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扬名立万》导演刘循子墨：把最后一环的创作交给观众

前言

写在开头：我想套用影片中的一句台词：“这电影拍成了，咱们扬名立万。”希望越来越多人记住这部电影，国产电影界的又一匹“票房黑马”，而我，想做传递“火苗”的那个人。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于《扬名立万》，想必是最好的诠释。

整部影片的剧情依靠八位实力派演员的精湛演技推进，虽然笑点不断，但这些包袱不生硬，亦不失深意，有剧情、有悬疑、有复杂的人性，也有惊喜不断的反转……当观影结束后，你才恍然大悟，不禁感叹：“原来，真相往往不止一个，当你以为猜到了故事的结局却又有了新的反转。”

好评如潮、豆瓣7.6的口碑，首周1.4亿、有望破5亿票房，都让这部影片成为国产电影市场“头号惊喜”。近年来，“剧本杀”与影视圈的互相融合进行得并不顺利，无论是影视IP授权“剧本杀”，还是一些优秀“剧本杀影视化”最终都不了了之。而《扬名立万》的成功出现，无疑是下了一场及时雨。上映两周后，票房再破4.8亿元（截止到发稿前），超越《007：无暇赴死》成为第四季度的票房“黑马”。根据猫眼专业版预测，其内地总票房有可能突破7亿元。

导演 刘循子墨

获得这样的票房成绩，导演刘循子墨笑答：“很感谢大家喜欢，也能感受到我们想表达的东西，其实我对票房没有太大‘野心’，但我希望对观众负责，让这观影的两个小时——值，同时也希望大家可以在这两小时中，获得一些启发，一些快乐，或是思考和释然。” 在这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时代，他希望观众把从影片中感受到的勇气、信念和温暖传递给身边的人。

影片的结构恰好与当下市场正红的“剧本杀”游戏相似，导演和编剧采用了类剧本杀的“刺激”体验，呈现了一场与剧本杀一样具有沉浸感的观影体验。这也《扬名立万》获得较高市场关注度的重要原因之一。

虽然，影片把剧本杀的推理逻辑和设置演绎得淋漓尽致，但刘循子墨却告诉我们“自己从未玩过剧本杀，也知之甚少“，他对于这种一群人解读剧本的场景呈现，更多的灵感是来源于他熟悉的开剧本会的形式。但无论如何，《扬名立万》的出现，不仅为剧本杀破圈提供了另一种思路，更为不同的业态内容共创展现了新可能。

其实，“剧本杀式”的电影不一定要完全“复刻”剧本杀模式，想当然地做一部烧脑悬疑的电影，找到电影的表达内核和情感落点才是关键。做“剧本杀式”的电影，不能本末倒置地拘泥于以剧本杀为核心，而是得先充分尊重电影的创作规律，再嫁接剧本杀元素去锦上添花。

“本格推理”下的“社会派推理”

民国时期的上海，在一个密闭的私宅里，被富商陆子野召唤来到“案发现场“的一群电影人，以剧本杀的形式展开。只为了那句“这电影要是成了，咱们扬名立万“，为了激发汹涌澎湃的创作灵感，他们不惜危险与凶手共处一室，一边围读剧本，一边在与凶手交锋的过程中拨开迷雾、寻找“三老被杀案”的真相，殊不知他们正一步一步陷入巨大的迷局之中。众人研究剧本、各抒己见、盘问回答、现场搜证、线索串联、还原真相。

在故事的构建上，电影剧本提供了密集的反转，小到对人物的设定，大到对整个事件的立意，都是一个不断往上翻的酣畅过程。表面上，《扬名立万》编织了一张密室血案谜网，但这个凶案的特殊之处在于，并不存在传统的“推凶”环节，凶手从一开始就在明处，从凶案现场束手就擒，到为电影拍摄现身说法。众“玩家”大多时间只是去还原“凶手为什么杀人以及为何留在现场”的动机。这样的设定昭示着，这部“剧本杀电影”的重点不在传统的推理解谜，而是更看重谜案之上厚重的社会剖析、人性探讨，从表面的本格推理最终走向了社会派推理。

