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影业最近推出的电影『哥们儿』(Bros),是好莱坞制作和发行的第一部彩虹商业喜剧片。听着不可思议对吧?但在这么多限定词之下,它的确是前无古人的第一部。
过去的彩虹电影,大多以悲剧结尾,要么以一种特别理想化的视角刻画一段至死不渝的同性之爱;要么走向另一个极端,重点关注部分性少数群体不那么光鲜的生存状态。在主流商业片体系之下,你很难看到祛魅之后的贵圈生活,而往往只能看到男铜刻板印象的集合。
当然了,作为一部几乎全性少数主创的电影,『哥们儿』也以一种自嘲和有意冒犯的态度,集中展现了男铜群体中的刻板印象:刻薄又缺爱、肌肉和爷们儿崇拜、女明星狂热、恋爱三个月即金婚……男主角鲍比更是在影片中直接了当地表示,「直人们觉得我们都很聪明,但很多男铜都蠢得要死。」
可以说,这部电影同时冒犯了异性恋和TXL,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有一种难得的对自我认同及生存状态的反思。
一句话概括本片的剧情:一个自我认同感极高、看不惯圈内许多怪象的「刻薄」TXL,爱上了一个还未完全完成自我认同的直男范儿肌肉爷们TXL,因为自我认同的差异,两人中途短暂分开,最后终于消除误解,顺利复合,并成功跨过三个月「金婚」的门槛。
01.
鲍比:我支持TXL,但我不信任他们
作为一个40年黄金TXL,男主鲍比是典型的「叔款」——毛发旺盛,有健康的生活习惯,在自己热爱的彩虹博客事业上小有成就。在鲍比看来,世界上的TXL分为两种,一种是非常聪明的,另一种是非常蠢的,而自己恰好就是前者。
为性少数群体奔走半生,鲍比从未和任何一个男人展开过恋情,在每次「快餐式」的关系结束后,鲍比都习惯独自一人在城市里游荡一会儿,这是现代都市人的「事后烟」,即便明知刚刚还在温存的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第二次,可还是会试图从中拼凑出一份浪漫的单身生活图景,而自己就是那个洒脱自由的画中人。
鲍比
当然了,洒脱一会就够了,回到现实生活里,临时关系就像「DIY」一样,短暂满足过后仍会让人陷入空虚。鲍比并非真的享受独身,而是困扰于自己的心结——他看不惯圈里这些过分崇拜雄性气质的愚蠢行径,更瞧不起那些为了成为「爷们儿」而隐藏自己的可怜虫,但他却没办法摆脱这种氛围,这是这个圈内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法则,用鲍比自己的话讲:「我支持TXL,但我并不信任他们。」
直到在酒吧遇到艾伦,一个360°无死角的基圈天菜。他决定赌一把。
艾伦(左)和鲍比
艾伦什么都好,但有一点是鲍比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就是有太多「直男面具」,更糟糕的是,他还想让鲍比一起在面具之下隐藏起来。
在一次和艾伦父母共进晚餐时,艾伦事先告诉鲍比:「不要那么做自己,哪怕只是隐藏几小时。」艾伦担心保守的父母不喜欢这个先锋的男友。
鲍比陷入两难,他也试图改变自己:注射睾酮,加重训练,学习用低沉的嗓音说话……但这些让他感受到了内心的撕裂与拉扯。人到中年,鲍比太清楚用尽半生去努力做自己有多难,为着一个人、一段关系背弃信念,这是他无法逾越的底线。
或许很多观众会认为鲍比的信念是有些「傲慢」的,忍一时有什么做不到的?但是这种「傲慢」,对鲍比而言意义重大,它让鲍比清楚地看见自己和世界交界的边缘在哪,毕竟这种信念感才是支持他生活的根本,谁也不能动摇,有8块腹肌也不行。
在理智与情感之间,鲍比艰难地选择了前者,但在这段关系的另一端,艾伦也并非自负美貌而有恃无恐,恰恰相反的是,他的困扰都来源于这份美貌。
02.
一个无趣的「天菜」,配拥有爱情吗?
