“我以后拍片，会在表达自己的同时去寻找这种共通性，更多地站在观众的角度审视我的表达是否真诚、是否有意义。”

曾赠执导的《爱情》改编自《大话西游》。

《大话西游》的遗憾圆满了？曾赠有自己的表达

《导演请指教》第一阶段的任务是“根据IP创作新剧目”，曾赠颇为大胆地选择了周星驰的经典爱情电影《大话西游》进行改编。由张晚意和张雪迎主演的短片《爱情》，以《大话西游》拍摄地为故事背景，讲述了一个渴望爱的男生和一个刚失去爱的女生相遇的故事。大漠黄沙，物是人非，但爱情还是会发生。这部短片各方面都在水准线上，也很有电影质感，获得了现场观众和专业评审的认可。

选择《大话西游》，因为那是曾赠观影体验里印象深刻的一部电影。“2003年左右，我们那个小城开始有了网络，那时候接触到《大话西游》的碎片化传播，像‘曾经有一段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这些。”后来互联网时代到来，她看这部片子的感受和小时候的感受很不一样。等到自己有了更多人生经历之后再去看，她又有更加不一样的感受。“我觉得它是一个生命力不断延续的作品。”

这是曾赠第一次涉足IP改编，她认为首先需要延续原作的叙事母题，然后要保持它的精神内核，即它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但她没想过要翻拍，“在我心中这么经典的一部片子，我是断然不会去冒犯的。”回想《大话西游》，她印象最深的是紫霞对爱情的执著、至尊宝心动后不得不放弃的遗憾。于是她决定把两个人物的精神气质延续到短片里，放到现代的语境中，她有理由相信二者并不违和，还能碰撞出火花。

她曾在网上刷到《大话西游》拍摄地的不少短视频，网友吐槽说，用手机拍过去，沙漠里漫山遍野的紫霞仙子，却没有一个至尊宝。而她也看到过另外一个调查，显示很多男生都喜欢用至尊宝作为头像，并且还都是至尊宝戴上金箍的那一刻。“我发现女生普遍对紫霞有非常高的认同度。男生虽然不会到景区穿至尊宝的衣服，可能内心也是认同至尊宝的。他们也渴望爱情，但生活的压力很繁重，不得不放弃很多东西，这种遗憾跟至尊宝是统一的。”

曾赠给张晚意和张雪迎讲戏。

所以《爱情》里张晚意饰演的小卖部老板的儿子，像是被编剧（曾赠）卸除了枷锁的齐天大圣。他没有什么沉重的生活压力，也没有必须要完成的“取经”任务。“我觉得，勇敢是能够让至尊宝变成齐天大圣的。他只需要往前走，就可以触碰到自己的爱情。”节目里王晶评价说，《爱情》把《大话西游》特地安排的遗憾圆满了，但其实曾赠有自己的表达：影片中段有男主角百无聊赖看电影的画面，他看的不是《大话西游》最感人的爱情戏，而是牛魔王和铁扇公主吵架的情节。“如果问我的话，我觉得他们相遇之后有可能会相爱，但这不是必然的结局。这是我的小心思，它未必重要。”

快速认识演员是收获，张晚意毫无偶像包袱

《爱情》播出当晚，#张雪迎张晚意版大话西游#、#张晚意好适合演爱情片#登上了热搜。观众对曾赠的选角，以及两位主演的表演都十分认可。曾赠也把能“非常快速地接触到一些认真敬业的演员”视作此次参加综艺节目的一大收获。此前，她看过张雪迎演的电影《狗十三》，很喜欢她的表演，但从来没有合作过。“《爱情》里雪迎的角色挺难演的。她是个刚失恋被伤害过的女孩，需要答应跟另一个男孩看电影。怎么才能让这个人物可信，而又不是在一个矫情文艺女青年的调性里，这个分寸的把握挺难的。”