局中局，戏中戏，环环相扣，每个人背后都有故事，每个人背后都有真相。被选中的电影人，虽然表面看似光鲜，但却都有“郁郁不得志”的过往。男一号李家辉，从小报记者到编剧，正直、聪明，对真相的好奇和探索几经痴迷，但太过于宁折不屈所以混得不好；导演郑千里，虽然非常迎合资本市场，但却是“烂片之王”，输了观众也输了前程；老戏骨关静年，曾经的“默片之王”，当红时趾高气扬，过气后到处求人；漂亮女明星苏梦蝶，曾经红极一时，美貌有目共睹，演技却频遭诟病，还被外界吐槽“演员莫名蹿红，那一定是在其他地方下了功夫”，随后嫁入香港豪门，谁知豪门外强中干，不得不抛头露面再次复出接戏；武王陈小达，虽是好莱坞的武打演员，却只是替打，永远只有被挨打的份儿……

正是这么一群满是“缺点”的失意的人，看似胆小怕事，却最终成为了正义使者。这种看似矛盾的人物性格，用刘循子墨印象深刻的某一句观众评论来形容想必最恰当不过，“这帮人为了自己，不惜把别人推进粪坑。但如果他们低头一看，脚下不是粪坑，而是万丈深渊，他们会骂一句街，然后一把拉住对方，怕对方掉下去。我觉得他们这帮人都是这样的人。”

我们不禁发问：为何会选择在民国时期？“因为民国时期够魔幻”，这是刘循子墨给出的回答，“民国时期特别吸引人的点，在于它鱼龙混杂，派别林立，任何在现代社会看似荒诞的事情，在民国时期都变得不那么荒诞了。”

整部影片中，有两个情节深深触动到刘循子墨内心最柔软的部分。“第一个情节是这群电影人从别墅逃出来，站在在草地上，当时我在片场的时候看那一刻的戏时，竟然流下了眼泪。”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觉得有些“丢人”，但却情不自禁，“那场戏表现得太好了，这帮电影人作为普通人的那种关爱，那种无助，那种愤怒，那种委屈，完全被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第二处情节，相信大家也能猜想到：当影片在越南上映后，李家辉在影片现场看到夜莺并拼命追赶她，最终却没有去搭住夜莺的肩膀，那一刻也很美。”

喜剧是点缀，悬疑是底色

纯喜剧？还是纯悬疑剧？《扬名立万》都不是。

平日里喜爱犯罪、悬疑题材的刘循子墨，自然不忘在自己的荧幕处女作中注入几分悬疑的神秘色彩。被锁上的“密室”，去而复返的凶手，现场痕迹与案件记录大相径庭，让剧本的演变成了不受控制的破案现场。这是《扬名立万》的悬疑设定。

而在此之中，结合了独到的“刘式”喜剧元素，运用大量巧妙的艺术手法，以颇具网感的文学性和诙谐幽默的风格，让整部影片笑点不断，如脱口秀一般频繁“抛梗”，让人大呼过瘾。那句 “我喊他爸，他打我马，这样对吗”的周杰伦歌曲梗瞬间引发哄堂爆笑。将悬疑与喜剧结合得恰到好处，让影片的喜剧部分充满波折，又让它的悬疑部分夹杂着幽默。

“我从来没想过要做一部纯喜剧”，刘循子墨透露，“因为纯喜剧笑点的尺度很难控制，每个人的笑点不同，要做到让每个人都能Get到笑点，并非易事。此外，当观众把聚焦点都落在笑点后，等着一个个喜剧包袱被抛出，那影片深层次的东西就会被忽略和淡化。因为，我希望喜剧是点缀，悬疑是底色，它们互不抢戏，也不抢走人物的风头，故事最终还是以人物去推进和发展。”

观众对于《扬名立万》的喜欢，演员的表演功不可没。尹正、邓家佳、喻恩泰、杨皓宇、张本煜和柯达等演员，都贡献了很生活化的表演。尤其是张本煜饰演的齐乐山，看似凶狠，其实深情，反差很大，但张本煜本人也因实力派的演技再度圈粉无数。

