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前任4:英年早婚》,洗手池旁边围了一群学生打扮的小男生,一脸稚气未脱的他们正在非常热烈、投入地讨论本片主角到底会不会谈恋爱的问题。
当亲眼目睹这一场景,我也就确信,本片的票房前景还是很值得期待的——国产档的多部电影都有强大的卡司和不俗的制作,但在老少咸宜、男女通杀这个层面上,没有谁能和本片叫板。也因此,比主题、内容更值得分析的,可能是本片非常有成效的产品经理思维。
《前任4:英年早婚》海报
前段时间,《孤注一掷》《消失的她》等电影接连取得不俗的票房成绩,也让“热搜型电影”进入了公众电影。但不管是缅北电诈还是女性主义,总归有热度消退的一天,可是都市年轻人的婚恋话题不一样,只要中国的城市化进程还没有结束,它就永远能为舆论场源源不断地提供谈资。正像人人都会有“前任”,谈到分手、复合、遗憾、伤心,人人都能说上几句,于是,“上热搜”的条件就具备了。
话题定了,接下去就是如何吸引注意力的问题。首先就是要有争议,要是不能让网友们“吵”起来,热搜就热不起来。所以,《前任4》处处是矛盾,哪儿哪儿都是疑问。
比方说,孟云到底会不会孤独终老?孟云怎么就不敢和柳柳走到一起?孟云以后还有可能和林佳再续前缘吗?由此带出来的问题还有,都市青年是不是走不出自由自在的“舒适圈”?结婚到底是爱情的升华,还是爱情的坟墓?
韩庚 饰 孟云
别误会,本片根本就没有兴趣和你探讨这些问题,如果认真,你就输了。回想一下,热搜榜上的话题,是不是常常以“XX,你怎么看”为标题形式?你怎么看其实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让你投入到讨论的进程里面去,一旦你进去了,流量有了,热度有了,票房自然也就有了。
由此也就不难理解,本片主角孟云为啥老是一副倒霉兮兮、自怨自艾的模样——他要是都把人生和爱情的难题解答出来了,那还怎么让观众讨论下去啊?
其次,吸引注意力还要适应信息传播的特点。就好像平台上的短视频只需要15秒(时间再长一点,大家可能就没耐心看下去了),《前任4》也把“碎片化”“段子化”的手法玩得炉火纯青。
如果说《前任3》还有一条相对较为清晰的剧情主线,也就是孟云和林佳从相恋到分手的相爱相杀全过程,那么到了《前任4》,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一条完整的故事线。整部电影事实上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孟云的相亲,另一部分是余飞和丁点的“结婚冷静期”。这两个部分又是由许多个片段组装起来的,前者是孟云和一个又一个相亲女孩见面的过程,穿插和前任林佳的重逢;后者则是余飞和丁点在同居过程中碰到的一个又一个新问题。
于文文 饰 林佳
不难看出,如果把《前任4》拆解开来,再把一个个片段搬到短视频平台上去,也没有任何违和感。与其说这是本片的叙事抓不住重点,不如说,本片根本就没有所谓重点。东一锤子西一榔头,总有一下能击中观众的内心,也许会让你想起自己和前任的点点滴滴,也许会让你反思自己对现任是不是够好,也许会让你坚定自己追求爱情或保持单身的决心……不管是哪一个,一轮扫射下来,只要能在某个瞬间抓住你的注意力,“热搜型电影”也就赢了。
最后,要想成功吸引注意力,怎么能没有“大数据”的加持?孟云、余飞、林佳、柳柳、丁点……有没有发现,本片或者说“前任系列”的角色名字,起得都有点平平无奇?
这显然是有意为之。孟云在爱情里的患得患失、优柔寡断,余飞的爱玩、爱自由,林佳的坚强、独立,柳柳的英姿飒爽、敢爱敢恨,丁点在相处中的一点点“作”……与其说这些是人物的性格特点,不如说是当下年轻人的普遍特性,本片主创不过是把它们拆分开来,然后平均分配到每个人物的头上。
所以,孟云和余飞其实也没啥差别,林佳和柳柳也只是重复的故事,他们的名字不重要,性格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能不能让观众从他们身上发现自己、找到自己。
郑恺 饰 余飞
同样,他们在爱情里碰到的问题,也只是“大数据”搜出来的热点话题,比如所谓孟云被自由禁锢,比如余飞用“义气”来比喻爱情等等。由此我们也就能理解剧情当中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行事作风明明很“飒”的柳柳,怎么会在扭扭捏捏的孟云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因为这是“大数据”算出来的具有热搜潜质的话题,无关正常逻辑。
一整套操作下来,《前任4》确实是国庆档中最适应这个互联网时代的电影作品,想不火也难。在路演的过程中,董璇问,这一部是《英年早婚》,如果有《前任5》,会不会拍离婚?在短视频里我们看到的是全场哄笑,但真的,别笑,这是热搜型电影又一大法宝,即具有高度的可重复性。
别说《前任5》了,《前任6》《前任7》我也都想好了,先拍一个孩子的教育焦虑,再拍一个孩子的早恋闪婚,你看,是不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刘雅瑟 饰 柳柳
只是,拍摄电影本该是比较私人的事情,但现在,如果不偏向大众化、通俗化,还真不行。前不久的《鹦鹉杀》同样讲的是爱情,充分表达了导演对两性关系的思考,可你看怎么着,不仅票房成绩不尽如人意,还被很多网友好好批判了一番。说到底,就是过度的个人化风格确实在当下的市场中已经很难找到一席之地,或许现在电影工作者在创作过程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已经是,能不能上热搜?有没有流量?
《前任4》肯定不是有些人批评的“烂片”,正相反,它在工业化生产的模式探索上还为中国电影市场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只是,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