张雪迎是很有想法的演员，现场会跟导演讨论表演。“第二天她来城墙上拿戒指，跟男主角再次相遇，是要显得亲切一点还是冷淡一点，她给到我很多的维度来调整人物的弧线。”片中女主在小卖部门口有一段对白：“爱情可是一门好生意，拍照啊、看电影、旅行、烛光晚餐。高兴了就再给你买颗钻石，来证明他爱你。但是假的证明不了，真的也不用证明。”曾赠写剧本时就觉得这段台词对演员有难度，它需要演员调动说话的方式、情绪、态度、视线互相配合才能妥帖地表达出来。但看张雪迎演了第一遍之后，她就没有任何担忧了。而片子播出后，让李诚儒牢牢记住并称赞的台词正是出自这段戏。

张雪迎和张晚意合作《爱情》。

合作《爱情》之前，曾赠没有完整地看过张晚意的作品，只是从一些片段表演里了解到他的能力很强。开拍之前她一直有些担心，毕竟这是综艺里的一个短片，关注度高还很容易被骂，她不知道演员能为之付出多少能量。“定妆造型的时候跟晚意沟通，我就发现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是一个完全没有偶像包袱的演员，上来扒拉了一圈服装就直接选了最丑的一条裤子，说：‘导演，我觉得这才像农村小卖部的。’”而那条裤子原本是剧组给男主角的聋哑爸爸准备的服装。

遇到张晚意、张雪迎这两位既认真敬业又很有想法的演员，合作逐渐熟悉了之后曾赠也会放手让他们自由发挥。比如《爱情》结尾部分，两人坐一起看电影的镜头，曾赠就没有提前讲戏，而是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演。“结果一看监视器，什么都挺好的。我自己也磕到了这对CP。”

《云水》之后跟宁浩聊了聊，想拍抵达更多观众的电影

曾赠此前给人的印象是一位颇受电影节认可的作者向导演。她的首部导演短片《明月的暑期日记》入围了第19届釜山国际电影节广角镜单元，获得过第34届德国慕尼黑学院奖沃尔夫冈最佳原创短片奖；她执导的首部电影长片《云水》由秦海璐、田雨、余皑磊主演，入围了第47届荷兰鹿特丹国际电影节“Bright Future”单元。她本人是宁浩“坏猴子72变计划”的签约导演，因此并不缺少业内认知度和执导电影项目的机会。

曾赠不缺执导电影项目的机会。

但是她接到《导演请指教》节目组的邀请后只思考了10分钟就答应参加了。她对新京报记者坦言，自己目前正处在转型期，现阶段很需要知名度，尤其需要快速地让行业和观众对她有一个新的印象：她已经准备好去拍能“抵达”更多观众的片子了。“参加综艺会是个很好的路径。它既可以让更多的业内人士和普通观众知道我，也可以让我有快速试错和练习的机会，使我能更好地去准备下一个片子。”

曾赠有过一段很困惑的时间。2018年《云水》入围了鹿特丹电影节，映后她上台回答观众的提问，发现需要不断跟观众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拍这部电影，解释某处镜头是要表达什么意思。突然间，她觉得这部片子能够触及观众的地方其实并不多，加上片子最终并未拿奖，让她很沮丧。回来后跟宁浩有过一次长谈，宁浩跟她说，其实拿没拿奖都不重要，需要整理的是自己，需要想清楚的是自己为什么要当导演、为什么要拍电影，以及到底想当什么样的导演、拍什么样的电影。

曾赠认为拍电影更多地考虑观众并不等于取悦观众。

经历过长时间的思考和自我调整之后，曾赠认为自己绝不只是为了获得电影节荣誉，或者说仅仅满足于自我表达才去拍电影的，她渴望通过电影跟更多的人发生关联、产生沟通。但如果她拍的内容是观众不感兴趣或者不关注的，那就会失去连接。“我觉得我是有一些能量的，但以前我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更好地抵达观众。”她反思了以前为什么喜欢拍冷峻的故事，其实那是在满足自己，并没有管观众想不想看。

更多地考虑观众并不等于取悦观众。在曾赠看来，如果一个导演完全奔着取悦观众去拍片，反而是对观众的误解。“一个电影创作者能做的，只能是调整到自己觉得可以‘抵达’观众的方向，然后真诚地去做，而不是每个步骤都去想应该怎样让观众更喜欢。”她认为的“市场片”，就是要寻找到创作者与观众之间的共通性。“我以后拍片，会在表达自己的同时去寻找这种共通性，更多地站在观众的角度审视我的表达是否真诚、是否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