每一个角色都有着鲜明的标签，也正因如此让影片处处充满着戏剧张力，令人目不暇接。正如刘循子墨说的，“八位主要演员，就如八角楼一般，塌了一边，整个楼就垮了。除了演技好，还要能理解我们喜剧的幽默方式，因为每个人物角色都带了一些喜剧的特征，如何拿捏得恰到好处尤为重要。”

在刘循子墨的印象中，郑千里这个人物形象应该是一个胖子，但当他第一次见到喻恩泰老师时，他竟然打起了让喻老师增肥的主意，但事与愿违，虽然没有增肥成功，喻老师却用演技征服了导演，“胖的形象，无非是希望演员可以演出人物特征中‘油滑’的一面，但喻老师却以精湛的演技很好地诠释了‘滑’，”刘循子墨告诉我们，“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形象只是加分项，重要的还是演员们自身的演技，以及他的表现方式。就郑千里这个人物而言，如果只有‘胖’，但演技欠佳，那观众看到的只是一个‘干胖’的人，一个只有体态饱满、角色性格不饱满的人。”

而影片中男主李家辉的扮演者尹正的演技，也让观众们赞不绝口。尹正恰如其分地把握住了李家辉从放松到果敢的这种性格转变，使得这个角色充满了立体感与真实感。“最初我希望李家辉这个角色可以瘦一点，但后来我又有了新的想法，李家辉的人物性格中，要强和倔强是最具代表性的，突然之间，他像是参破了红尘，酗酒、颓废，最终导致了体态发胖，也在情理之中。”在刘循子墨看来，这是另一种艺术设置，可以被保留，没必要非得按照原先既定的想法去执行，有时候不可控的“变量”，反而让人感到“有意思”。

这部电影很多桥段的设计，借鉴了一些经典电影中的桥段。陈小达砍门，梦蝶尖叫，很显然在致敬《闪灵》最经典镜头；还有陆子野说的那句“我不是要证明什么，我只是要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实则来自《英雄本色》中小马哥说的那句经典语录；大海那句“对不起，我是警察”出自《无间道》中的经典片段……刘循子墨认为，能在影片中加入自己最熟悉和喜欢的内容，是一种建立在情节基础之上的致敬。

最初，影片的名字并非《扬名立万》。在刘循子墨写完整个脚本后，他的脑海中曾蹦出过另一个名字——《一部电影的诞生》。可惜的是，这个名字已经被人注册。无奈之下，团队内部经过商议，最后，选取了影片中的台词“扬名立万“，”我觉得很有趣，因为这群电影人，它们最初被召唤来，是为了名利，为了可以以这部新片扬名立万，但最终，他们完成了精神和心理上的扬名立万，这背后的意义或许更加深刻。“刘循子墨解释道。

更喜欢“导演”的身份

刘循子墨出生于一个艺术世家，六岁开始向父亲学画。2005年，以艺术特长生的身份正式进入了中国传媒大学的美术系。大三时，学校开设了导演课，刘循子墨拍了两个“作业”，得到学校最高分。之后，刘循子墨先后执导了一些网络微电影、网络剧集，其导演才能获得了行业的诸多好评。

时钟拨回至2013年，在网剧和短视频还尚未成型的时候，刘循子墨作为万合天宜的喜剧演员，参演了由叫兽易小星制作的迷你剧《万万没想到》，这部单集长度不足5分钟的短剧在视频平台播出后随即受到了大批观众的追捧，一时间《万万没想到》成为了全民追捧的网络神剧。

在《万万没想到》爆红的同期，万合天宜乘势而上，刘循子墨的网络短剧《报告老板》接棒《万万没想到》，掀起又一股网络喜剧热潮，让我们看到了导演刘循子墨超强的讲故事的能力。《报告老板》带给我们的惊喜远超过人物本身带来的乐趣，剧集对原影视剧的重新解构，为观众呈现了颠覆性的剧情设计，短短几分钟一个故事，充满奇思妙想，看完不禁让人拍案叫绝。而其鲜明的喜剧风格也开创当年网络喜剧的标杆力作，也成为一代人的青春回忆。

