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鱼》这个故事，被误读了太久

尽管大多观众对女主角的选择表示不满，但电影《小美人鱼》也因此生发了一阵讨论热潮。

从最终的反馈来看，无论迪士尼在歌舞和视效上如何保住了自己的平均水准，国内外观众却依然不怎么买账。而这，已经不仅仅是文化环境差异带来的“水土不服”问题。要知道，1989年的小美人鱼卡通电影早已是影史经典。

此次《小美人鱼》真人电影的失败，也许并不在于选角的失败，也不在于它依然以非常美国本土叙事的方式讲述了一个老套的主题，更重要的是，它可能离安徒生的本意相去甚远。

安徒生笔下真正的《小美人鱼》，它和我们童年的记忆不同，甚至让人感到震惊。重读原版著作《小美人鱼》，似乎有更重大的秘密潜藏其中。

无法脱离的好莱坞叙事窠臼

POST WAVE FILM

让我们先回到真人电影《小美人鱼》。

它的故事是这样讲的：人鱼国王的小女儿爱丽儿渴望探索人类世界，却遭到父亲严厉反对，一次，她违背父命浮出海面看人类放烟火，恰巧一艘人类船只遇难，她救了人类王子亚力克，还用人鱼之歌治疗了他。

醒来后的王子亚力克动用王国人力去寻找救助他的女孩，与此同时小美人鱼与自己的姑姑海巫婆进行了交易，用自己的歌喉换取三天人类双腿，只有王子的吻能使她作为人类永生，否则她将成为海巫婆的奴隶。

如愿以偿后，王子和小美人鱼再次相遇，王子不知道是小美人鱼救了他，小美人鱼也无法向王子坦白心迹，但二人在互动中依然暗生情愫。

眼看计谋要被二人的真爱之吻破除，海巫婆摇身一变，成为有着小美人鱼歌喉的美丽女孩，让王子认为是自己救了他，王子意欲与她订婚。

订婚之日，小美人鱼揭开了海巫婆的计谋，让自己重获了歌声，但也因三天已到，恢复了人鱼的样貌。

后来就是王子和小美人鱼四两拨千斤联手打败巨型海巫婆，小美人鱼给父亲赢回三叉戟。父亲顿悟要让孩子自己做选择，三叉戟一挥给了小女儿一双人腿，成了亚力克的老丈人。

两个多小时的《小美人鱼》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的。

不难看出，它依然符合好莱坞冒险动作大片的叙事模板，一个有反叛精神的主角，一个强大的反派，一次危及生命的战斗。

只是，《小美人鱼》的故事，如果重点偏移于此，为什么显得不太适合？

最直观的是人物设定前后矛盾的问题，从王子遇难的情节来看，王子的水性并不算好，但在小美人鱼搏斗海巫婆的阶段，他的水性又变得特别好，且竟然能轻易潜入深海；

小美人鱼在初遇海巫婆的阶段，能力明显远弱于海巫婆，而在与海巫婆搏斗的阶段，在连自己的父亲都被打倒的情况下，她依然不算费劲地打败了海巫婆；

王子的母亲，原本认为探索海洋是为不吉，因为她忌惮“海怪的诅咒”，而最后却轻易地同意了这桩婚事。

如果人物设定也是孱弱的，那么谈论小美人鱼爱丽儿想要逃离海底世界的“反叛精神”，我们至多能品出一丝对抗父权的态度，更不必说听到小美人鱼吟唱“人类多美好”的时候，人类自己都会感到小美人鱼太沉浸在自己对人类世界的想象里了。

种种情节上的“糊弄”，印证了迪士尼只是想要把角色设定套在这个不会出错的故事模板里，在服化道和视效上足够吸引人就算完成了这一命题作文。

但实际上，《小美人鱼》在如今的市场上，易被视作一个“恋爱脑”为了爱情，彻底改变自我的故事。

观众本身对这个内核已经不再买账，《小美人鱼》也确实被误读太久。

海的女儿

在找寻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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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去阅读安徒生原版的《海的女儿》，这是一个不凡的故事，也明显不是一个写给儿童的故事。

在原版故事中，小美人鱼的祖母告诉她，人类比人鱼拥有更短暂的生命，但人鱼在生命结束之后只能变成水上的泡沫，没有死后的生命；

而人类拥有不灭的灵魂，当身体化为尘土时，灵魂仍然活着，会在死后前往闪耀的星星上去，前往一个神秘而华丽的地方。

小美人鱼是那么希望自己拥有一个不灭的灵魂，但祖母告诉她决不能有这样的念头，要珍惜在海底生活的300年，在这300年里，尽情地跳舞、歌唱。

祖母还告诉她，只有当一个人真正地爱另一个人、对着对方许下忠诚的诺言，他的灵魂才会转移到对方的身上，他才会得到一份人类的快乐。他在给予对方一个灵魂的同时，又使自己的灵魂保持不灭。

原著中，小美人鱼找到海巫婆时，她为了那个让她难以忘怀的王子，也为了让自己实现拥有不灭的灵魂的心愿，用失去舌头的代价去交换那双人类的腿。

和王子见面后，一切都十分美好，尽管王子不知道她就是那位救命恩人，但是王子感受到了小美人鱼对自己的爱意。

然而，王子要娶邻国的一位公主，小美人鱼目睹了那位公主的美丽，也目睹了王子和那位公主之间的甜蜜，尽管十分心痛，但她已准备好最终消失的命运。

三天已到，小美人鱼的姐姐们用头发换来一把海巫婆的匕首，只要小美人鱼杀了王子，她就可以重新获得鱼尾。

但她没有这么做，她扔下匕首，选择成全和祝福自己所爱的王子。

最终，她乘着玫瑰色的云块，升入了天空。

显然，小美人鱼因为她对王子那纯粹而至真的爱，使她获得了不灭的灵魂。

小美人鱼把获得人间爱情和人类灵魂当作最高理想。这个故事的伟大在于，它讲述了一个人类之所以为人的终极奥义——爱。

小时候读这个故事，会因为小美人鱼的消失而流泪，会因为她为爱牺牲而悲伤，如今再看，这里更深的一点在于，安徒生用一个简单的故事，讲了一个浪漫而有力的观点——

灵魂的永生是源于爱，同样，人会面临死亡，但爱是永恒的。

小美人鱼，作为一种美丽事物消亡的意象，是一种悲，而她因为爱而获得的灵魂永生，是这层悲剧背后的真正的美，这种美，回到了人类个体本身之上，颂扬了人类之爱，看似渺小，实则伟大。

原著的这层复杂性，显然不符合迪士尼对制作一部爆米花电影的期许，孩子们，或是大人们，只知道小美人鱼很爱王子，所以她要变成人。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小美人鱼因此明白了人究竟因何而“永生”，而这，往往是人类需要用一生去学习的事。

那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