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剧玩起“时间循环”，我还挺想看！

低开高走、渐入佳境。

直到第八集，才感觉到《开端》的野心，并不在于要说一个“无限流”的科幻故事，而是要借用科幻的外壳，去讲众生皆苦的无奈。

这并不是说，《开端》就是极好的国产剧，或是国产科幻剧。

毕竟，它确实也有比较明显的缺点和不足，比如前六集剧情拖沓、主角演技偶尔不灵等等。

但在国产剧尝试科幻的题材，以及在这个题材里包裹众生皆苦的主旨面前，这些地方就显得瑕不掩瑜了。

也就是说，它能在近乎僵化的国产剧类型里，找到并不雷同的表达方式。

从这一点来说，《开端》是值得被肯定的。

死亡游戏，不断重复

当主人公李诗情（赵今麦 饰）第三次在公交车上醒来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循环。而这也让我们意识到，这是一部无限流电视剧。

这让人既期待又担心。

说期待，是因为在国产的影视作品里，还真没出现过无限流这类作品；

说担心，是因为国产剧有一个能把任何类型都拍成甜宠偶像剧的毛病。

而《开端》一开始，还真就让人感觉是朝着这个方向走的。

爆炸、死亡、时间重启，这么残酷又玄妙的事情，都挡不住男女主角欢喜冤家的人设——两个人的插科打诨，让故事的沉重感和悬疑性被极大削弱。

但很快就被江警官（李感 饰）的一声断喝给打断了——

在审讯室里，当男主角肖鹤云（白敬亭 饰）不断给他讲述“循环理论”时，江警官彻底怒了。不仅是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在戏耍警察，更因为他觉得肖鹤云编这种荒唐的故事，是对这场悲剧和死者的漠视。

公交车爆炸，车里车外死这么多人，他还在这编这么无稽的故事，良心何在？！

这段戏不长，但它说明之前男女主角的插科打诨，并不是过去国产剧的习惯性跑偏，而是在强化一个主题——

当男女主角可以不断复活，他们渐渐失去了对于死亡和生命的敬畏；

因为死亡对他们来说，变成了一个可以重启的游戏。

反复发生的公车爆炸，已经让男女主角变得疲惫和麻木，他们甚至开始幻想利用时间重启来获得好处。

所以必须要有人提醒他们，这不是游戏，而是事关管生死的悲剧。

这个人，正是这位毫无想象力、让观众一看就着急上火的江警官。

实际上，男女主角一直想以更安全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尤其当重启的时间不断提前，他们可以下车逃走之后，主动选择报警。

但也正是这个举动，牺牲了江警官。

这成为推动两位主角，尤其是女主角李诗情去承担更大责任的强大动力。

而《开端》也就在这里开始发生变化：它开始摆脱通关游戏式的设定，并尝试对于人性展开更深层次的探讨。

尤其是包括江警官在内的配角群体，都不再以工具人的面目出现。

编导们采取的方法，就是给配角们做人物小传。

公交车上的众生相

为了让人物小传不突兀，故事需要给他们安排动机。

这个动机是现成的，那就是在主人公眼里，车上的大多数人都有嫌疑，需要一个个去排查。

比如口罩少年身上的背包，农民工身旁的红色行李箱，农民老伯脚下鼓鼓囊囊的袋子，中年女子身下的高压锅。

那些随身携带的东西，看上去都像是炸弹。

而且这几个人，每个人很紧张自己的东西。

故事就要在他们为什么紧张自己看上去像装了炸弹的东西上做文章。

为防止剧透过多，我们以最早揭秘的口罩少年为例。

口罩少年因为哮喘病的缘故，始终处于母亲的过度保护和监督之下，他的人生没有多少自由舒展的空间。外部世界的压抑，让他只能不断地向内索取，最后成了一个没有朋友，只能把情感寄托在猫身上的二次元宅男。

但也正是因为这次公交爆炸，让它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同时也引爆了母子矛盾。

如果你有开弹幕的习惯，会发现这段情节，诱发了很多网友的共鸣。

类似这种处理，同样出现在其他乘客身上，比如带着红色行李箱的农民工，蛇皮袋子鼓鼓囊囊的农民老伯等。

这些人物插曲，确实拖慢了故事进度，但意义却很重大。

它首先让整个故事的人物丰满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也都有各自的困境。

通过这一个个人物小传，故事展现出广阔的众生相，让它在悬疑的主线之外，为观众提供更多元也更深刻的人生洞察和体验。

这对剧情很重要。

但对观众更重要。

因为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只有在了解真相之后，才会报之以同情。

正是这组众生相，让配角们脱离工具人的状态，成了能与主人公，更能与观众建立情感共鸣的活生生的人。

这让我们看到的不再是通关游戏。

这里边还有不同的、鲜活的生命。

而这也恰好是两位主人公决意重返车上、拯救大家的动力。

男女主角决意重返车上、拯救大家，同样是有过程的。

这个过程很重要，因为它代表着主角像普通的你我一样，面对生死考验时的苦痛和挣扎。

而且，如果把他俩直接塑造成英雄人物，一开始就拥有牺牲精神，这反而不可信，观众也很难代入其中。

相反，一开始表现出他们的逃避和软弱，而随着与剧中其他人物互动，在情感驱动下渐渐勇敢起来，重返车上、拯救众人——

这更符合现实中的人性，角色的形象也会更加丰满可信。

“无限流”怕什么？

“无限流”的高概念作品，很容易变成高开低走的通关游戏，主角也容易沦为没有感情的故事背景板。

但一个好故事，人物的塑造，总是比概念的设定，更重要。

“无限流”的高概念作品，还有另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处理生与死的道德伦理问题。

尽管男女主角决定拯救同车的人，但因为他们可以不断复活，所以他们经常会做出很草率的尝试。

虽然说他们不尝试，这一车人同样会死——但我们会知道，他们的每一次尝试，都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在那些被中断的平行宇宙里，总会有人承担这些悲伤。

就像那位中二少年的发问：如果我死了，我的猫怎么办？

更重要的问题是，无限复活，会让主角的选择失去感染力。因为不停地复活，会削弱死亡带来的恐惧，也就削弱了牺牲的意义。换句话说就是——

因为有死亡，你才会恐惧；

因为有恐惧，克服恐惧才是一种勇敢，牺牲才是一种英雄行为。

所以，要让男女主角的选择具有感染力，就必须夺走他们无限复活的超能力。

这就是为什么在第八集突然变得很棒的原因之一：重启循环的时间不再提前，而这很可能就意味着，他们只剩下最后一次复活的机会，否则就真的死掉了。

就在这时，李诗情决意留在公交车上，做最后一搏；也就是这个时候，男主挺身而出，替女主当挡下一刀，并刺死了“炸弹乘客”。

那一刻，他们既是英雄，又是杀人犯。

其实到第八集，《开端》已经讲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主角的选择和困境、以及配角的人生侧写，都得到相当不错的展现。

但故事刚刚过半，更大的悬念，或者说更大的人生悲剧，才刚刚开始。

比如，车上那两个至关重要的角色，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

比如，当英雄被公众误解和中伤，在生命重启之后，他们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当然，更大的悬念是：他们该如何说服警察相信自己，以及又是怎样陷入无限流？

如果能解释好这些问题，那《开端》的低开高走就值得被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