《报告老板》系列足以证明刘循子墨的水平和实力。但这之后，在较长一段时间里，刘循子墨没有呈现相关导演作品。直到2018年底，他决定尝试一些不一样的表达方式。“拍了网剧那么久，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努力一下，去试着拍一部大银幕作品，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刘循子墨说。

《扬名立万》是刘循子墨与韩寒继电影《万万没想到》之后的再度合作，令首次转战大银幕的刘循子墨如虎添翼。“与韩寒老师的合作，永远都会收获新的感想。”刘循子墨说。韩寒的创作，无论是文风，还是叙事方式，都让他受益匪浅。“我非常荣幸，韩寒老师会喜欢我的电影，在后期他帮我梳理了很多情绪方面的细节，让观众能更自然地感受到蕴含在影片中我们想要表达的东西。”

此次银幕处女作，他潜心打磨了四年的时间，力求为观众带来一部高潮迭起、荡气回肠的精品之作。相较于网剧，被放大X倍的大银幕电影，在细节上的把握和拿捏要更为谨慎。“网剧拿着手机就能看，观众不会太抠细节，但是当他们坐进了电影院，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影片上，细节成为电影成败的关键，因此，剧情的逻辑、人物的设定要更立得稳脚跟，道具的选择也需要更要严谨以免被诟病。”

“喜剧演员”和“电影导演”的身份，刘循子墨更喜欢“导演”的身份，“导演可以表达，让观众产生共鸣，而演员，只是处理别人事先设置好台词，无法真正去表达自己。”

电影上映后，网络关于影片的解析和结局的猜想，以及各种评论铺天盖地，刘循子墨并不想给出任何解释，因为“这样就没意思了”。在他看来，当电影上映的那一刻，创作最后一环的权利已经交到了观众手上。

接下来他会继续和编剧里八神搭档，题材会聚焦职场，“你们别看我没怎么正经上过班，但我不知为何看到关于一些公众号的文章报道职场人的现状时，我会‘感同身受’，连我自己都特别好奇我的这种‘感同身受’是从何而来的。” 未来，刘循子墨希望继续以“导演”的身份沉下心来，脚踏实地为大家带来更多好的作品。

以下是记者与导演刘循子墨、演员张本煜之间的部分对话：

记者：您个人会不会去看网友们对于电影的一些评价？

刘循子墨：必然会，但我不会特别在乎评价本身的褒贬，当然，一些理性的差评，发现后，我会自省一下，是否是我们在创作上存在一些问题，在下一部片我会尝试去弥补。

记者：有没有自己特别想要尝试和挑战的题材？

刘循子墨：恐怖片，我平时都不敢看恐怖片，但是要让我挑战的话，我会想要尝试去拍一拍，我很想知道自己拍出的恐怖片会是什么样子，我会用一种怎样的手段让它区别于其他恐怖片。在没有牛鬼蛇神的前提下，如何让它体现出惊悚的感觉，这对我而言，是一件挺有挑战的事。

记者：您如何看待当下的喜剧电影市场？

刘循子墨：时下短视频非常盛行，创作者们的表演方式已经囊括了非常多的风格和种类。在表现形式上，许多短视频常常是几秒钟就抛出一个梗，观影习惯的改变，让人们渐渐对时长更长的喜剧电影失去耐心。这对于整个喜剧电影行业将带来不小的冲击。

记者：对于这次在电影中饰演的齐乐山一角作为整个案件的凶手跟随剧情发展角色转变也非常大，您个人对他的解读是什么？您认为在此人物塑造上与以往出演过的角色最大的不同是？

张本煜：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解读，就是个被时代裹挟的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没有特别想演个“军人”的样子。

记者：继短剧《报告老板！》等剧之后再次与导演刘循子墨合作，您在与他合作期间有什么触动吗？

张本煜：很自在，在片场常常会觉得“那不是什么导演，那可是子墨耶！”就开心起来了。

记者：请问拍摄《扬名立万》过程中最让你难忘的情节是？

张本煜：余皑磊饰演的黑衣人枪杀海兆丰，一边碎碎念，一边随手杀人的淡漠，真是攫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福布斯”（ID：forbes_china），作者：Na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