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理论研究中,劳拉·穆尔维提出电影为观众构建了一个隐秘的世界,观众作为观看的主体,电影中的形象被观众对象化成为观众的欲望客体,观众通过窥视电影世界中的秘密而产生快感。视觉凝视是一种二元对立的关系,即自恋与欲望、看与被看、主动与被动以及男性化与女性化。于是,凝视理论认为电影中的女性大多数处于男性的凝视之下,女性成为窥淫的对象并丧失其自主与独立。
但是,随着现代社会的进步,在“她经济”的社会环境下,女性的社会地位伴随着经济地位的提高,而引发了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电影中对于女性人物的塑造也开始呈现女性对整个社会凝视的反抗。“反凝视”或“对抗性凝视”的概念在拉康(Jacques Lacan)的凝视理论中有所呈现,他认为:“主体在向外观看的同时也被另一个东西(但不是另一个主体)所注视”,凝视主体与他者间的互通性,为反凝视的概念形成提供了理论基础。
拉康的镜像理论作为凝视理论的先导,为电影中的女性主体意识的激发,以及女性主体性的建构,都提供了有力的理论依据。拉康的凝视理论把女性放置于他者凝视的视域下,女性在社会与他者的凝视中自我意识逐渐觉醒,从而实现自我的构建与成长。随着现代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对抗性凝视”理论对我国近年来电影中女性人物的塑造产生了影响,很多电影试图直观地呈现女性在当下社会中的性别特征、自我定位和发展认知,对现代社会女性命运、两性关系、代际差异、家庭伦理等提出了新的思考。
这些电影以自由和独立的眼光去看待女性群体,反转了女性“被凝视”的地位。如同西蒙·波伏娃提出的:女性要处于自身价值领域赋予其自由,她们不会成为相互冲突的牺牲品,而是寻找到遵守道德法则、突破自身、追求独立的新途径。本文以拉康镜像理论中凝视理论为立论依据,研究《独行月球》是如何打破传统英雄叙事中女性人物“被凝视”的地位,塑造女性人物的“对抗性凝视”。
一、打破传统英雄叙事中女性人物的单一客体功能
结构主义叙事学家格雷马斯提出“功能型”人物观的概念,他把人物当作是一个叙事功能,把故事中的人物分为一下六种:主体、客体、对立体、辅助体、接受体和输出体。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主体需要客体,辅助体有助于主体实现这一愿望,对立体试图加以阻止,输出体是剧本价值体系的保障,它向主体交代任务,尽管这一任务不一定符合主体的愿望,最后,输出体还向接受体转达其判断。
在传统英雄叙事的电影中,英雄人物往往被设定为男性,以主体的功能进行建置,而女性人物则通常是以客体的功能进行塑造。如美国经典的英雄叙事影片《飓风营救》使用了英雄叙事中常用的“英雄救美”的母题,只不过主体人物布莱恩营救的是自己的女儿,而不是情感关系中的女性伴侣。男性人物依旧是叙事的主体,女性人物以被营救者的身份处于客体人物的功能性地位。
再比如中国九十年代初传统的英雄叙事电影《方世玉续集》,男性人物方世玉也是故事的主体人物,故事中的所有女性人物(两个老婆和母亲)都是围绕着主体人物而设计的客体人物。两个老婆是主体人物在爱情欲望下需求的客体,母亲苗翠花是主体人物在亲情欲望下需求的客体。在故事的高潮段落,剧作者设计了“方世玉救母”事件,这个事件用的也是传统英雄叙事中“英雄救美”的母题,只不过变换成为儿子救母亲,但是依然是男性营救女性。
母亲作为方世玉行动指向的客体人物,成为主体要实现的最终愿望。但是母亲这个人物同样也仅仅只有“客体”这一个功能,并未承载着其他的剧作功能。由此可见,在传统英雄叙事中女性人物仅仅只是作为主体人物的一种需求和愿望来被塑造,至于她有没有治愈主体人物的心结,这些都是传统英雄叙事的电影中不曾考虑的。
相比之下,《独行月球》中也有传统英雄叙事中“英雄救美”的叙事母题,独孤月暗恋马兰星,当他得知如果自己顺利回地球,将无人能阻止陨石碎片撞击地球时,他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马兰星在地球上的平安。马兰星这一女性人物同样以客体的功能被塑造,她是主体人物独孤月在爱情欲望下需求的客体,她的存在一直是主体人物独孤月实现终极戏剧任务的情感动因。但是,与传统英雄叙事类影片不同的是,马兰星这一女性人物在人物塑造中不仅仅只有客体这一个功能,还有主体辅助体的功能。如果说主体需要客体,那么主体辅助体就是能够帮助主体实现戏剧任务的人物。
