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著名导演万玛才旦的猝然离世让所有同行和影迷深感遗憾,从此藏地电影少了一位精神领袖和亲密无间的战友。
万玛才旦(1969-2023)
不过令人感道欣慰的是,万玛导演的儿子久美成列继承了父亲的遗志。
生于1997年的他如今已正式成为一名导演,用相当年轻的视角,继续记录和展现着藏地电影的更多面。
由万玛才旦生前监制、久美成列执导的大银幕处女作《一个和四个》 (完成于2021年) 终于在今天正式与所有观众见面。
这珍贵的父子合作、以及影片所迸发出的凌厉杀气和宿命感都带来另一股藏地电影气息,让《一个和四个》成为10月底大银幕的“特别关注”。
在一众以地域风情和文化认同为主要核心的藏地电影 (《塔洛》《气球》《旺扎的雨靴》等) 中,《一个和四个》绝对是目前最独特的存在。
此前放出的预告片中,除了地域特点鲜明的雪山丛林场景外,枪支、盗猎者、警匪追逐等强类型元素均可见,改变了我们对于此类电影的惯有认知。
《一个和四个》改编自藏族作家江洋才让的同名短篇小说,故事以偷猎为背景,聚焦于雪山上的一间木屋,展示了人性的疯狂与复杂面。
暴风雪夜,宿醉的护林员桑杰 (金巴 饰) 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一个身上带血、自称是林业警察 (王铮 饰) 的男人 突然闯入,他说自己正在追捕一名偷猎者,希望在此短暂停留。
还没等桑杰反应过来,又一位男子 (达杰丁增 饰) 持枪闯入,声称他才是真的森林公安。
于是这个暴雨交加的夜晚里,一场“风暴”在小屋里酝酿,谁才是公安、谁又是偷猎者,这场偷猎到底还有谁牵扯其中?
而在屋外,始终有一双眼睛在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从直观观感来看,《一个和四个》是一部有着鲜明藏地电影特色、又兼具作者表达和商业类型化的悬疑片。
导演久美成列仅用一间雪山木屋和四个男演员,就勾勒出了一场封闭空间里互相猜忌的剧本杀大戏。
如果是经常看好莱坞西部片的影迷,应该不会对此类电影感到陌生。
《一个和四个》里身份解谜、密闭空间的设定外加冷峻暴力的风格,很容易让人想起鬼才导演昆汀·塔伦蒂诺的西部片《八恶人》。
《八恶人》,2015
《八恶人》同样讲述了一群身份各异的人,因一场暴风雪被困在了山口的马车驿站中。
在昆汀妙笔生花的密集台词和众多大尺度镜头的加持下,八个恶人互相厮杀的西部故事让观众看得热血沸腾。
不过,尽管有着相似的人物设定和视觉风格,久美成列无意成为第二个昆汀。
他导筒下的《一个和四个》既没有用充满戏剧化的对话/独白来推进故事,也没有过度暴力的镜头来彰显B级电影趣味。
影片通过大段大段的长镜头和四位演员精湛的肢体语言,展现了藏地独有的寂静与肃穆, 相比于娱乐感更强的《八恶人》,《一个和四个》更具独立电影的气质。
作为一部入围了FIRST、东京和中国香港国际电影节等多个海内外影展的作品,《一个与四个》在风格上与之前的藏地电影有着极大的不同。
角色塑造方面,如万玛才旦的《气球》中, 卓嘎 (索朗旺姆 饰) 和达杰 (金巴 饰) ,代表着西藏传统男女的形象:
女性善良隐忍,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男性粗犷执拗,总喜欢控制他人的人生。
而到了《一个和四个》中,导演从原著的框架下创造出了四个诡诈的男性形象,这与以往藏语电影中的人物形象大相径庭。
久美成列在访谈中表示,自己在创作中并没有特别考虑民族身份,而是从固有的文化逻辑中走出来,纯粹从角色本身出发。
将发生在藏区的人物和故事放置在更大、更普世的维度和语境当中,不局限于单一主题,其实说不定也是未来藏地电影新的发展方向。
主题方面,本作跳脱出了藏地电影经常聚焦的宗教信仰和道德伦理问题。
曾经,以家庭和女性为切入点,探讨在现代化进程中当地藏民所面临的精神困境,是藏地电影的主流风格, 诸如《冈仁波齐》《塔洛》 《 气球》 《回西藏》。
而 《一个和四个》中,久美成列跳出了以往藏地电影自然写实+道德宗教思考的框架, 用悬疑、警匪、枪战、追逐等类型元素搭配“罗生门”式的叙事,以贴近好莱坞类型片的形式 凸显藏区 底层小人物的生存困境。
从故事到风格,《一个与四个》都是一部去藏地化、重类型化的“藏地新浪潮”影片。
值得一提的是,凭借这部生猛、有冲劲的处女作,1997年出生的久美成列成为了史上提名东京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年轻的中国导演。
这位出生于青海、成长在北京的26岁新生代导演,或许能接续父亲的志向,在未来继续拓展藏地电影的边界、收获更多的观众。