如果要圈内人描绘一个理想型男友,那重复度最高的答案,大概集中在这样几个点上:
肌肉饱满,性格憨直,嗓音低沉性感,工作体面光鲜……这些特征几乎全都焊在了我们的男二号身上。直视站在人群中的艾伦,你很难不会咽一口唾沫,心里默念出两个字:天菜。
但是,这也不是艾伦视角中的自己。
在第一次遇见艾伦时,鲍比的朋友曾警告他,艾伦是个无趣的人。两人确定关系后,鲍比把这件事告诉了艾伦,没想到这句话却让艾伦耿耿于怀了很久。
如果说男铜的世界里也有一个「迪士尼公主」式的标准模板的话,那艾伦的前半生就是这个模板本板:
从小在一个相对保守的小城市长大,父母都是朴实又温情的本分人,周围的男孩要么做梦都想着为国效力,要么想在橄榄球队里闯出一片天,自己一路勤勉考进大城市,做了一名永远不愁没饭吃的遗嘱律师,并通过坚持不懈地注射睾酮和负重训练,走上了男铜鄙视链的顶点。
一切似乎都是理想中的状态,直到遇到了那个喜欢的人,这位「阳积正」美男彻底乱了方寸。
艾伦从小就在为这副美好形象做着准备。15岁时的艾伦有一个特别的小爱好:做精致的小巧克力。他觉得设计这些巧克力是很美妙的事,但他只会偷偷地去做,因为这种行为在其他人看起来太「faggy」了,用我们的话讲,就是「太亩了」。以至于有一次他偷偷做的巧克力被哥哥发现,他只能撒谎说,这是他要送给喜欢的女孩儿的礼物。
相比于敢大胆说出自己想法的鲍比,艾伦觉得自己是无聊透顶的。即便胸肌能跑马,腹肌能种田,自卑心理下的艾伦一直都在这段关系中显得畏手畏脚。一个无趣的「天菜」,配拥有爱情吗?这是一个伪命题,爱情的发生无关乎有没有趣或是性不性感,而在于是否有意愿去探索彼此身上有趣的东西和性感的点。是鲍比让艾伦明白了这个道理。
在那场糟糕的父母见面会之后,艾伦失去了鲍比,但同时也走出了自己的桎梏:他辞去了自己不喜欢的律师工作,投身到儿时的梦想中去——做一名巧克力师。或许一段关系的好坏,并不体现在是否会走到终点,而是要看对彼此的人生带来了哪些影响。从这个角度上讲,艾伦和鲍比都是幸运的。
03.
一个TXL「含基量」多少是合适的?
抛开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和部分极具「冒犯性」的情节,『哥们儿』就像一部献给性少数群体的的童话电影,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像艾伦这样的圈内顶流,是不太可能看得上鲍比这样的刻薄文艺男的。顶流还会因为自己的无趣而感到自卑?那更像是一段天方夜谭了。
一个我们虽然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面临的贵圈现实是,几乎人人都想和爷们儿肌肉男谈恋爱。你不接受这个规则,似乎就没法获得爱情,虽然恋爱和爱情完全是两码事。但现状如此,就代表本该如此吗?我们的偏好,是否是一种消磨个性的后天建构呢?
这部电影虽然是一部童话,但它的出色之处在于,它还说了童话不会说的故事:他们在一起了,然后呢?
肌肉身材也好,爷们儿气质也罢,这些后天建构的东西,别说对一个人的个人价值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实际上对于爱情也没有多少帮助,因为真正的爱情其实是一种极致的亲密,肌肉除了满足性欲之外,在这段关系里可能难有用武之地,而爷们儿气质所暗含的对袒露脆弱的排斥,甚至会影响亲密的发生。
所以这部电影给了许多在寻找「爷们儿1」的TXL一个最有可能的结局:你找到了一个爷们儿1,但恰恰会因为你把气质标签凌驾于其它所有之上,而让这段关系走向终结。
虽然『哥们儿』刻画了许多贵圈的刻板印象,但与此同时,也在反刻板印象:TXL也可以喜欢乡村音乐,对谈论女明星没有任何兴趣,比起『威尔和格蕾丝』更喜欢『老友记』……刻板的、不刻板的,所有的这些都是TXL,你无法用几个简单的词汇概括整个社群,就像你无法简单概括异性恋一样。
男主角鲍比曾在电影中发出疑问:作为一个TXL,到底「含基量」多少是合适的?
答案当然是没有所谓的合不合适,你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而不是努力装作大家想看到的样子。
影片结尾,鲍比在性少数历史博物馆开幕式的致辞中说了一句话,「幸福来源于流动的思想和对改变的开放态度,不仅仅在于你认为你是谁抑或别人认为你是谁。」
这句话也和大家共勉:生而为TXL,我们应该为创造更多元更开放的社会而努力,抛开标签,接受自己的不同,也接受他人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