在独孤月被留在月球的日子里,马兰星没有放弃自己的工作和身上的责任,她一直在带着科研团队想办法与月球上的独孤月取得联系,并在取得联系后为独孤月提供技术支持,帮助他重返地球。除了在戏剧任务上帮助独孤月,马兰星还在情感上帮助独孤月打开心扉。马兰星在独孤月决定牺牲前向他表明心意,打开了独孤月的英雄之心,让他变得更勇敢,他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能够活下去,打算背水一战。
而上文分析的《飓风营救》和《方世玉续集》中的女儿与母亲,均不具有主体辅助体的功能,她们一直在主体人物完成戏剧任务的过程中处于离场的状态,丝毫没有为主体人物提供任何戏剧任务上的帮助,也从未帮助主体人物打开心结。女性人物如果仅仅只是以客体的功能被塑造,那她终究无法摆脱“被凝视”的观看地位,把女性人物以主体辅助体的功能塑造,就赋予了这个女性人物在行动范畴中的主动地位,也赋予了她帮助主体人物解决心结和完成戏剧任务的重要地位。
在人物关系的塑造中,主体辅助体的作用在于引导主体人物打开心扉,解决心结,最终选择更好的价值观,从而完成与对立体的大决战,获得成长。《独行月球》打破了传统英雄叙事中对女性人物的单一客体功能的塑造,而是赋予了女性人物更重要的剧作功能,把女性人物建置主体辅助体。中国电影在塑造女性人物上的改变说明新世纪以后中国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无论是电影中的女性,还是生活中的女性,都开始反抗“被凝视”的地位,这不仅代表着中国女性地位的提升,而且代表着整个中国社会的进步,女性的“对抗性凝视”是女性主体意识觉醒的表现。
二、从“他者凝视”到“她者凝视”
拉康是法国著名精神分析学家,继承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把语言学与精神分析结合,提出了著名的镜像理论。拉康的凝视理论是镜像理论的一个重要思想,拉康认为的凝视具有双重性,一是主体对他者的观看,二是他者对主体的观看,这种相辅相成的“看”与“被看”的关系是一个问题的两面。在人们主观的凝视过程中,其自身不免成为他者凝视的对象,所以便形成了凝视与反凝视的共生状态。
在传统的英雄叙事的影片中,女性人物往往被塑造为“被凝视”的位置,被男性观看,为男性提供视觉快感,当然这里的男性包括剧中的男性人物,也包括剧外的男性观众。回顾美国早期的英雄叙事电影中的女性往往都是以男性主体人物的伴侣出现,她以客体的功能被塑造,用情感关系激发男性主体人物“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英雄行动,她们经常被设定为身处陷阱,然后等待着英雄主体人物的营救,最后只需要献上自己的拥抱和热吻以表感谢,她们的剧作功能也就完成了。
除此之外,这些女性人物丝毫没有自己的性格特点和复杂的人物维度,在人物塑造上十分扁平,且以“美色”作为“被凝视”的依据。这里需要反思的是,这些女人之所以得到男性主体人物的爱与营救并非是她们的性格多可爱,也并非是她们的能力有多优秀,仅仅只是因为她们很美,而这种美是一种大众男性审美的美,例如漫威英雄系列电影中的女性基本都被设定为金发碧眼且身材姣好,是大众情人的形象。由此可见,女性人物在传统英雄叙事的电影中被边缘化、符号化,甚至是物化,她们被观赏,被凝视。
《独行月球》里的马兰星也有“被凝视”的设计,例如独孤月曾经偷窥到马兰星在冰冷外表下可爱的一面,下班之后,她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听着歌,跳着舞,那是独孤月心里关于马兰星最美好的景象。但是,这里的“被凝视”并非突出塑造马兰星这一女性人物的外表形象特征,创作者没有刻意去刻画马兰星作为一个女人的面容有多美,抑或是身材有多性感,也更没有依托中国男性对女性的大众审美观去赋予马兰星大众情人的女性形象。传统英雄叙事中的女性人物一直作为男性视觉快感的“牺牲品”,她们穿着暴露,身着紧身衣和高跟鞋,以性感女郎的形象被塑造。
