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华对宁浩的知遇之恩已不用言说,《疯狂的石头》的佳话之后,两人终于在17年后合作了新片《红毯先生》。影片亮相2023年多伦多电影节,自官宣以来,可谓备受关注。这也是宁浩导演继《疯狂的外星人》(2019年)之后的最新力作,是回归“疯狂”系列,还是带来全新风格呢?
小电君在多伦多前方的小伙伴Defoucsing带来第一手观影报告~
“盛典”单元是多伦多国际电影节最受关注的单元之一,能够入围的影片要么是大牌明星主演,要么由享誉盛名的导演执导。大多数入围影片都选择在影展的前半程首映,而今年入围该单元的唯一一部华语片《红毯先生》考虑到主演刘德华的档期安排,选择在影展的倒数第三天首映。
9月15日下午,早在影片首映的数个小时前,多伦多的中国影迷已在红毯旁翘首以盼,刘德华将现身红毯并与粉丝互动。除了媒体和粉丝的热情迎接,多伦多电影节将本届的“特别贡献奖”颁给刘德华,作为迎接他到来的礼遇,这位即将在这个月迎来六十二岁生日的传奇演员成为首位获得该奖项的中国影人。
《红毯先生》的三场公众放映几乎场场爆满,成了整个多伦多的华语片影迷共同奔赴的盛会。它的热门不仅来自刘德华的影响力,还源于影迷们对导演宁浩的信任与期待。凭借“疯狂”三部曲,宁浩奠定了他对喜剧和黑色幽默题材的掌控力。
在以往的作品中,宁浩往往从“小人物”的视角切入,比如《疯狂的石头》中保卫科长包世宏(郭涛饰)和《无人区》中的律师潘肖(徐峥饰)和妓女娇娇(余男饰)等等,通过让这些角色卷入充满戏剧性的事件,宁浩善于通过制造荒诞感来对特定的社会现象进行批判。
而《红毯先生》的角色设定和刘德华的参演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这将是宁浩导演生涯中独特的一部作品。
在首映的映后对谈问答环节,宁浩回忆了自己是如何在金鸡奖的颁奖典礼向刘德华表示合作的意向,两人一拍即合,而刘德华也表示,这部电影的剧本创作基于他和宁浩的磨合磋商:“我们找到一个共同点,希望切近一个‘我’的电影。”
多伦多电影节的组委会在官网盛赞刘德华在《红毯先生》中的表演:“影片毫不留情地讽刺了这个时代的众生百态,但依旧流露出人类的真实情感。刘德华炉火纯青地塑造了刘伟驰这个角色作为百万富翁电影明星在台前的光鲜形象,也将他敏感孤独的艺术家灵魂展现得淋漓尽致……聪明、华丽、富有娱乐性,《红毯先生》是一部值得观看的有趣的电影——尤其是在电影节上。”
诚然,《红毯先生》是一部为电影节而生的电影,这在开头就以诙谐的方式得到交代。刘伟驰(刘德华饰)从颁奖典礼铩羽而归,万年陪跑从未获奖的刘伟驰感到尴尬甚至羞耻,不甘心的他决定和导演林浩(宁浩饰)拍摄一部能够受到电影节评委青睐,并让似有“过气”迹象的自己重振事业。
然而,影片还没开拍,林浩和刘伟驰就发生了分歧。这部“电影中的电影”为农村题材,刘伟驰希望拍摄一部表现父爱的影片,但林浩却只想着如何才能迎合外国电影节评委的喜好。
当多伦多电影节的主席走上台宣布将由自己主持映后对谈时,现场的观众不禁为宁浩捏了一把汗。但“冒犯”和“得罪”选片方显然不在宁浩创作《红毯先生》的顾虑之内。
《红毯先生》将对社会现实的反思和批判融于幽默的对话中。在剧组进入农村考察“采风”、希望了解真实的农村生活时,村委会派来的“导游”将剧组带向村里向外展示的“示范”家户。
经由这一幕及影片其他细节的处理,电影举重若轻地批评了基层的形式主义,贴近中国本土现实的台词让场内的中国观众更能理解宁浩的幽默感。
除此以外,正如宁浩在《疯狂的石头》中以翡翠的争夺之战折射出代表社会不同阶层的主体的存在主义焦虑那样,《红毯先生》同样巧妙地使用物象及其引发的事件来实现创作的主旨。影片略显松散的后半段凭借一头猪的命运实现了叙事结构的收束。
当猪从农村被带到城市后,剧组为它单独订了一个房间并安排专人饲养,但由于保洁的疏忽,猪溜出了房间并制造了一场字面意义上的闹剧,将影片推向高潮。
在电影中,“猪”的命运与刘伟驰“丑闻”缠身、越解释越糟的星途对应,同时,猪在城市空间的格格不入甚至于某种不言自明的荒诞感让影片的讽刺浑然天成。
在视听语言方面,《红毯先生》的构图让人印象深刻。影片使用了大量对称构图,尤其是刘伟驰的豪宅、剧组入住的酒店等室内戏,极简和现代主义风格的置景强化了电影人的生活空间和农村的落差效果。
这通往了宁浩的自嘲和对电影业的反思:号称要到农村亲自体验生活的刘伟驰最终因无法适应农村的生活习惯和人际交往方式而落荒而逃;刘伟驰和林浩为了迎合投资方的需求忍气吞声。
从刘伟驰参加“金主”的高尔夫球赛和纸醉金迷的派对,到林浩为讨好投资方安排投资方的各路亲朋出演配角而不惜牺牲成片本身的质量,再到意外的片场群殴——名利场的规则在这场“剪不断,理还乱”的闹剧中被抽丝剥茧般地批判。
作为宁浩的强项之一,出色的配乐和音效设计让《红毯先生》区分于传统路线的商业喜剧电影,几个经由音乐强化艺术性的段落构成了影片的高光时刻。著名的《波莱罗舞曲》在影片中三次出现,在实现幕间过渡的功能的同时塑造了影片独特的幽默语法。它的响起往往预示着刘伟驰的生活走向进一步的失控。
让人颇为回味的一个镜头是,当刘伟驰驾驶着车窗被敲碎的车进入隧道后,周围是几辆载着移植树的卡车,树的枝叶随着卡车的颠簸成为音乐的伴舞,仿佛在嘲讽刘伟驰的仓皇逃离。
而在影片的高潮——剧组的宠物猪逃出房间、把公关团队的办公室搞得一团糟最终受惊坠楼——舞曲再次响起并消失。此时刘伟驰来到地下停车场,发现每辆车都装有行车记录仪,监视的红灯闪烁,防盗警报声莫名响起,竟让这个段落有了“黑镜”式的都市惊悚感。
在电影的其中一张海报中,刘伟驰笨拙地驾驶着一辆站立式电动平衡车,努力在红毯上保持平衡。
本意总是被轻易曲解,后果往往走向失控,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对于已在业界卓有所成的宁浩和刘德华来说,就像驾驶平衡车那样,创作真正“当代”的作品需要持续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