但是,在《独行月球》中的马兰星丝毫没有这样的气息,相反,创作者试图在一种“他者”凝视下去凝视马兰星的内在之美:她是可爱的,这可爱来源于她的内心世界,她有与外表形成极具反差感的内在温柔的一面。这便是《独行月球》在塑造女性人物“被凝视”时做的一种突破。在“独行月球”中,女性人物在“被凝视”时,不再被当作是物化的一种符号化的女性人物,而是被塑造为拥有多维度的圆形人物。
除此以外,《独行月球》为了打破传统英雄叙事中的他者凝视,不单单让男性人物凝视女性人物,还运用拉康的镜像理论,让凝视具有“凝视”与“反凝视”的双重性。独孤月偷偷进入马兰星在月球的房间,每日与马兰星的照片共进晚餐,当他以为自己在凝视马兰星时,殊不知,马兰星以女性的视角正在地球上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正如拉康所言:凝视的主客体并非固定不变。“在视觉的领域,所有的一切都被置于两个子项之间。这两个子项以自相矛盾的方式行动着——在物的方面,有凝视,也就是说,物看着我,不过我也能看到物。” 当被凝视者意识到凝视者施加的规训,并且对这一规训感到不满,逐渐觉醒的自我意识就会激发“被凝视者以一种反抗的新姿态勇敢面对来自权威意志的凝视,形成一种对抗性凝视,即反凝视”。
因此,《独行月球》中的马兰星看着独孤月在月球上向自己表白的一切,她并不接受,她气愤地看着这一切,用“反凝视”的方式盯着正在凝视她的男性。女性人物反凝视行为使女性没有彻底沦为男性凝视下的牺牲品,这种反叛使女性人物在身份建构和女性意识觉醒中找到属于女性与男性一样的平等地位。
伴随着女性意识的觉醒,女性开始主动寻求自己的审美对象,凝视的目标也在电影叙事中发生了改变,电影中“她者凝视”逐渐出现,男性角色的身体和颜值成为女性观众凝视的对象。当女性转变成凝视者时,自然就有男性成为被凝视者,于是《独行月球》中便有了接下来的情节。
独孤月在月球上因为与袋鼠斗智斗勇,而被雄性袋鼠当成雌性袋鼠进行性攻击,而这一切,被剧中的女性人物凝视,同样也被女性观众凝视。这一“她者凝视”的设计颠覆了传统英雄叙事中男性英雄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英雄人物形象,塑造了男性英雄人物也会失败,也会被戏弄,也有出丑的一面。《独行月球》把凝视从“他者凝视”转变为“她者凝视”,并且使得两种凝视之间彼此互动,建立在男女平等的基础上,建构了一个隔空恋爱的浪漫宇宙。在“他凝视她”的时候,“她也凝视着他”,于是他们爱上了彼此,即使他们不曾有过身体的接触,没有性的体验,但是他们却在心灵上穿越宇宙相互融合,直至他可以为了她牺牲一切,甚至以命相搏去守护她。“她者凝视”使得女性观众在“凝视”男性英雄人物时同样获得了观影快感。
三、在“她经济”影响下,女性人物的主体意识觉醒
“她经济”也称“女性经济”,这个概念最初由著名经济学家史清琪女士提出,指的是随着女性社会地位和经济的提高,女性消费形成了特有的经济圈和经济现象,女性推动经济的效果很明显,所以称之为“她经济”。“她经济”时代的崛起,意味着在经济中女性主体意识的增强,男性以及男性视角不再担任消费群体的主流,女性成为主要消费人群。与此同时,在塑造女性人物时,无论是具有奉献精神的女性人物,还是拥有美丽皮囊的女性人物都无法再获得女性观众的认同和自我认知,更多的女性已经意识到自己在社会组织中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非男性的附属品。因此,在这种趋势下,我国国产电影对女性人物的塑造也逐渐开始反映女性寻求经济独立的主体意识觉醒。
《独行月球》中的马兰星的身份本身就是“月盾计划”的领队,是男性人物独孤月的上司,从社会地位的建置上,剧作者有意把马兰星塑造成为一个经济独立的女性形象。马兰星在人物功能的塑造上虽然只是一个主体辅助体的人物,但是她比男性主体人物独孤月更具有社会地位和经济优势。为此,电影中设计了诸多细节:为马兰星端茶倒水的是男性下属,体现了她在职场中的比男性更高的职场地位;马兰星在工作中不满时会暴踢男性,塑造了她拥有与男性相同的身体力量;在上级犹豫要不要继续直播独孤月的月球生活时,是马兰星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并向所有人下达实施这一指令,展现了她与男性在职场中拥有平等的话语权。这些细节,在以往传统的英雄叙事的电影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我们几乎很难想象,在漫威系列的电影中女性人物可以脱离男性主体人物而孤身对抗对立体,甚至有任何超越男性权力的话语权。
当然,除了经济的独立,女性意识的真正独立,还表现在情感的独立。在以往传统的英雄叙事中,我们总是会看到女性人物是男性英雄在胜利时获得的情感慰藉,是一种获得胜利的奖励,而对于女性人物自身情感的写照是完全被忽略的。在《独行月球》中,剧作者除了塑造独孤月对马兰星的暗恋,还塑造了马兰星对待爱情的态度。影片一开始,马兰星在已经看到有一个同事被丢在月球上的时候,她毅然决然按下了撤离键离开,在集体利益和个人利益之间选择了集体利益,可见马兰星是一个在理智和情感较量时,选择理智的人。
于是,在影片抉择情境到来的时候,马兰星又面对了与影片开始相同的抉择情境,到底要不要牺牲独孤月一个人来救地球上的所有人,尽管这个时候,她已经接受了独孤月的爱,但是她还是在理智和情感之间选择了理智,放弃了爱情。至于,独孤月牺牲以后,剧作者笔下的马兰星也没有因为痛失所爱而一蹶不振,多年之后的她重新踏上月球计划的征程时依然意气风发。由此可见,在马兰星的心中,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在男女之间的小爱和“月盾计划”的大爱之间,马兰星非常地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这就是一个具有独立意识的女性,不被情感裹挟,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终的目标的真正表现。
此外,只有在爱情关系中获得独立的女性,才能有力量去帮助爱人变得更优秀。在传统英雄叙事中英雄救美的叙事母体屡见不鲜,但是美女救英雄,却很少出现。即使出现,也是在塑造女性人物在男性身处危机,她开着车突然赶到,把男性主体人物带走,如《全面回忆》中格拉斯·奎德身处敌人的追杀时,被美女特工开着飞行车救了下来。这样的帮助,仅仅只是戏剧任务上的帮助,而非在心结上帮助男性人物打开心扉。
但是,在《独行月球》中剧作者塑造了一个可以帮助男性主体人物打开心扉的女性人物。当独孤月身处月球,多次想放弃生命的时候,马兰星用自己鼓励的语言、坚定的眼神,为独沽月打开了心结,让独孤月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的,从而使得他更具有力量。只有一个力量强大的人,才能有力量帮助他人,马兰星就是这样的女性人物,她力量的强大不是在于身体的壮硕,而是在于内心的强大。马兰星在大是大非面前可以理智地判断孰重孰轻,在爱情关系中可以有能量治愈爱人,让爱人成为更优秀的人,这便是女性意识觉醒后的女人最真实的样子。
那么,是什么让马兰星这样的女性活得如此有底气?归根结底是经济的独立。古代传统女性在“贤妻良母”观念的束缚下,受社会现实的压迫,没有与男性平等的社会地位,没有财产的处理权和继承权,经济只能依靠男性。但是,对于一个独立的个体而言,经济上的独立才可以确保个体拥有独立的精神自由。女性真正的独立,不但是思想上的解放,还应该有经济上的支持,因而让女性和男性拥有平等的劳动权力和获得经济的权力,才能落实女性真正的独立。
所以,《独行月球》的马兰星被塑造成为一个在经济中独立的女性,也因此,她才能有更强大的自我觉醒意识,去自由、平等的追求所爱,帮助爱人。也只有当女性人物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时,才能在电影中对剧中的男性人物和剧外的男性观众产生“对抗性凝视”,让男性不仅把她视为被凝视的对象,而是视为能与之平等对话和交流感情的独立个体。
四、“英雄叙事”下双英雄人物的社会景观
英雄人物无论出身高贵还是卑微,都注定要肩负以神谕和道义之名锄强扶弱的责任和使命,经历常人所不能克服之困苦,完成凡人所不能完成的使命,然而他们却像普通人一样无法规避创伤和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这无疑成为英雄叙事中英雄形象的共同特质,即,英雄具有的人性和神性的双重特质:一方面他们具有身体上和精神上受创的人性特质,另一方面他们又具有在精神和心灵上寻求救赎和超越的神性特质。传统的英雄叙事中对于英雄人物的塑造往往只是倾注于对男性主体人物的刻画,而很少会把男性英雄身边的女性人物也塑造为英雄形象。
《独行月球》中对于男性主体人物独孤月和女性主体辅助体人物马兰星都同样具有英雄人物的塑造。独孤月一方面具有对爱人马兰星爱而不得的人性特质,同时也具有在危难之时以命相搏保护地球的神性特质。与此同时,马兰星也是如此,一方面,当马兰星意识道自己已经喜欢独孤月的时候,面对是否牺牲独孤月来拯救地球这一两难抉择,她犹豫了,这是人性特质中对情感的欲望。另一方面,在马兰星权衡利弊之后,决定放弃小爱,成全大爱的时候,塑造了她的神性特质(英雄特质)。无论是独孤月,还是马兰星,他们都是“月盾计划”的英雄。
《独行月球》塑造女性英雄的目的在于打破过去男性规训女性的权力,建构起女性规训男性的权力。福柯认为每种权力都会产生一种相配套的话语体系来规训人们的行为举止,以巩固它的地位。福柯将直接作用于人体各个部位的权利称作微型权力,因为这种权利直接作用于人并且使得人变得更为驯服,所以也被称为规训权力。在男权社会中,男性的凝视不仅是一种欲望的机制,还是一种规训权力的手段,它把“权力目光”变成了女性自我审视的目光,进而达到规训女性言行的目的。
在福柯权力理论中,“凝视”作为一种重要的权力运行手段占有重要地位。话语权力试图通过不平等的凝视策略,对主体性进行控制。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认为,话语与权力是不可分的,话语本身即是权力的产物,也是权力的组成部分,权力是通过话语来实现的。女性主义在福柯的权力观中得到启示,试图建立反凝视机制来对抗男性的凝视,反凝视注重消解和解构凝视背后的权力性、建立自己的话语体系。女性主义认为话语的建立意味着女性自身权力能够得到实现,从而能够消解男性凝视背后所携带的权力。在男权社会中,男性是力量和智慧的象征,女性则是无能和无知的象征。女性总是同二元对立中处于劣势和无力的词汇联系在一起,男性则和处于优势和力量的词汇相联系。在这种社会意识的规训下,女性只能依附于男性,成为好妻子、好母亲,因此解构二元对立关键在于消解凝视的权力性。
《独行月球》试图建构一个男性主体人物被凝视的空间,来消解凝视的权力性。独孤月被困月球之后,做了很多他以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例如偷偷进入到马兰星的房间,对着马兰星的照片表白。殊不知,当独孤月在做这一切时,有很多双眼睛同事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包括马兰星。在这场“凝视”与“被凝视”的过程中,女性人物开始了对男性的规训。例如当独孤月决定要放弃在月球上活下去的时候,马兰星号召地球上的所有人在黑暗中打开一缕光,照亮了独孤月的前路,让他明白,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很多同伴期待着他回家。当女性人物处于“凝视”男性的地位时,她不再时那个处于弱势无力的人物形象,而是能够规训男性的权力者。虽然独孤月拯救了地球是英雄,但是拯救男性英雄的女性人物,更是英雄。
五、结语
为了塑造“对抗性凝视”的女性人物,《独行月球》在女性人物塑造上打破传统英雄叙事中女性人物的单一客体功能,赋予了女性人物主体辅助体和客体的双重剧作功能。在凝视理论的影响下,剧作者把凝视从“他者凝视”转变为“她者凝视”,建构了“他者凝视”和“她者凝视”双向凝视的世界体系。在“她经济”影响下,剧作者塑造女性人物主体意识的觉醒,让女性人物有拯救男性英雄的能量。在英雄叙事中塑造了男性英雄和女性英雄并存的英雄世界,展现了男女平等的社会景观。
凝视”不是简单的视觉活动,而是一种携带着权力运作的观看方法,通过“凝视”,在电影中展现了女性与男性之间话语权的博弈。电影《独行月球》的创作者带着女性主体意识觉醒的观念塑造女性人物在社会全景式凝视和男性凝视下的“对抗性凝视”,一方面打破了传统英雄叙事中男性英雄人物对女性的规训,另一方面展现了女性人物在男性英雄建构的世界体系中追求两性平等的美好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